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作者:凤芸      更新:2023-03-15 12:04      字数:11195
  白天宴请了一天的宾客,王府的下人都有些累了,可是还是劲头十足。怀王虽然不太管府里的事,但交代管事和管事嬷嬷一定要厚待府中的下人。所以怀王府里的下人得到的待遇比在任何一个府里都好,这么些年府里也没个女主人,怪冷清,王爷也怪可怜的。府里的下人都尊敬怀王,他办喜事,下人自然不会怠慢。
  因为怀王选择了以阴为主,所以所穿的衣服内红外白。快到午夜了,怀王便准备出府上张家迎亲。顾谨要随怀王一起去的,王府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人,牡丹自然得留下了。怀王看向儿媳妇,交代道:“世子妃,王府便交给你了。”这些日子从她的为人处事上来看,倒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虽然没做到尽善尽美,但他觉得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是不错的了,对这个儿媳妇他是满意的。
  “父王放心。”父王此举是告诉府里的下人,他和相公不在,她便是这府里的主子。对于怀王对她的维护,牡丹心里是非常感动的。相公能有这样一个相公,是他的福气也是她的福气。
  怀王点点头,这才和顾谨一同前往张府。到了张家大门口,张家也准备了一翻,虽然以白为主便也像是办喜事。张老太爷坐在祠堂上位,看到怀王和顾谨一同到来,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曾经想过女儿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有这么一天了,却不想还真有,只是以这样的方式。
  顾琛朝张老太爷行了个礼,叫道:“岳父大人。”这一声称呼,晚了十多二十年,但最归还是回到了当初他所想的。
  “不必客套。”看向顾琛,张老太爷心中五味杂成。这个人,是他当年为女儿选中的女婿,却也是女儿这辈子悲剧命运的开始。罢了,也许在皇太后心里,自己女儿也是她儿子悲剧的开始,这笔账是算不清的。
  张老爷走上前,朝怀王行了个礼便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怕误了时辰,你们还需要早些起程。”到最后,妹妹还是成了怀王妃,也算是一个好的结果了。
  顾琛朝张老爷回了一个礼:“多谢大哥。”
  迎着张玉月的牌位和棺木离开张府的时候,顾琛心里很是难过,他曾经想过许多种迎娶玉月的方式。但,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偏偏这一种,已经是他和她最好的结局。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到花溪,尽他全部所能得到她的原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已经不在了之后,才能让她做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可这世上,又有几个能重来的呢。
  ☆、第五十七章
  当迎亲的队伍走到王府的大门口,就响起了鞭炮的声音。留在婚礼现场的也只有怀王的挚友,和王府里的下人。棺木放在王府的正殿里,子时便到了。顾琛抱着牌位,一个人完成了拜礼。怀王脸上明明是带着微笑的,但所有的人都在怀王眼晴里看到了悲伤。本来情深,奈何佳人已逝。
  婚礼结束,顾谨和牡丹回到屋里。两人心里都有些沉重,沐浴过后,顾谨将牡丹抱进怀里。两人默默的躺在床上,都毫无睡意。在牡丹都快要睡着的时候,顾谨抱着牡丹的手紧了紧,声不可闻的说道:“牡丹,我很庆幸这辈子遇到了你。”他曾经想过,如果他的生命中没有遇到牡丹会如何?他想了好几种,但没有一种会有现在幸福。他想,他是比他父亲要幸运的人,他遇到了最爱的人,而且最爱的人现在还在他的身边。
  已经快要睡着的牡丹听到他的话微微一笑,她也很高兴能重生一次,遇到了程康平和顾谨。因为有他,她才愿意让原来受过伤的心,再次爱人。
  夜凉如水,顾琛坐在回廊之上,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王府。一手抱着张玉月的牌位,一手拿着一壶酒。仰起头喝了一大口,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玉月,娶你的心愿已经完成了,本来应该下去陪你。但对不起,母后还活着,我不能让她再为我伤心。而且,我也得为我们的孩子保驾护航,至少要让他在皇都站稳脚跟。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孩子,连皇兄都不行。”世上大多数人的洞房花烛应当都是相同的吧!偏偏他的与众不同。
