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作者:
蚂蚁未陌 更新:2023-03-15 03:24 字数:4175
陈希梦不知道跑了多久,竟然一路跑到了辛南城,但是陈希梦依然觉得不够远。
“远?”陈希梦喃喃地吐出了一个字,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但是一切都被黑夜和暴雨笼罩了,望不见前往的路。
陈希梦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她手忙脚乱地掏出衣兜里的手机,可是淋了一路的雨,手机也打湿了,已经没法用。
陈希梦抹了抹眼睛上的水,也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陈希梦看见马路对面的公共电话亭,她又急匆匆地跑去。
“嘟、嘟、嘟……”
电话打通了,但是一直没有人借。
陈希梦抹了抹手表上的雨水,本想看一看时间,可是手表也因为进水而坏了,停在凌晨两点多不动。
就在陈希梦想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人睡意朦胧的声音,“喂?”
“对不起,这么晚还吵你……”陈希梦欲言又止。
“小要饭,是你啊”许司若感慨了一声,听到某人的声音,莫名清醒了不少,许司若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凌晨五点多。
“你那边下雨了吗?这么吵,”许司若揭开被子,索性起了床,倒了一杯水喝,继续说道,“怎么了,真睡不着啊?现在涨价了,十块钱不够了,至少二十块了,但看在我们这么熟的份上,可以勉强给你打个折,便宜个五块钱。”
陈希梦身上的雨水不停地往下滴,冻得瑟瑟发抖,但是声音却丝毫听不出破绽,陈希梦说道,“我想你帮我一个忙,你能不能送我去巴基斯坦,不需要任何身份,偷渡也可以,越快越好……”
“噗——!”许司若喷出一口水,问道,“巴基斯坦?你去哪干什么?”
巴基斯坦好像有困难,陈希梦改口道,“那非洲也行!”
许司若疑惑道,“喂,小要饭,你想干嘛啊?”
陈希梦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的积水,喃喃道,“我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我不想要身份,不想要现在的名字,我想去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没有任何牵挂,反正他们也不需要我,都觉得我是多余的……”
陈希梦说到这里,双眸再一次湿润。
是啊,真的很委屈,不是她陈希梦坏,是陈希梦想要护全母亲!
可是到头来,吃力不讨好,两边不是人,母亲一点都不怪父亲,甚至问都不问一下,反而责备陈希梦的不是。
大人的事太复杂了,陈希梦再也不想管了,母亲要离家出走就走,要死就死,算了,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许司若走到落地窗前,“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虽然天还没有彻底亮,但也开始跟黑夜告别。
这丫头估计是和家里人吵架了,许司若说道,“小要饭,巴基斯坦和非洲,都不是要饭的好去处,要不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或许是因为没有睡觉的缘故,陈希梦觉得头脑发胀,昏昏欲睡,陈希梦用力地晃了晃发昏的脑袋,意识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小要饭,州坦伊斯吾国怎么样?那里资源丰富,人也友善好施,你可以大展身手,要饭事业应该会在那发扬光大。”
“我……我……”
“嗯?”
“……”
许司若本想开个玩笑,可是仔细一听,感觉不对劲,“喂?喂?小要饭?说话啊?喂……”
第131章上海的真相
电话从陈希梦的指尖脱落。
雨还在下,寒意逼人,入骨万分,但并非陈希梦此刻最深的感触。
顶着大肚子的王素娥,虽然撑着伞,却湿了一身,这个令陈希梦抓狂和无法理解的母亲,此刻就这样忽然闯入了陈希梦的视线中,如此猝不及防。
“小希……”
这一声呼唤,令陈希梦感慨万千,怕是陈希梦做梦都没有想过,母亲会追来,一路追到辛南城。
母亲沉重的脚步,踏过地面上的积水,走到女儿的跟前,那一双冻得冰冷的手,轻抚女儿湿润的脸庞。
王素娥双眸噙泪,却依然在责备陈希梦,说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不让人省心?”
千言万语,解释也好,诉苦也罢,在此刻都化作乌有,当母亲出现的那一刻,陈希梦心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怨恨母亲的心,也彻底变软。
“为什么你这么固执,你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要问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去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要刨根问底,你只管开开心心地长大,不可以吗?”
滚烫的泪水从王素娥的眼眶滚下,声音在雨夜里颤抖,触动的不仅仅是当母亲的心,还有作为女儿的陈希梦。
恍然间,陈希梦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说父亲和周家寡妇一事的时候,母亲第一时间不是质问父亲有没有此事,反而责怪陈希梦没有当好一个晚辈。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陈希梦想到这里,心脏狠狠一抽,很疼,陈希梦低下了头,喃喃道,“不懂,小希不懂,不懂母亲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父亲原谅我。”
“……”陈希梦猛然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向王素娥。
什么意思?做错事情的人是父亲,为什么母亲要说父亲原谅她?!
王素娥本不想说,可是女儿的反应太过激烈,王素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如实说出真相。
“小希,你还记得娘去上海做生意的事吗?”王素娥重提此事,双眸充盈着泪水,着实难受,这个女儿或者真的很不孝顺,为什么一直要逼她这个当娘的!
