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作者:水泊渊      更新:2023-03-15 02:43      字数:3990
  “你在神剑山庄时一直同他在一起?”
  “哪里是一直,他成了亲就不大理我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世事无常,人心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
  “瘸了,让欧阳维打断了腿。”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跳崖前不久,我求他帮我,他一开始也心软了,可惜最后还是不敢违逆欧阳维,把我出卖了。”
  “怎么说?”
  “其实也不算出卖,他是不想我死,且不管他是真的在乎我的命,还是怕欧阳维会迁怒于他,就结果来看,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柳寻仙听得云里雾里,越嫣然却不想把当初的事一并都告诉他。
  “那个时候我是怨恨归一的,现在却要感谢他了,要不是当初他坏了我的事,我恐怕就要死在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依你所说,那出卖你的奴才该是有功的,欧阳维怎么还会打断他的腿?”
  “他怀疑我是装疯,想逼我露出马脚。我为了一己生死,到底还是牺牲了别人。”
  “要是他当着你的面对那人施以惨无人道的酷刑,你还会选择默然不语吗?”
  “大概不会吧,”越嫣然长叹一声,“就算当初打定了主意要死,也还没练成铁石心肠。”
  柳寻仙之前没料到其中这么繁复的纠葛,“那个奴才现在还活着吗?”
  “欧阳维要是不想让他活着,就不会只单单打断他一条腿了。”越嫣然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从前我觉得老天对我太严苛了,自从见到了你,当初许多想不开的事如今都能微笑以对。”
  “你想起来所有的事了是吗?”
  “并没有,”越嫣然对他安抚似的笑笑,“我最不愿意回想的那一段屈辱倒是想起来了。”
  最不愿意回想的屈辱?
  柳寻仙白着脸默然不语,越嫣然却一脸无所谓地笑道,“我身上这些伤的来历还真是不简单。要不是你白日里说皇帝陛下是逼死我的罪魁祸首,我还想不起来那一段。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那个人是谁?”
  话说得轻巧,也不知她是真不在乎还是装不在乎。
  柳寻仙攥紧拳头,“哪个人?”
  “那个施虐狂啊。”越嫣然拍拍他爆血管的手背,“我敢肯定的是他身份尊贵,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似乎不是皇上的人。”
  “欧阳维的人?”
  “自然也不是。”
  “当今的皇上心思深沉,步步为营。若不是当年文帝驾崩时留给了欧阳维太多的资本,他根本不是他弟弟的对手。”
  越嫣然轻哼一声,“那昏君大概是对赵氏有愧,才补偿过度了吧。”
  柳寻仙也冷笑,“否则南瑜在朝在野也不会是今天这样一个局面。”
  家国家国,真是悲哀。
  文帝与赵后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越嫣然刻意避开柳寻仙的眼神,“这些年你必定日日煎熬。”
  “为人鹰犬的确非我所愿。可你说的不错,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要不是我忍辱多年,也不会等到再见你,踏破铁鞋无觅处,一朝得来全不费功夫。”
  越嫣然百感交集,“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的好如镜花水月,毕竟你喜欢我的理由与你纵容十三郎的理由是一样的,到底有几分因为我是我……”
  话没说完就被柳寻仙笑着打断了,“你已经知道十三的身份了是吗?”
  “我又不傻,随便想一想就想通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怎么还会说出镜花水月这样的话,十三同你是一样的身份,我却没办法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他。”
  “哎……我要一辈子都跟他争风吃醋吗?”
  “我对他的确比对别人要亲厚些,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你回到我身边之前,他算是我的至亲。十三性子乖戾,你一时难以接受他也没什么稀奇。”
  “他明里对你不依不饶,实际大概是放不下也离不开吧。”
  第116章 嫌弃
  “哪里是放不下离不开,这么多年,他除了想杀我还是想杀我,于公于私都恨不得我死无全尸。”
  一回想起杨十三郎那一招不留余地的黑虎掏心,越嫣然就不寒而栗。
  “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
  柳寻仙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你能知道的真相他不一定能知道?十三的身份早就暴露在外,他个性冲动不计后果,搞不好会横生事端。”
  越嫣然默然不语,低着头轻声喃喃,“那你就一直乖乖地等着他来杀你?”
  “我从前虽然活的没有什么趣味,倒也不至于自暴自弃,他想杀我要凭他的本事,若有一日他杀得了我,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人敢动他了。”
  这种护犊子的话都说得出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宠溺啊。
  相爱相杀过了这些年,到底还是要比对她亲近吗?
  越嫣然心里这个酸,“他一辈子都长不大了吗?永葆青春?一直是十几岁的模样?”
  柳寻仙被戳到痛处,脸色一度黯然,“除非他放得了虚妄的功名身份,愿意做一个普通人,否则要一辈子都像个怪物似的活着了。”
  “他现在选择离开,还来得及吗?”