  回想过去,顾琛觉得他做错了许多的事,但如今最庆幸的是他当初要了玉月。若不然,他现在哪里来的儿子。虽然他也曾难过玉月为谨儿受过的苦,但心里还是高兴要多些的。
  皇都郊外的一处别院之中,程胜身上被割的伤还没有养好。别院中的下人将好菜好饭的送上,饭菜比平时好了些,程胜忍不住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虽然被人反复的折磨,痛苦异常。但他还是想活着不想死,因为像他这种人死了,肯定是下比现在还有恐怖的地狱,不如耐活着。
  下人看向他冷冷一笑:“今晚是王爷迎娶玉月小姐的日子。今晚过后,玉月小姐便是我们王爷的王妃。”
  下人是什么时候走的程胜不知道,他只觉得现在比人拿刀割下他身上的肉还要痛。怀王居然真的娶那贱女人为妻子,那女人何德何能。想到最后,程胜傻笑了起来。说到底是他太过无能,又动了歪心思。原来她爱着的人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也难怪她看不上自己。自己无论家世,人品都是比不上顾琛的。如果早知道这些,他当初绝对不会使计让她嫁给自己。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还想奢求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呢。程胜活了一辈子,到这一刻才算是将事情给想通了。
  安平候府,偏院的院落里,东西被砸了一地。女人躺在床上烂醉如泥,这一天总究还是来了,她想了许多的办法还是没有成功,最终两人还是成亲了成了夫妻。而她,连做个妾都被那低贱的男人给休了。她这一辈子,到底做了些什么?如果她没有遇到顾琛,如果她没有爱上顾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她可以找一个喜爱她的夫君,然后和和乐乐的同他过一辈子。而不用去争,去夺,最后还是得不到。
  最后,喻如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世上那有什么如果。她爱上顾琛是命中注定了的,就算她得不到顾琛,张玉月又得了什么好?还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进王府。她会好好的活着,活着看他们唯一的儿子怎么死。皇帝的性格她太过了解了,那小贱人生的孩子真的能讨到什么好吗?不会好过的,绝对不会的。
  在顾琛没有成冥婚之前,许多人以为这些婚事会生变故,但当冥婚完成之后所有人都只想。大夏的当朝王爷,居然真的娶了一个已死的女子为王妃。虽然是荒唐了些,但也全了两人的深情。
  第二天一早,顾琛和顾谨还有牡丹一起,将张玉月的棺木葬入了顾琛的陵寝。陵寝从怀王被封为亲王开始建造,他是皇上的胞弟,陵寝自然也是造得很好的。只是除了奢华,顾琛只觉得冰冷。陵寝前,只有顾琛和顾谨和牡丹。
  顾琛看了陵寝一眼,朝顾谨说道:“谨儿,我将来不再了,将我和你娘葬在一起。这座陵寝之中,放入衣冠便可。不需要太多的陪葬品,将那些东西留给需要帮助的人吧!”他和玉月都不是喜好奢华的人。
  “父王放心,儿子一定按您说的做。”
  顾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朝顾谨说道:“你娘的事情一完,宫里便要准备你和儿媳妇入宗祠一事,这些日子你们行事务必要小心。”虽然皇兄已经下了圣旨,但难保不会有别有用心的人。而且,他总觉得皇兄自谨儿回来之后有些异常。谨,谨守本份……
  从怀王陵寝回来之后,宫里便来了人,说婚礼的事情既然已经完成。那么五日之后便是吉日,会将张玉月、顾谨、还有牡丹正式记入族谱。只要上了族谱,他们便是真正的皇室之人了。
  礼部也派了人来,为牡丹和顾谨量身,五日准备两人的吉服虽然有些赶,但吉服却不得不做。从礼部开始做手办理开始,皇都的妇人和小姐们见皇室是真的打算认下牡丹这个世子妃。也打消了心里的心思,有几家办老封君大寿的时候还请过牡丹。
  这么快的转变让牡丹不得不感慨,这得到了皇家的认可就是不一样。她进皇都这么些时日,还真没谁请过她,估计那些人都以为以她的身份多半会被降为侧妃,或是贬妻为妾。所以那些人才会将她晾在一边了,谁知道皇室居然认下了她这个世子妃,所以不得不给她个脸面。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牡丹其实很明白的,但她根本就不会在意。
