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个华人推门而入，这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打扮比较时尚，手指戴着显眼的金戒指，头发经过了挑染，皮肤保养得很不错。
  “是呀是呀，我儿子儿媳带着孙子来看望我，我要下厨给他们做好吃的！”老太太喜滋滋地说道，恨不得把儿子儿媳来看望自己这件事告诉每个人。
  两人似乎是以前认识的熟人，碰到一起之后有拉不完的家常。
  店员跟各色各样的顾客都打过交道，知道像这样精明吝啬的老太太最不好对付，如果不当着她的面给她称肉，她可能怀疑缺斤短两或者嫌割的肉部位不好什么的，很麻烦，于是先去招呼其他顾客了。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旁边的冷藏柜，劝道：“阿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保重身体，干脆买现成的烤火鸡、烤乳猪回去得了，别折腾了。”
  老太太笑着摆手，“哎呀，我那大孙子不喜欢吃火鸡和乳猪，最喜欢我做的蒜仔爆鹿肉，每次都能多吃两碗饭！我身体还硬朗着呢，没关系啦！”
  中年女人闻言皱眉，悄悄把她拉到离柜台远一些，低声说道：“阿婆，你还敢吃鹿肉啊？没听cdc在电视上说最近鹿肉不安全，特别是野生的鹿肉！”
  她们两个远离柜台之后，正好离张子安近了，她们谈话声音虽小，却被他听到了。
  第1466章 全面沦陷
  如果只是两个中老年妇女拉家常，张子安懒得去听，得是多闲得无聊才会听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但是后面进来这位中年妇女提到了cdc，这就令他留上了神。
  “cdc……是哪啊？”
  粤语讲得很6的老太太一脸茫然，她可能是那种大半辈子生活在国内、子女在美国扎根定居之后把她接过来一家人团聚的移民类型，像年纪这么大的老年移民，基本不可能改变他们大半辈子的生活方式，也不太可能去学习一门新的语言。
  不过其实也没啥，即使一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唐人街里也能完全满足一切生活所需，无论是吃的、用的、穿的，合法的或者不合法的，这里都能找到，几乎就是一个国中之国，只要没有开车的需求，完全ok。
  像这位老太太，移民到美国之后，生活方式跟在国内没什么区别，买菜做饭遛弯串门打麻将，收看华人电视台的节目，99%的时间都是混迹于唐人街里，对于外面的英文世界视若无睹，只当不存在，更不会关心外面世界的新闻，只要不发生全球战争，平静的日常生活就会一直持续到她寿终正寝为止。
  她听到cdc这个词，根本不明白这是啥东西。
  “阿婆，你还不知道啊？cdc就是美国的疾控中心，前阵子有个什么博士的在电视上接受了采访，说是现在有什么病正在北美的鹿身上传播呢，而且这种病还可能传染到人！说是如果吃鹿肉的话，最好吃正规渠道经过检疫的鹿肉。”中年女人耐心地解释道。
  “哟，这么厉害呢？是不是跟那啥，禽流感似的？”老太太半信半疑，看了看中年女人，又回头看看鹿肉，还有些舍不得。
  中年女人说的是普通话，老太太也顺着她说起了粤语腔的普通话。
  “这位……大姐，刚才我不小心听到你们在说，鹿得了什么病了？”
  张子安厚着脸皮插言道。
  中年女人打量他一眼，看他不像是国土安全局通缉的可疑人物，也不像是店员，同是华人看着亲切，于是答道：“具体名字我记不清了，你从网上一查就能查到，叫什么消瘦病还是消渴病的。”
  “哦，谢谢。”他道谢，并且后退几步走到角落里，以示不再旁听两人的谈话。
  中年妇女继续劝老太太别买鹿肉。
  消渴病肯定不对，他拿出手机搜索“消瘦病+鹿”的关键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从什么时候开始，北美大陆居然悄悄开始蔓延这种疾病了？
  前一阵他很忙，无论是埃及之行还是虫灾，或者是后面的流浪狗拾荒，没有时间和闲暇去关注大洋彼岸的新闻，毕竟一天就24小时，有余力关注一下滨海本地和国内的新闻就不错了。
  他搜索出相关的报道，简单地浏览一遍，没有看得太详细，毕竟这是人来人往的肉店，但看过之后他心里立刻豁然开朗，很多萦绕心底的谜团终于露出谜底的一角。
  所谓的鹿消瘦病，简称cd，是一种与疯牛病很类似的疾病，因为目前主要在鹿的身上传播而被有些人称为狂鹿病，因为鹿患病的后期会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富于攻击性，又因为病鹿的动作和神态如同电影里的僵尸，而被大众称为僵尸鹿。
  狂鹿病的元凶并非普通的病毒或者细菌，而是一种朊蛋白，只要接触生物体内正常的蛋白，就能导致正常蛋白变构，转换为朊蛋白。
