一直躲在门外的错字鬼此时满脸血地冲过来，扑向谢书灵。
  前方的吊死鬼挥舞着绳子从另一个方向夹击过来。
  绳子挨不得，一挨就会被灼伤，谢书灵一时之间被限制在墙壁的方寸之地间，面对两个方向扑过来的鬼影，他右手握紧了拖把。
  第6章 看见身后人的脸之后，徒然
  一只透明修长的手从谢书灵脖间的毛笔中伸了出来。
  下一刻，谢书灵拖把一挥，猛地打向右侧扑过来的错字鬼，而透明手往前一伸，一把攥住吊死鬼的绳子。
  错字鬼有了前车之鉴，知道躲避了，扭身错开拖把，一个俯冲就要去抓谢书灵的腿。
  谢书灵右腿往后一伸，一脚蹬在墙上，借用反冲力猛地将跃出去，与此同时，透明手攥住吊死鬼的绳子狠狠一拉，竟是生生将绳子从吊死鬼手中抢了过来。
  扑空的错字鬼和失去武器的吊死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手没事吧？谢书灵第一时间不是反打回去，而是低头伸手去触碰透明手。
  刚刚他才被灼伤过，可不想他的毛笔再出事。
  透明手原本手心朝上拿着绳子，这时手腕一番，手背对着谢书灵，将绳子与他伸来的手隔开。
  没事，这东西伤不了我。
  谢书灵一看，毛笔的透明手干干净净，像个琉璃艺术品似的，没有半点被灼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他拿着拖把往地上一杵，看向两只鬼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错字鬼和吊死鬼的出现看上去似乎只是为了吓唬他，但他们早就发现自己并不会被吓到，打又打不过他，没必要一直死缠着不放，这么一想，这俩鬼八成有什么别的心思。
  错字鬼从地上爬起来，扯了扯蹭乱的校服，眼神飘忽：我们能干什么，当然是吓唬你了。
  吊死鬼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他又不是老师，你这么怂干嘛！
  错字鬼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挺直腰板。
  谢书灵斜眼看了一眼绳子，摸着下巴问：绳子是厉鬼给你练的，你俩成了厉鬼的狗腿子？
  胡说八道！吊死鬼狠狠瞪他一眼，可是武器被夺，一时没办法，只能站在原地释放鬼气，企图冷死这个该死的青年。
  就是！错字鬼附和着，同学之间的事，那能叫狗腿吗？那叫互帮互助！
  吊死鬼一脚踹在错字鬼屁股上：蠢货，你这不就是告诉他了吗？！
  谢书灵适时插了一句：原来是这里的厉鬼指使的你们。
  错字鬼懊恼不已，哭丧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多说多错。
  吊死鬼梗着脖子指向谢书灵脖子：你让他把绳子还我。
  谢书灵没打算把绳子还回去，抬眼看向两只小鬼。
  那只厉鬼在哪儿，带我去。
  他本就是来解决这只厉鬼的事，如今既然对方有意针对他，那正好碰个面。
  吊死鬼还在盯着自己的绳子，错字鬼却眼睛一亮，将脸上的血一抹说：我带你去。
  厉鬼交代的任务就是这个，既然这个人类要自投罗网，那就不必费劲吓唬他了。
  再说一直吓不到他，好伤鬼面子。
  吊死鬼这次没打错字鬼，只沉默着跟着他一起带路。
  两鬼一人外加一只鬼手走在走廊中，寂静再次扑面而来，鬼气在走廊里蔓延，一股股阴凉的风吹在谢书灵脸上。
  一片寂静中，滴答一声响起。
  谢书灵摸了摸鼻尖，湿漉漉的水渍从上而下滴落时，划过他高挺的鼻尖，留下一抹湿意。
  水渍的湿气侵入鼻端，混合着一股松软泥土的气味。
  不是自来水，是河水。
  谢书灵停下脚步，缓缓抬头。
  他头顶的天花板上颜色比周边都要深，是水浸湿的痕迹，一团水渍正对着他头顶，水珠缓缓滴落的同时，一张脸在水迹中隐隐浮现。
  垂落的黑发，蓝白色校服，苍白又浮肿的脸，发白的嘴唇微微一勾，出现的是一张女学生的脸。
  她的上半身露出来贴在天花板上，下半身却隐没在水迹中。
  夜晚的凉风从走廊的窗户吹进来，将湖水的湿气裹夹着鬼气吹到谢书灵脸上。
  除了厉鬼之外，一共三只鬼，跳楼鬼和吊死鬼已经出现了，显然，这位女学生是那只溺水鬼。
  溺水鬼咧嘴一笑：我来了。
  这样的出场方式还是她请教别的老水鬼学到的，据老水鬼们说，一吓一个准，人类看见了，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虽然刚才跳楼鬼报信的时候说这个人类是个帅哥，不过厉鬼姐姐有交待，不能违抗，必须得来吓唬他。
  谢书灵皱眉将鼻子上的水渍抹干净，向前走了两步，对吊死鬼和错字鬼说：继续走。
  溺水鬼：
  他竟然敢直接无视她？！