  皇后宫中,皇帝和皇后一翻欢/爱之后。皇上躺在了一边,皇后爬在他胸膛之上:“皇上,您真的同意一个农女做怀王世子妃吗?”这男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身份低微的侄儿媳妇。难不成,他面上给顾谨体面,但内里……
  想到这个可能,皇后心里一冷,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男人就是真的没人性了。不过,这样也好,一个无能,又没有人性的皇帝对冯家来说更好。
  “一个农女配顾谨也是配得上的。”一个私生的孩子,即使有些出众,也改变不了他在商人之家长大的事实。不过,皇后管得有些太宽了,坐起身来,淡淡的扫向皇后:“你心操得太过了。”这个女人的身体像毒/药一样让他离不了,虽然喜欢她的身子,但不代表她可能管他的事。因为她让自已满意,所以他愿意给冯家尊荣,但其它的事他并不喜欢她多管。
  想来这女人也是担心皇弟支持三皇儿会给七皇子带来威胁,所以想从顾谨这边下手。但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允许,因为他曾在原后面前发过毒誓,皇位的继承人必须是她所出的三皇子,不然大夏必然江山不保。除非三皇子自然陨命,或是无能。对原后,他亏欠太多,而且三皇子也有才能,他犯不着去触碰毒誓。
  所以,在他察觉继后有心思的时候,便想将七皇子记到皇弟名下。谁知皇弟不肯,破坏了他的计划。
  察觉皇上脸色不对,皇后忙请罪道:“皇上息怒,臣妾只是觉得怀王世子入了宗祠,便是皇家的人了。那金牡丹的出身,确实是配不上世子,打理王府恐怕也是力不能及。”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三皇子考虑,但她就不信皇上能护着三皇子一辈子。
  将皇后推开,皇上起身穿起衣服:“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朕不知道,不该你打的主意,你和冯家都快些死心。”就算三皇子没了,他也绝对不会让七皇子得到皇位。当时继后还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一个玩物生下的孩子成为天下之主,不是笑话么。
  至于皇弟和顾谨,谨,只要他们谨守本份,就算将来母后不在了,他也可以为他们留一份尊荣。可若是他们心里有了不臣之心,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母后一直以为他不知道,父皇曾想立皇弟为太子,并在死前留有遗昭,若是他失德便改立帝位。父皇的遗昭,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本来他曾想,就算有遗昭又如何,皇弟没有子嗣没有那个朝臣会拥立没有子嗣的皇帝。所以他就想将七皇子记到皇弟名下,这样就完全绝了那份遗昭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张玉月居然给皇弟生下了一个孩子。也是他当年太过大意,张家离了皇都,他便没有关注过。
  如今那孩子回来了,有母后压着他不得不让他名正言顺的进入皇室宗祠。这些事情,让他又记起了父皇的那份遗昭,所以在为顾谨赐名时,他毫不犹豫的写了谨字。一个在商人之家长大的孩子,又有一个出身低微的妻子,就算有皇弟,想来也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就算那份遗昭出来,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影响。
  ☆、第五十八章
  礼部因为有太后叫人在一边看着,一切准备得都还是非常的隆重。倒是朝堂之中,又不少人开始拿牡丹出身的事来说。以前他们想将女儿嫁给怀王,可惜怀王是个油盐不进的,现在知道他对张家小姐情深意重,想来也是看不上别的女人的。好不容易怀王有了个儿子,别有用心的人当然想将女儿嫁给顾谨。其中,以丞相魏国宗最为急切。