  最蛋疼的是，这种朊蛋白极为顽强，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100摄氏度的高温也无法杀灭它，同时还耐辐射、耐紫外线，对常见的消毒剂有极强的抗性。
  只要被这种朊蛋白感染，目前没有任何药可以逆转病情。
  截止到2019年1月，美国本土有24个州以及加拿大的两个省已经报告发现了狂鹿病——要知道美国本土一共只有48个州，也就是美国的半壁江山已经被狂鹿病攻陷了。
  不仅如此，狂鹿病还蔓延出北美，在挪威和芬兰的驯鹿和驼鹿身上也发现了病例，甚至连大量进口鹿茸的韩国也被波及。还好这三个国家面积有限，不像美国有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可以折腾。
  部分种类的鹿习惯于长途迁徙，比如加拿大努纳武特地区成千上万的野生驯鹿会在狼群的跟随下周期性地大迁徙，令狂鹿病的控制变得极为棘手。
  美国有太多的森林公园适合鹿群生存繁衍，而且森林公园之间往往相隔很近，甚至就是连在一起的，鹿群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个公园迁徙到另一个公园。
  更令人头疼的是，疯牛病和狂鹿病只是朊蛋白的众多杰作之二，此外还有羊瘙痒病、雪貂传染性脑病，以及猫海绵状脑病，这几种动物疾病被统称为——传染性海绵状脑病。
  人类群体里也发现过数种类似的疾病，包括从病牛传染给人的人疯牛病，已经有相关研究表明，性质类似的狂鹿病可以感染灵长类动物，比如猴子，理论上人也是可以感染的，但是目前还未发现人被感染狂鹿病的病例。
  朊蛋白的超强生命力，令它可以抗住高温蒸煮等常规消毒手段，家庭里煮饭炖汤的温度是绝不可能杀灭朊蛋白的。
  当年疯牛病的扩散，就是因为饲料厂商把病牛的肉、脑、内脏做成饲料喂给正常牛而导致的，饲料加工过程中的消毒手段同样无法杀灭朊蛋白。
  他心中的疑点终于慢慢彼此联系起来，那款乐世狗粮里成分未知的肉粉……怕不是就用的鹿肉做的吧？
  高价的鹿肉不可能，必须要压低成本，那就很可能是高危的鹿脑、内脏与内含脊髓的骨骼磨成的粉。
  至于厂商为什么敢这么做……只能猜测，是因为目前科学界尚未发现狗的传染性海绵状脑病，所以厂商认为把鹿肉做成狗粮喂给狗吃没问题。
  但是没有发现的东西，就一定不存在么？
  如果羊、牛、猫、雪貂、猴子、人，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动物都可能感染，狗和郊狼这些犬科动物就一定能独善其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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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7章 预言者
  尽管张子安的心中对此次事件脉络有了模糊的梗概，但事实上他能做的事很少，因为像这么重大的事件，发声时需要证据，必须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所谓的铁证，就是要能证明乐世狗粮里确实含有病鹿的鹿肉成分，而且要能证明狗吃了这款狗粮可能会引发海绵状脑病，或者证明郊狼吃了病鹿的鹿肉同样会致病……
  但这些都太难了，科学上的证据，要像加拿大研究人员那样，只给猴子喂食鹿肉，排除其他食物的干扰项，然后长期观察记录，并且保证猴子不与其他野生动物相接触，这样得出来的结果才有一定的可信性，另外研究人员本身还要有相应的学历和资质，否则谁会承认你的研究结果？
  朊蛋白并不是病毒或者细菌，想确诊鹿、牛或者其他动物是患上了传染性海绵状脑病，只能开颅尸检。
  来美国之前他打听过，废品收购站突患怪病的那几个人，目前还在医院里治疗，人家还没死，当然不可能开颅尸检观察他们的大脑是否有海绵状的迹象，那是反人道的行为。
  另外，“富于攻击性”这个行为不好界定，因为以前发现的感染动物大都是牛、羊、鹿这样温和的食草动物，食草动物本身的攻击性并不强，染病会令它们行为反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行径，可能会被误认为是攻击性，也有人说这纯粹是以讹传讹。
  废品收购站那几个人的发病情况他没有目睹，只是听人转述，转述者的科学知识近乎于零，其中还有很多添油加醋的描述，可信度存疑。
  但是根据张子安的目睹，单以旧金山的郊狼而言，确实变得更加喜欢攻击人，这点也得到了杨神父的旁证。
  中年女人似乎终于把老太太劝动了，不再买野生鹿肉，而是决定买普通的鹿肉，养殖场出产的那种。
  其实养殖场出产的鹿肉也不完全保险，因为有潜伏期的存在，最安全稳妥的选择就是根本不吃鹿肉。