  “虽然有些麻烦,倒也还不至于走不成,可他本尊大概铁了心要把这条路走到底了吧。可笑的是身处炼狱的人想出去,一脚踩到边的人反倒迫不及待地想跳进来,黑虎门就是这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越嫣然一声长叹,“黑虎门是黑道首领,所见所闻所学所想都是黑。”一边收拾着锅碗,一边对装模作样要起来帮忙的柳寻仙笑道,“阁主大人就不要动手了,扫了灰再嚷嚷着要洗澡,我上哪去给你找浴桶。”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呆子是吧。”
  倾国倾城的脸皱成一坨也还倾国倾城着,越嫣然被逗笑了,“倒也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过衣来张口,饭来伸手而已。早知道还不如让何琼望舒跟着我们,否则伺候你穿衣吃饭的任务也不会落到我头上,真是倒霉透了。”
  “我跟你一起出门才倒霉透了呢,一连几天不洗澡不换衣服,我还不是生受着。”
  “走江湖的一个月都洗不上一次澡呢,”越嫣然气得瞪圆眼,“你的干净衣服都是我洗的,我连自己的衣服都顾不上洗跑去洗你的,你不感谢我,还敢嫌我脏。”
  衣服穿在她身上,她自己都还没嫌呢他嫌个鬼。
  “礼尚往来,你是想让我也给你洗衣服吗?倒也没什么不可以。”柳寻仙一脸笑眯眯,“不过我从前没学过洗衣服,你要是不怕我把你的衣服洗碎了,就脱下来给我吧。”
  听听这盛气凌人的语气啊。
  越嫣然咂巴着嘴连连摇头,柳寻仙清清嗓子,“明天就要动身上京了,要我跟一坨脏衣服走在一起,光是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那你这一个月岂不是天天鸡皮疙瘩。”
  “你以为呢。”
  越嫣然破功笑出声,“前一句还说着水深火热的炼狱,下一句就变成了家常的鸡毛蒜皮,你猜猜躲在暗处的各位大人心中作何感想?”
  柳寻仙也笑起来,“说不说是我们的事,听不听是他们的事,我们如今是人家的囊中物,随遇而安吧。”
  话说完,他就拉她进屋逼她换装,两个人打打闹闹地洗了好半天衣服,第二日磨蹭到晌午才上路。
  “要是我们改道回黑虎山,你猜暗堂的人会不会跳出来绑我们?”
  “绑都不用绑,会干净利落地下杀手。不过以暗堂一贯的作风,要是我们这一路走的安稳顺遂,他们大概不会现身找麻烦了。”
  越嫣然原本还对柳寻仙的话半信半疑,直到进了文京城,她才知道他所言非虚。
  两人在泰聚堂落脚,又去国寺吃了斋,手拉着手在街上闲逛。
  越嫣然看什么都稀奇,柳寻仙比她还稀奇,两人买了点心糕饼,又看了街边的杂耍卖艺,一路说说笑笑,半点也不着急。
  到底还是暗堂一剑沉不住气,入夜就潜进二人的客房,“文京满是维王的眼线,二位如此张扬,是怕他发觉不了你们的行踪吗?”
  柳寻仙笑道,“我们原本也是打算去维王府的,不知皇上打算何时召见我们。”
  “二位打算自投罗网?”
  “不自投罗网如何为皇上所用?”
  暗堂一剑黑猫眼儿转了一转,“既然如此,我会安排二位进宫。”
  “皇上恐怕没办法光天白日地见我们吧?”
  “今晚子时。”
  越嫣然与柳寻仙还在面面相觑,暗堂一剑已跳窗走了。
  柳寻仙走去关了窗,对越嫣然笑道,“离子时还早,我们去逛夜市吗?”
  “逛了一天还要逛啊,”越嫣然摇头晃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有个地方我倒是想带你去一次。”
  “哪里?”
  “文京城的花街柳巷。”
  “你……”柳寻仙眼眯成了一条缝,“你要干什么?”
  “当初那桩事旁人都搞清楚了,只有我蒙在鼓里,我还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呢。”
  “那个人不是死了吗?”柳寻仙的脸黑成锅底,“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纠葛?”
  “死的大概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柳寻仙眼中尽是凌厉,“我原本已经叫人查清楚了,错以为事情早就了了才没深究,你要真想报仇,我就传信回去,让他们出手。”
  “我并没有寻仇的意思,只想知道一个究竟,活的明白些罢了。”
  柳寻仙站起身,拉住翻包袱的越嫣然,“何必自找麻烦呢,你半根手指头都不用动。”
  “不用绕那么大一个弯子的,我们人就在京城,见皇上之前多知道一点他的手段,总好过一无所知。”
  柳寻仙斟酌了好一会才说了这一句,“我也好,维王府上的暗卫也好,想取欧阳简的性命都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他身边有暗堂的人保护,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杀他,方法有的是,这么多年他之所以活的安安稳稳,也只不过是欧阳维没赶尽杀绝罢了。”
  越嫣然这才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身去看柳寻仙的表情。
  “先帝驾崩时,为了杜绝日后的萧墙之祸,颇费了一番心思,三位皇子里,最有城府人也最狠毒的是当今的皇上,心思最单纯人品最良善的是驰王殿下,欧阳维虽然阴残暴力,到底还是做不出手足相残的事……”
  越嫣然嘴巴开开合合,望着柳寻仙的眼睛喃喃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一皇二王的平衡要被打破了?”
  柳寻仙轻轻点了一个头,“皇上手里有皇位,有明里暗里忠心耿耿的臣子;驰王手里有兵权,有喻家的支持;维王手里有半壁朝堂,有绿林的势力;三足鼎立,谁也动不了谁,表面一池静水,实则早已暗潮汹涌,要是我猜的不错,皇上是打算联合驰王先打压掉维王的势力,再回头料理驰王。”
  料理这个词的属性实在不怎么良好,偏偏越嫣然一点也想不起来欧阳驰是什么模样了,不过听柳寻仙的口气,驰王爷大概就是温软的草包一个。
  柳寻仙一个转身,越嫣然又低头翻起了行李,从包袱里取一件他的衣裳穿了,“我们两个穿同样颜色的衣服,又戴同样颜色的面具,是不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