  他是三朝员老,当初先皇留下的遗昭他是知道一些的。这些年皇上倚重冯家,魏家被皇上连连打压,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他唯一的女儿入宫,也被继后给害死了。如今他想另投明主,如果将孙女嫁给怀王世子顾谨。只要他帮怀王拿到遗昭怀王就是新帝,他唯一的儿子自然就是太子,到时候孙女就是太子妃,将来必然是一国之母。彼时,魏家不但可以延续辉煌,还可更上一屋楼。打着这个心思,站出来不少质疑牡丹身份的人,都是他的门声。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已经知道遗昭的事,自然不会想顾谨娶一个有助力的妻子。不然,就算为着皇家身份考虑,牡丹也是绝对做不了世子妃的。看着朝堂之上跪了大半的官员,皇上冷冷一笑,便掷地有声的说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你们这是叫皇家做不仁不义之事了?到时候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皇家?世子妃很好,太后已经亲自考验过,并赐下嬷嬷教她宫规礼仪,众卿家大可放心。”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不过他不会让这些人如愿的。
  后来又有人提议既然顾谨已是世子爷,必然得安排个差事。讨论到最后都没有个结果,不是担心顾谨做不好,就是觉得官位太低。看着朝臣吵得天翻地覆,御史大夫廖永辉便站了出来,刚正不阿的说道:“皇上,微臣觉得怀王世子现在虽贵为世子,但改变不了他曾在商户人家长大的事实。微臣以为,现在让他入朝堂大为不妥,别人定然会质疑他的能力。以微臣愚见,不如让他参加科举,若是能考得功名,再以才学安排差事。这么一来,不但证明了他的才学,也能让他找到合适的位置。”
  廖永辉此举早就得到皇帝的授意,所以他话音一落,其他人还没出声反驳。皇上便将话给接了过来:“朕觉得廖爱卿此话不假,世子刚来皇都想必许多的事情都还没有理顺。贸然让他进入朝堂总是不妥,让他和考生一起参加科考方为上策。他既是朕的侄子,朕可得偏回心了。”
  说完,转头看向六十多岁的老臣,继续说道:“李爱卿,你乃先皇科考时的状元,文采斐然。朕特点你去指点怀王世子,这些日子你都不用上朝了,专心教导世子,你可得给朕将朕的侄子教成状元。”李元庆这老东西,自以为是言官之一,动不动就来个死谏,他早就不耐烦他了。若不是不能随意斩杀言管,他早就将这老东西的狗头给砍下来了。现在借着这个机会不但能让他离开朝堂,以他迂腐的性格,必然也教不出优秀的徒弟。
  李元庆觉得他被皇帝给侮辱了,皇帝怎么能让他堂堂一个言官去教导一个在商人之家长大的孩子?这不是打他的脸吗?想他李元庆一辈子为国为民,居然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一个寂寥的叹息之后,苍凉的跪到地上,悲切的应道:“臣,遵皇上谕旨。”
  不少人看李元庆那样都有些无语了,他这样子是悲凉得像要死了一样。魏国宗一党则铁青了脸,皇上此举是想将怀王世子给教成废人吗?谁都知道李元庆不过是个迂腐无能的家伙,有这么一个人当夫子,能好得到哪里去?还好现在怀王世子已经不小了,希望他自己能有判断力。皇上,不如想象中的对怀王府看中啊。
  后宫之中,太后气得砸掉了手上的茶盏,她没想到皇帝已经成了这样,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了。他此举是想干什么?将谨儿教成废人吗?那可是他弟弟唯一的儿子。太后气得捂着胸口,简嬷嬷忙拿出随身带着丹药给太后服下,给她顺气。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太后便冷眼对简嬷嬷说道:“你去,让皇帝下了朝来见哀家。”她这老婆子还没死呢,皇帝就敢做得这样明显了,若是有天她真的死了琛儿会过什么样的日子?难不成,她当年真的做错了?可是以皇帝的心性,若是得不到皇位怕也会跟琛儿不死不休。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会入了皇家,生了两个儿子。
  皇帝此举,倒是让皇后放下心来。看皇上的意思,是要将顾谨给养成废人了。这样也好,虽然怀王的势力帮不了冯氏一族,但若怀王将它交到顾谨手里,怀王府也不成气候。既然如此,她何必舍掉冯家一个可以联姻的女孩?
  而顾琛得到消息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没想到他这些年的忍让,让皇兄越发的肆无忌惮了。皇兄当真以为,他怀王府是好欺负的?这么些年了,为了不让母后担心,他忍着皇兄表面对他关爱但私底下做的下作手段,在母后面前做出兄友弟恭的戏码。要不是为了玉月和谨儿的事,他也是真不想跟他发生争执。顾谨是他唯一的儿子,皇兄就算不对他特别的好,但也不用做出这么些恶心的事吧!