  溺水鬼和另外两只小鬼一样，瞬间被激怒了。
  水迹在天花板上移动，再次出现在谢书灵头顶上，溺水鬼从水迹中出现，这次她果断伸出双臂，抓向谢书灵脑袋。
  错字鬼在一旁惊呼一声：你别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谢书灵没动，但他的毛笔动了。
  毛笔的狼毫在他脖间轻轻扫过，下一刻他后背靠上一个结实的怀抱，被人搂抱着往后退了两步。
  谢书灵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身后的人是谁，余光就见刚才那根绳子从身侧闪过，直直地缠上了天花板上的溺水鬼。
  下一刻，被绳子捆住双手的溺水鬼被狠狠地拽到地上。
  谁允许你碰我的人了？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这是毛笔的声音！
  谢书灵诧异地扭过头，看见身后人的脸之后，徒然一愣。
  阎王？
  毛笔与他对视，狭长的凤眼一眯：是我，你的毛笔。
  谢书灵今晚淡定地解决了一系列鬼，此时却淡定不了了。
  眼前这张脸分明就是他今天刚在地府公司见过的阎王老板！不过阎王今天穿的西装，而眼前的毛笔穿的却是一套黑衣长衫。
  这是怎么回事？他毛笔里的孤魂野鬼怎么会和阎王长得一模一样？
  毛笔今天跟随谢书灵去过地府公司，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阎王是谁。
  他眉头一皱，有几分不高兴地问：阎王和我长得一样？
  谢书灵迟疑地点点头，这分明就是他毛笔里的鬼，不是阎王来了，那这是怎么回事？
  毛笔手还放在谢书灵腰间，他将人往怀里一带，说：肯定是他模仿我。
  自从前不久他能从毛笔里出来后，每晚会从毛笔里溜出来一时半刻，在睡着的谢书灵身边待一会。
  他迟迟没让谢书灵看见他的样子，便是在积攒自身鬼力，以便能够维持长时间的凝聚实体。
  今晚他刚好积攒够了足够的鬼力，谁知出来后，谢书灵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谢书灵只比他低半个头，被他往怀里一按，脸刚好在他右边肩膀处，他顺势侧头一看。
  毛笔的右眼眼尾干干净净，和他的皮肤一样白皙。
  他记得阎王的右眼眼尾是有一颗小红痣的，这么看来，或许两人长得相像只是一种巧合？
  此时的红色弹幕早已炸开了锅。
  【是阎王啊啊啊啊！！！阎王怎么会在这里？！！】
  【前面刷屏的停一停，仔细看看，这人眼尾没有红痣啊，他不是阎王，而且我发现他不是凭空出现的，是从主播的毛笔里出来的鬼气里凝聚的实体！】
  【这么说，这是主播的那只毛笔鬼？可他怎么和阎王长得一模一样啊？】
  【现在有些鬼魂不是会化形术吗？说不定他崇拜阎王，就把自己化成了阎王的样子。】
  不过谢书灵此时并没有看手机，什么都没发现。
  片刻后，前面带路的鬼从两只变成了三只，而后面跟着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谢书灵问毛笔：你不回笔里去吗？
  毛笔不答反问：你不想看见我？
  谢书灵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你终于能凝聚实体了，也挺好的。
  前面溺水鬼垂头丧气地走在两只男鬼中间，侧头问吊死鬼：你的绳子怎么在他手上？
  吊死鬼翻了个白眼：因为和你一样自不量力。
  错字鬼插入他们的话题问：你怎么才来？我不知早就通知了吗？你要是早点来，三打一说不定还有机会。
  毕竟当时他们二打一，没想到这人还藏了一只鬼手帮忙，要是三打一，可就有胜算了。
  溺水鬼一扬头，甩了甩头发，嘟着嘴说：你说这个人类是个帅哥啊，我就打扮了一下才出门。
  错字鬼：
  吊死鬼：
  妹妹，你都是鬼了，都准备吓唬人类了，你还管自己脸蛋好不好看啊？要是好看的话，那能吓住人吗？
  溺水鬼见他俩无语地盯着自己，立即找补道：反正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吓到后，追赶他到指定的位置去，既然他现在自己要去，也算完成任务了。
  吊死鬼不高兴道：目的一样，过程可不一样，你看看我们现在还给人带路呢，丢不丢脸？
  错字鬼安慰他：待会他会受到教训的，老大会给我们出头。
  谢书灵在后面听三只鬼聊天听得一清二楚，闻言忽然问道：哦？你们老大很厉害吗？
  错字鬼下意识回道：那当然！老大可是
  话没说话，他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吊死鬼瞪了他一眼说：不要被敌人套话！