陈希梦也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或许真的不该提,似乎对母亲王素娥来说,是一种伤害。
“不……不是的……”陈希梦摇着头,隐约觉得伤害母亲的人不是父亲,反而是自己,倒是父亲一直在维护母亲。
“小希,你不是想知道吗?你不是一直在问你父亲吗?娘现在告诉你,全都告诉你。”王素娥忍着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为了安慰跟前的女儿,希望她不要介意。
“娘……”
“那一年,娘没有回家过年,因为无法回家,在此之前,你父亲来过上海,他来见过我,但不是我找的他,而是上海的警察局。”王素娥说到这里,哽咽。
莫名的恐慌,席卷而来,陈希梦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错,连忙摇头,说道,“娘,没关系,不用说,小希不想知道了,娘,不用说了……”
“傻孩子,没关系,”王素娥轻抚陈希梦淋湿的头发,继续说道,“那一年大年三十,娘在医院里过的,你小姨陪着,但是娘心里很想回家,很想看看你。”
警察局,医院,什么意思?
陈希梦害怕了,真的不想知道真相了!
王素娥想要安慰女儿,可是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但王素娥依然在坚持,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也只有坚持说完。
“娘那一天搬货的时候,巷子里遇到了两个流氓……”
陈希梦打断了母亲的话,哭着求道,“不说了,娘不说了,小希错了,对不起,娘,对不起……”
天灰蒙蒙亮,乌云却不曾散去,雨点“霹雳啪嗒”下着,重重地砸在公共电话亭的铁皮上,敲得很响,也很吵。
陈希梦在母亲王素娥的怀里,泣不成声,像个犯错的孩子。
这一刻,陈希梦终于明白,原来真相并非揭穿才是好的,很多事也真的没有对和错,一旦发生,不是归咎责任,而是尽最大的里去弥补和处理。
所以,母亲王素娥原谅了父亲陈志培撒谎,而在陈希梦执意揭穿的时候,王素娥慌了,除了训斥女儿,王素娥找不到任何办法。
王素娥没有错,她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她只是一个受害者,可是对陈志培来说,王素娥不执意去上海做生意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作为丈夫,陈志培已经够护着妻子了,事发得到警察局的电话,陈志培二话不说赶去,处理这件事。
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好,为了王素娥也罢,陈志培不曾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个时候的陈家人。
甚至那个时候当女儿的陈希梦当众指责陈志培的不是,说陈志培沾花惹草才气跑了母亲,陈志培默不作声地背了黑锅,也没有跟女儿说过她母亲的一句不是。
问题的关键是那两个流氓,在警察局的时候他们一口咬定和王素娥认识,他们非但自愿,而且是王素娥穿的花枝招展,故意勾搭和暗示。
事实上,那两个流氓也一样是开店的,就离王素娥的店不远,平时也说过几句话。
每一个年代都有不公平,明明是受害者,却把过错归到女人长得好看,衣服穿得好看,殊不知犯罪就是犯罪,任何理由都不该是被侵犯的借口。
可是话又说回来,陈志培护下了妻子,也没有为此和王素娥离婚,但是作为一个男人,陈志培的心里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甚至多少怪王素娥,认为是王素娥自己非要出去,以及流氓的话,也让陈志培耿耿于怀。
经过这件事,王素娥也确实变了很多,脾气也不像从前暴躁和易怒,基本上不会跟陈志培发生争吵,王素娥一直怀着感激的心,为这个家付出。
慢慢的,陈志培也放下了这件事,可是当女儿的陈希梦却一直揪着不放,反复地提及和询问,虽然陈志培每一次都拒绝回答,但是心里的伤疤,难免因为陈希梦的一次次提醒而犯疼。
第132章沉默
王素娥因为那件事而一直对陈志培心怀感激,内心深处还觉得自己低了陈志培一等,凡是都会谦让,也更加觉得这个家还能在一起不容易。
或许这本就是一件好事,因为王素娥之前的性格确实容易和陈志培产生冲突,二人曾还大打出手。
哪怕王素娥怀孕期间,陈志培出轨,王素娥的第一反应是原谅和等待陈志培回归家庭,故而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情。
陈希梦提出父母离婚的时候,陈志培暴怒,说明不管陈志培做什么,陈志培都从未曾想过和王素娥离婚,不曾想过让这个家支离破碎。
“可是不管如何,父亲出轨就是错啊!母亲本就是受害者,不该还为此遭受不公的待遇,更加不是隐忍的原因!”
然而这句话,陈希梦不敢说出口。
陈希梦怕了,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不敢自作聪明,也许无知的她,在探究真相的同时,正在伤害她最爱的母亲。
大雨中,陈志培也急匆匆地跑来,看见相拥的母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夫妻俩发现闺女离家出走,都出来找人,只是分头寻找的王素娥先看见了陈希梦。
此时已经六点多,虽然暴雨一直没停,但街上开始缕缕续续有车辆来往,包括一些赶着去上学和上班的人,也纷纷撑伞跑过。
陈志培破天荒地拦下一辆出租车,让王素娥和陈希梦上车,自己则骑着摩托车回去。
……
陈希梦生病了,发着高烧,吃了退烧药还是迟迟不退。
陈希梦睡了很久,做了很多梦,梦里父亲在责备自己,母亲在责备自己,所有人都在责备自己,包括陈希梦自己,可是最让陈希梦难受的是母亲受到的伤害。
原来,大人的世界不是因为太复杂而看不懂,是他们不愿意和小孩子说明,所以谜团一重接着一重,一旦知道一些,却又发现更加迷茫。
往往越是在意,越是深陷其中,甚至不知不觉中成了伤害别人的人。
“水……”陈希梦呢喃着,干燥的喉咙隐隐作痛,欲撕裂一般难受。
一直温暖的臂弯将陈希梦扶起,杯口抵在干裂的唇边,有一丝冰凉的触感,紧接着温水缓缓地淌进口中,顺着咽喉流下,彷如一场及时雨,拯救了一片沙漠里奄奄一息的生灵。
陈希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扶着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