  顾琛想着实在是有些忍不上去了,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既然皇兄现在都在做这些事了,若是母后不在了,他不在了,这天下还有谨儿的主足之地?皇兄不仁,就不要怪他这个做弟弟的不义了。这些年皇兄光想着猜忌了,朝政和许多的事都没有放入太多的关心。皇兄以为他醉心于山水之间,但许多的事他关不太清楚。为了大夏的将来,他本来准备扶助三皇子登基的,现在看来他得好好想想了。
  顾琛差不多坐了一个时辰,才将厝离叫了进来:“厝离,你说这些年皇兄待我如何?”发生了当年的事,他确实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待皇兄亲近了。但在他心里皇兄还是皇兄,他从来没有动过不该动的心思。可现在想来,皇兄其实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开始猜忌他了。而他,却还想着儿时的一切,护着皇兄。
  厝离静默了好一会儿,到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要他说期骗王爷的话他做不到,就拿当年的事情来说,皇上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为什么偏偏走最会伤害王爷的一条?这么些年王爷因为失去了玉月小姐,醉生梦死,想来是皇上想要的。所以这么些年,他表现出对王爷关爱和愧疚,完全是一个好皇兄好哥哥的样子。可王爷一带回世子,不在醉生梦死之后,他便渐渐的露出了真面目。这么明显的变化,可能只有傻子看不出来。今天他居然挑李元庆来教导世子,皇上如今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一些。难怪王爷会把他叫来,问他这样的问题。
  见厝离没有说话,顾琛没有继续再问,只道:“你下去吧!”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想走那一步。若是以前,他不是没有和皇兄争夺的本事,但他颓废了这么多年就不一定了。无论如何,他输不起,不能将谨儿和儿媳妇置于更危险的境地。早知回到皇都会是如此,他就是该在花溪和他们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但他实在是想为牡丹和谨儿正名,现在人已经在皇都了,他能做的就是将两人护住好好的。若是将来不得已,走到和皇兄撕破脸的地步,他也一定要赢。
  顾谨回京之后,顾琛便将王府大半的暗卫都交给了顾谨。所以皇宫里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顾谨耳朵里,顾谨听完暗卫的话。慢慢的沉了脸色,虽然他早就察觉那位皇上并没有表面对他的那么好,倒还真没想到他看自己这么不顺眼。皇上这么做,就不怕寒了父亲的心吗?顾谨眸色一沉,这位皇上,建树不多,猜忌之心倒还挺重的。现在太后和父亲还在,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可将来呢?他是不是得想些保命的法子?去边关对付蛮夷拿到兵权?可他只看过兵书,并不会行军打丈和排兵布阵,而且他没有武功,如何带士兵冲锋陷阵?
  看来,他还得按着皇上希望的来,才能平平安安的保命。等太后和爹爹不在了,他和牡丹就回花溪吧!虽然他也很想干一翻事业,但若是拿牡丹和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就要看值不值得了。回到花溪,将生意做大,一样能给牡丹锦衣玉食的生活。
  从头到尾,父子两人都没有谋反的想法。顾琛是顾忌着兄弟情义,而顾谨是压根就没有那种想法。他知道除非是现在有个人来教他帝王之术,不然他也是当不好什么皇帝的。而且谋反是多大的罪,他不会拿牡丹和她的家人来冒这个险。只是顾琛父子的退让,并没有让皇上的动作收敛。当他慢慢变本加厉的时候,就注定会失去唯一的弟弟,多了一个恨他的仇敌。人,不可能一直忍让,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第五十九章
  七月十四,是礼部挑选的吉日。牡丹和顾谨一大早就起来折腾,到了太阳初升的时候两人才准备好一切,随着礼部尚书前往皇家太庙。顾谨虽有皇室血脉,但也不能同皇子相比,太庙中也只有二品以下的官员和皇室宗亲前来观礼见证。不过倒是有些意外的,太后居然亲自前来。
  顾谨一直和牡丹一起行跪礼,到达太庙之后,礼部尚书宣读皇上旨意。圣旨和那天秦公公到怀王府宣读的大同小异,礼部尚书念完之后顾谨和牡丹一起领旨谢恩。然后由皇室最为年长的先皇兄长渝亲王亲自将两人的名字记入族谱,名字上了族谱,顾谨和牡丹便真正成为皇室的一员了。
  最后,太后走到两人跟前,慈爱的微笑道:“哀家很高兴多了一个孙儿,希望谨儿、牡丹你们两人能和和乐乐的过一辈子。”说完,让简嬷嬷送上两件礼物交到两人手里:“盒子里的东西对哀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今天哀家就将这两个东西交给你们了,希望能带给你们平安。”
  “多谢太后娘娘。”太后对顾琛这个儿子真的是很好的,对他们算是爱屋及乌了。
