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叔！”
  翟律一口打断了郭怀远。
  “呃，小律啊？我说你也忒不注意了，怎么又让瑟瑟住院，医院的病毒那么多，能在家里待着，谁喜欢躺医院里跟那么多鬼魂儿住一起。”
  翟律的目光只盯在了两人的通话时间上，“你们已经聊了十分钟了，上网时间结束，有事儿下次再说。再见！”
  “哎哎……”
  叭叽，屏幕黑了。
  “翟大哥，”江瑟瑟忍不住埋怨，“我还没跟老师说拜拜了，你这样太没礼貌。”
  翟律不以为然，老神在在地给姑娘倒水，“郭叔不会介意。”
  “不介意，也不能这样没礼貌，我们再怎么说，都是晚辈。”小姑娘接过水，口气很认真。
  “嗯，听你的。”
  翟律顺口答道，至于到时候遇到又如何，就看当时心情了。他和郭怀远之间，其实是平辈相交的习惯，这一点也不用跟小姑娘解释得太清楚。
  因为，看着她一板一眼跟自己说教的样子，是一大乐趣。
  又被挖掘出了一大乐趣的江瑟瑟姑娘，听到男人如此爽快地“服从”，心下更是美滋滋地。一边小口小口喝水，一边絮絮叨叨和男人说了会儿话，直到打了三个哈欠后，眼皮儿再也撑不住，才乖乖躺下了。
  躺下后，她还悄悄虚出一条眼缝儿来。
  干嘛？
  翟律掖好被子之后，俯身在姑娘额头上吻了一下，才离开。
  江瑟瑟捏着被子的手慢慢伸出来，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心里就像煮沸了水似地，小泡泡一个一个往外冒。
  好像从这次醒来之后，翟大哥每天都会给她一个吻。
  虽然吻在额心上，但……但她还是好喜欢呀！
  不行不行，打住打住。
  额吻，只是代表尊重和爱护，也是长辈对晚非的一种爱心表现，不要瞎想，胡思乱想啦！
  这样提醒着自己，满脑子里都还是男人的温和体帖，转着转着，转进了她新的梦境里。
  姑娘不知，男人关上了房门，却没有立即离开。
  他立在门前许久，微垂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只是他一向挺直的背脊，今日没有那么挺拔。
  他已经做了决定，只是还不确定是在生产前告诉她，还是在生产后。
  他做事情向来不会拖泥带水，唯独在遇到这个小丫头时，变得越发不像自己了。
  曾经在面临数十人的生死决择，他也可以咬牙挺过去。可是现在换了屋里的一大两小，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脆弱？
  他输不起。
  就算有一点点会让她不高兴的可能性，他都要将之扼杀在摇篮里，舍不得她再受什么委屈。
  似乎，这种情绪从那晚她醒来后，给他讲了那个悲剧式的梦后，就越来越强烈了。
  如果她当初就打掉了孩子，如果她没有来外婆家求救的话……
  当他知道了她的事后，他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翟律不知道，前世的时候，他晚了半年多，才查到与自己发生了意外关系的就是大院里，那个不起眼，看起来还有些懦弱胆小的小丫头。
  那时的他已经正式转业成了一名特警，在刑侦处任职。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一切手段将当初那个意外查个清楚明白。
  当他查清楚一切，找到江瑟瑟时，她正在小酒馆的后厨小巷子里，蹲在一片嗡嗡叫的蚊蝇堆里，卖力地刷着盘子和碗。她面前的那个大塑料盆子，大得足能装下两个她了。
  那瘦小的身影，一眼就让人看得很不忍。
  之后，他一直寻思着法子想要帮帮这个小姑娘。可是那时候姑娘被王家人赶出大院，生活不易，性格十分敏感，变得更怯弱胆小了。若是他那么冒然地跳出来帮忙，一定会吓到她。
  他暗中观察了小姑娘很久，终于寻着一个机会，让大柱在c城的亲戚，一个做电器分销买卖的老板，收了小姑娘做职员，给吃给住，还外带教导学一些时下必备的职业技能，譬如：电脑操作。
  看着小姑娘终于有了精气神儿，多了笑容，他才放心去忙自己的工作。
  但只要有时间，他总会去瞧瞧小姑娘的生活情况，悄悄提供一些帮助。
  这样的帮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瑟瑟都一无所觉。
  ……
  隔日，江瑟瑟精神很好地早早醒过来，就拿起了画册。
  之前李纱纱也提醒了她，距离三四月的帝美校考，时间也不短了。她得加紧时间，多多练习，尤其是色彩的应用方面，李纱纱和郭怀远都给了她不少指导和帮助，日前也有明显进步。
  对画画来说，一日不练就手生，必须天天坚持着，尽量多画。
  当翟律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自动窗帘开了一半，照亮了姑娘手上的画板和一半被铺，她坐在淡淡的阴影里，眼神专注，小手正飞快地舞动着，神色更是认真又恬静。
  翟律舍不得打扰她，又怕她累着，只得轻轻进了门，将刚打的热水放下，冲了一杯热奶。看着时间差不多时，才轻声提醒一句。
  江瑟瑟放下笔，回眸一笑。
  她巴掌大的脸儿又瘦了，此时浸润在一片淡淡的晨光中，毛绒绒的，便让人看起来丰腴了两分，亮亮的杏儿眼宛如阳光下鳞鳞的湖面，莹莹润润，让人心也跟着甜起来。
  翟律道，“刚才队里来电话，说今天复健中心的人会来看你。”
  “真的？”江瑟瑟放下杯子，小脸都放了光，“刚好我昨天把燕子姐的那个汽车画好了，还有她和弟弟的自画像，正好拿给她。”她一边说着，就想伸手去翻闲边放着的画册架子。
  “别动，我来。”
  “哦！”
  她要收回身，他刚好倾身而下，这一上一下刚好碰上。
  唔！
  她的唇一下擦过了他的面颊，不知道是哪一部分，带着点儿刺带的感觉。胡子？
  他却感觉，自己的唇上像被柔软的果冻碰了一下，凉幽幽，软嫩嫩的，一时就觉得手指尖儿有点儿发麻。
  心脏，同时漏了一拍后，就砰砰砰砰砰地一阵儿狂跳。
  吻……吻到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