  吊死鬼似乎是三只鬼里稍微机灵点的，在他的带领下，接下来他们便不再多聊，以免透露我方信息给身后的人类。
  谢书灵并不在意，只觉得这些学生变成鬼之后倒和生前没多大区别，还是孩子心性。
  这样年纪小的鬼他其实见过不少，有些在死后成了鬼还能保持生前的乐观，有些却走上另外一条路，变得残虐无比。
  鬼与人类一样，什么性格的都有，甚至在有些时候，人心比鬼还可怕。
  第7章 在我这里，左眼跳财右眼
  谢书灵带着已经化为人形的毛笔一路跟着三只学生鬼往教学楼外走，最后停在了操场后稍远的一处小山坡跟前。
  来这所学校之前，他提前在网上查过学校的有关信息，学校官网里就有整座校园的布局，按照现在所处的位置来看，这里的小山坡明显就是学校荒废的后山。
  查学校的时候，看见过有关于后山的新闻，新闻上说曾经这里的小山坡是个乱葬坟岗，后来才在这附近建的这所学校，久而久之，口口相传，就有了一种说法，说是学生的阳气可以压制住坟地的阴气。
  每所学校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灵异怪谈，谢书灵大半夜站在山坡前，除了三只学生鬼以外，半只其他鬼都没看见。
  这时，吊死鬼用手一指山坡说：上去。
  错字鬼到了这儿，终于不怂了，立即附和：我们老大在上面等你。
  等你上去你就完蛋了！看你怎么斗得过厉鬼！
  欺负他们这几只小鬼算什么本事，哼！
  到了这个时间点，谢书灵除了有点犯困，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更别说被吓唬住了。
  溺水鬼显然对帅哥心存怜惜，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右眼正跳呢？我看你在揉眼睛。
  谢书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问话的意思，他有些懵地放下手，被揉过的眼睛泛着红，盯住问话的溺水鬼。
  溺水鬼捂住心口，心里嗷嗷直叫：这也太帅了吧！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感觉我的心在小鹿乱撞！
  她面上努力保持平静，接着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哥哥！我这是在暗示你啊！待会你可能就有灾了，你快别上去了，转头跑吧！
  谢书灵手臂往上一伸，伸了个懒觉醒醒神，接着迈腿就往山坡上走。
  在我这里，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
  毛笔闷笑一声，跟在他后面一起上了山坡。
  山坡并不高，一眼就能望到顶，月光照下来，树影影影绰绰地打在周围的树上，随风而动，好似人影一般。
  谢书灵优哉游哉地朝着山坡顶走去，月光下的脸渡上一层微白的光，显得他此时的神情闲适柔和。
  毛笔走在他旁边，忽然道：上一次遇见厉鬼时，你还没毕业。
  读大二的时候，谢书灵侧头一笑，当时掉进了那只厉鬼的鬼境，折腾了一番才出来。
  毛笔回忆起那时的事，忽然一笑，那张与阎王一模一样的脸多了些别的味道，像是同一个人的另一面。
  谢书灵摇摇头，挥开心中这莫名的感觉。怎么会是阎王的另一面，这分明是两个人，不，两只不同的鬼，一只大鬼一只小鬼。
  走上山坡顶端时，毛笔忽然又说了一句：有我在，入什么鬼境，你都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谢书灵侧头正准备回话，转过头的一瞬间眼前的黑夜忽然一变，霎时间成了白天。
  原本寂静的四周忽然喧闹声四起，嘈杂的声音瞬间充斥耳边。
  下节课是体育，走走走，去器材室拿球去！
  刚才数学课上最后那道题我没听懂，你给我讲讲吧。
  走去小卖部买吃的去，今天我妈刚给我拿了零花钱。
  苗苗帮我带瓶果粒橙，谢啦！
  谢书灵对骤然变幻的场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鬼境。
  他顺着肩膀上的手往旁边看去，从他仰视的视角来看，此时他应该是坐着的，而拍他肩膀的男生站在旁边，高高大大一头清爽短发，十五六岁的模样，硬朗的五官有着少年独特的阳光明朗。
  谢书灵仔细一看，眼前短发少年的眉眼间有些眼熟。
  毛笔？
  毛笔点点头，随手在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掉进那只生魂的鬼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