  “都起来吧!”人老了,就喜欢看年轻人鲜活的要子。看到孙子和孙媳妇入族谱的样子,她突然就想起了她当年入族谱时的样子。她这一辈子,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小的时候她是家中的嫡长女,注定是要入宫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习宫规仪态,后宫心计。到了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她已经是太子妃,不得不应付各种人各样的事。到了二十多岁,她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时本来应当是舒心的,但她又不受宠。还出了姓韩的那么一个女人,处处跟她做对,到后来她胜利了,她的儿子坐上了皇位。到了太后的位置,她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但为了小儿子她依然开心不起来。
  有时候太后就想,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她一定再不入皇家。她想做个平凡人家的女儿,嫁个老实憨厚的丈夫,和和乐乐的过一辈子。至少,不用在难过得心如刀割的时候还要对着憎恨的人笑,也不用在心里想哈哈大笑的时候还要想着规矩和仪态。
  牡丹抬起头,不小心触到了太后的眼神。她心里突然为太后升起了一丝悲意,这个女人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但她得到又有些什么呢?就像前世的她一样,明明什么都有了,但她还是郁郁寡欢。经历过太多的事,也许太后如今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孩子。
  人的一生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来时光光的来,走时手里空空的走。什么都没有带来,也什么都带不走,唯一能证明人存在过的,就是活着的时候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样就算死了什么都没有,至少也有人念想着自已。
  从太庙回到怀王府,顾谨和牡丹回到屋里才打开太后送与两人的匣子。牡丹的匣子里是水玉手镯,而顾谨匣子里的,是一柄水玉做的玉如意,但在玉如意下面的夹层中,居然是一把钥匙。顾谨看了一眼,便将匣子给关上了,一把钥匙而已。牡丹也并没有多问,朝顾谨说道:“相公,水玉在大夏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太后居然送了我质地这么好的一个手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太后不会无缘无故的送相公一把钥匙,其中定有深意。
  “太后是个很好的人,我们若是有时间就常进宫陪陪她老人家。”也许太后对他们是爱屋及乌,但一个经历太多阴谋和黑暗的女人,能对他们这样已经是超出他的预期了。
  “好。”太后,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儿子正式入了族谱,顾琛倒是放了点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谨儿是皇家血脉这一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这边皇帝一听说太后在太庙时送了礼物给顾谨和牡丹两人,按耐不住叫人查了一翻。但他查到的只是水玉做的玉如意和一个手镯,但他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他查不到也是正常的,太后能得到最后的胜利,后宫中埋下的棋子自然是皇帝比不上的。而且她给顾谨钥匙的事,除了她和简嬷嬷根本就没有别人知道,而她此举,不过是想保怀王府平安而已。
  她已经做了许多对不起琛儿的事,他不想琛儿为瑁儿做了这么多事,最后还是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至于顾谨,她希望他是个有分寸的,她想为琛儿留下一条血脉。而且这些年她一直纵容瑁儿收拾先皇留下的皇子,虽然他们也该收拾,这些人里不包括琛儿。若是连琛儿都受到伤害,将来她死了之后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皇。
  最后,皇上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急火,冲到了慈宁宫中。行过礼便和太后说些闲话家长,过了一会儿终于问道:“母后,儿臣听下面的人说您亲自去了谨儿的入族礼?”他想不明白,明明一心为他好的母后,如今怎么会处处都怪起他来。难道这些年,他还不够尊敬她么?
  “嗯,哀家是亲自去了,谨儿是你弟弟唯一的血脉,哀家这个当奶奶的应该去。”这么些年,皇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个事,还要拐弯抹角的来问她。
  听到太后此言,皇上脸色有些不太好,母后这是怪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亲自去弟弟儿子的入族礼么?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脾气也是大了。不过他想到上坐的是太后,是他的母亲,在大夏以孝治国他忍住了,只问道:“朕这个做皇伯的忙着政事,倒是没能去得成。朕也让人赐了些东西给他们,不过总得不够。不知道母后送了两人什么,朕这个做皇伯的也好参照参照。”