  同样是由于潜伏期的存在，据估计，每年有15000头染病的鹿不知不觉地进入人类的肚子里，而这个数字还会继续增长。
  雪狮子扒着他的裤角，吹胡子瞪眼地催他赶紧买肉，否则就被别人抢光了。
  “来一磅野生山猪肉。”他对店员说道，看了一眼垂涎欲滴的其他精灵，又补充道：“再要一只烤火****。”
  雪狮子很满意，但看到他拎了山猪肉就往店外走，不打算再买野生鹿肉的时候，顿时又拉长了脸，但好歹有山猪肉，它勉强忍耐住没爆发脾气。
  离开店之后，雪狮子扒住他的裤角，“臭男人站住！为什么不买鹿肉？老娘还没尝过鹿肉的滋味呢！”
  周围人来人往，张子安不方便说话，使个眼色招呼精灵们来到一处僻静的街角，把刚才查到的东西讲给它们听。
  “原来如此……”老茶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虽然养殖场的鹿肉较为安全，但也不能完全保证不会有危险。”
  “嗯，养殖场的鹿肉是否安全，取决于养殖场的检疫力度和隔离措施，因为有研究表明，自由放养的鹿群有30%的感染可能性，但圈养的鹿群最高却有100%的感染可能性——养殖场里有一头鹿感染，其他鹿全都跑不了。从这个意义而言，养殖场的鹿肉也不能完全令人放心，不值得为解馋冒这么大的险……虽说你要脑子也没什么用吧。”张子安说道。
  雪狮子怒道：“呸呸呸！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没啥，你要现在吃还是等回去再吃？”他拎起山猪肉在它面前晃了晃。
  “哼，回去再吃，外面太脏！”雪狮子像是被山猪肉催眠了一样，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旧金山市区本来就是脏乱差，唐人街更甚，虽然没有外面那么多的流浪汉和粪便，但是多了很多人们随手扔的垃圾，确实倒胃口。
  他拎着山猪肉和烤火鸡，与精灵们继续前行。
  唐人街里没什么高大上的景点，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感受那种旧时代的风情，或者吃特色美食。
  走着走着，前面似乎围了一群人，像是在看热闹。
  是下棋的吗？
  唐人街里也有没事干的老头，闲得无聊摆个棋局，一会儿就能吸引一大堆同样闲的老头们，聚在一起对棋局指指点点。
  “等下。”
  飞玛斯吸吸鼻子，叫住大家。
  “怎么了？”
  “我好像是……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飞玛斯疑惑地盯着前面的人群，“从人群里飘出来的，但是……那人不应该在出现在这里。”
  “谁？”张子安纳闷。
  理查德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居高临下盘旋一圈，又落回他的肩膀上，激动得摇头摆尾急于想说话。
  张子安扯掉捆住它鸟嘴的细绳，“是谁？”
  “嘎嘎！你绝对猜不到前面是谁。”它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本大爷劝你，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张子安打起精神，利用行人和周围店铺的掩护，悄悄走到人群外围，走到一扇橱窗前，装作打量橱窗里的商品，调整角度，利用玻璃的反光看过去。
  “大家一定要相信我，浩劫将至，天灾瘟疫即将席卷天下，届时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任何人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你们无比珍惜的东西都将消失——存款、房产、亲情、友情、爱情，一切……想从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改造自身，令自己进化到更高的层级，如此方可消灾免祸。”
  清晰而略带沙哑的普通话从人群中传出。
  张子安心里猛地一震，差点把手里的火鸡和山猪肉扔到地上。
  卧槽！这声音……
  “我们宇宙信息学会解密了来自宇宙的信息，提前预知到这场浩劫的来临，并且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拯救世人。”身材高大的李皮特微笑地张开双臂，环视众人，“来吧，加入我们。”
  第1468章 蛊惑人心
  怪不得飞玛斯和理查德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张子安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