  其实早些时候太后就猜到皇帝可能知道先皇遗昭的事了,这些年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但不代表朝中没有别的人知道,想来皇帝是知道了这事,才会对唯一的亲弟弟如此忌惮。也罢,这本来也是她的目的。太后揉了揉疼痛的额际,叹了口气道:“先皇遗昭的事,你是否已经知晓?”人老了,更不喜欢别人跟她玩心计那一套。
  皇帝闻言倒是呆住了,他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直白的将这件事情给问出来。不过他并不打算承认,他若是承认了,不就承认了他忌惮弟弟,并在想办法架空怀王府么。这种自打嘴巴的事,他不会做。整了整脸上的神色,才回道:“母后说什么遗昭,难不成父皇还留下另有什么遗昭吗?为何皇儿一点都不知晓。”他确实很早就知道了,在父皇驾崩后没多久他就知道了。所以当年安平候一事,他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但皇弟颓废了这么些年,他心里确实愧疚,又见他没有子嗣,这才放松了对他的戒心。
  可是,在他想要弥补皇弟的时候,他居然找回了张玉月为他生下的儿子。看到皇弟整个人像恢复了元气一样,一天比一天更加精神。他害怕了,他想起了曾经在大夏惊艳才绝的顾琛,深得朝臣拥戴的顾琛。所以,他起了打压怀王府的心思,虽然一直就有,但他还是第一次表露出来。
  不过皇太后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承认,只是淡淡的说道:“哀家是你和琛儿的母亲,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瑁儿,当年若是你弟弟真的有心帝位,你觉得你真的能坐在龙椅之上?这些年你虽然刻意隐藏你对他的妒忌,对他动作频频,你以为哀家不清楚吗?只是这是当初哀家做出的选择,哀家不想再生事端。可你呢,变本加厉。现在哀家还活着,你就对你弟弟这样,要是哀家死了你是不是想将整个怀王府抄斩。”说完,皇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太后的话,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皇帝留,并且直接点出了他心中多年以来的打算。“母后。”皇帝有些怒意的叫道,母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有什么好掩藏的了。叫了母后之后,皇帝才说道:“您既然都知道了,请母后将父皇留下的遗昭交给皇儿,只要皇儿拿到遗昭定然好好对待皇弟和世子。也请母后为大夏着想,此遗昭一出,动摇朝纲,恐生祸端。还请母后三思。”他说的,也是句句实情。
  皇帝刚把话说完,太后便冷冷的笑了一下:“皇儿,你跟哀家都不是傻子,哀家是你亲娘,你居然拿这些话来糊弄哀家。哀家两个儿子,哀家从小就心偏于你,只因你是嫡长子。这么些年,你弟弟可曾怪过哀家?为大夏着想,这么些年哀家就是太为大夏着想才让琛儿过得那么辛苦。”
  说完,看向皇帝继续说道:“难不成这遗昭哀家不给你,你便要怨恨哀家这个母亲不成?实话跟你说吧,遗昭哀家已经着人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好好对待你弟弟和世子,这份遗昭就跟着你父皇埋到地下了。若是你敢动心思想要你弟弟和谨儿的性命,那份遗昭马上就会昭告天下,你可听得清楚了?瑁儿,你要相信就算哀家死了,哀家也有这样的能力。”以瑁儿的性子,以情动之绝对是没用的,让他心里有个忌惮才是真的。而且这也不是一个忌惮,她是真的准备这么做。
  这个先皇交下来满目疮痍的江山,在瑁儿手里继续溃烂。也许,大夏的江山需要一个英明果断的君王才能继续延续下去。
  “母后。”是的,母后当然有这样的能力,因为她是大夏最尊贵的女人。从什么时候起,母后不在一味的迁就着他了。难不成,真的是他太过亏待皇弟了吗?可是这么些年,他并没有想过要皇弟的性命,只是折断了他的羽翼而已。
  太后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继续和皇帝言谈了。皇帝虽然着急上火,但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离开慈宁宫。皇帝走后,太后睁开眼睛,淡淡的苦笑了一记:“哀家好像是做了一件错事。”而且,从一天始就错了。
  “娘娘,这不是您的错。”活在当年的时候,谁又能知道现在的事呢?
  ☆、第六十章
  怀王府,一大清早李元庆就趾高气扬的踏进了王府,下人得到了王爷的吩咐只得好水好茶的备上。心里却暗道:这当年的状元读书人的礼节到哪里去了?这作风,连他们这些下人都不如。若是真的是个君子,真的不想教他们世子,干吗不当场拒绝皇上呢?说到底就是怕死。
  李元庆本来就不乐意来教顾谨,觉得他在商人之家长大丢了读书人的脸面。若不是他是怀王之子,他这辈子连踏入朝堂的机会都没有。皇上居然让他堂堂一个言官来教他,真是太损他的脸面了。
  他以为,以他的“地位和威望”顾谨应该马上给他端茶倒水,谁想坐了半天顾谨人影都没一个。忍了一会儿,倒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桌上,朝边上候着的下人道:“你们世子呢,叫他出来见我。”真是太不像话了。以他的身份,做太子太傅都绰绰有余,他居然还不识抬举。真不知道,不识抬举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