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作者:
不辞归 更新:2023-03-15 19:12 字数:4761
第四十三章 今生:质问过往谢临渊,是你负了他
谢承心底有了怀疑,不安的情绪滋长,一刻也不能忍受。
谢家虽然不比姜家武士能人众多,但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得用护院,来护卫这个巨富之家。上回任逍遥夜闯谢府后,还在原有基础上,增设了一批会武的家丁。
如今他又投靠至九王麾下,未来的风雨只会更加变幻莫测,所以谢承正努力在不超过律法规制的前提下,尽可能的网罗门客和护院,将家人保护周全。
这两日,他经姜父同意,接收了两个从平安镖局退下来的中年镖师。他们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还擅长追踪查探和收集消息。于是谢承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追查任逍遥的下落。
隔日便有了消息。
任逍遥那日被他踹伤了腿骨,暂时尚未离开扬州,而是在一家药铺养伤。
他似乎是因姜羡余的警告受了打击,精神有些萎靡,再加上连日用药,警惕性差了许多。
谢承不过是派人买通药童,在他药中多加了一点安神的成分,就成功将人药倒,从药铺绑了出来。
谢家名下有不少存货的库房,任逍遥便被带去了城郊最偏僻的一处库房的地室之下。
谢承看着昏死过去的任逍遥,脑中涌现千百种悄无声息取他性命的方法,保证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但一想到姜羡余说要他活着日复一日的忏悔,谢承便不想这么便宜地结果了他。
他先让两个镖师动手,剥下任逍遥的人.皮面具。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预料。
任逍遥脸上的人.皮面具紧紧粘合在他的血肉之上,只能在颈下找到一个尚未愈合的小小缺口,刚想从此处揭开,任逍遥就一个激灵疼醒了。
他下意识抬手防御,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缚在木架之上,周身穴道被封,无法运转内劲。
他放弃挣扎,看向四周。
眼前是一个昏暗的地室,两个蒙面的黑衣武士围着他,正要撕下他的人.皮面具。
两个蒙面人身后,一个黑衣男子立于昏暗的角落,看不清容貌。
公子,此人的人.皮面具已经长在了脸上,若是强行剥离,恐怕只能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其中一个蒙面人微微侧头向身后的黑衣男子汇报。
黑衣男子走上前,相貌清晰地显现。
谢临渊!任逍遥绷紧了身体,眸中迸发冷光。
谢承并不理会他激烈的反应,而是蹙眉想着刘镖师刚刚说的意思。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长在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禁问道:世上竟有这种换脸之术?
刘镖师答道:应是用特制药水将面具粘在脸上,假以时日与皮肤完全融合,让人瞧不出破绽。但这种药水会腐化皮肤和面具,不但需要不停更换新的面具,而且
再也无法用原先的面目视人。刘镖师说着打了个寒颤,仿佛体会到那种面目腐蚀的痛苦,只觉一阵恶寒。
谢承惊讶之余有一丝反胃,嗤笑一声,对任逍遥道:为了忠王的大计,你倒是豁得出去。
竟然甘受皮肉腐蚀之苦,连原本的面目都不要。
也难怪有恃无恐,不怕他们拆穿他的身份。
任逍遥咬紧牙关,回忆起刚贴上人.皮面具那段日子的蚀肉之痛,表情有一瞬间扭曲,与你何干!
谢承看透他的色厉内荏,讥讽一笑,转头吩咐两个镖师先出去等候。
地室里烛火昏暗,谢承观察着任逍遥的表情,恶意揣摩他的苦衷,忠王许了你什么好处,换你为他卖命?还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任逍遥眼睫一颤,被谢承捕捉到了。
他给你下了毒?谢承唇角勾起玩味而残忍的笑,或是手里有你的罪证?家人?
任逍遥忽然挣扎,恶狠狠地瞪向他,只要我没有按时回金陵,你我以及姜羡余重生的秘密就会被送到忠王手中,包括前世你开的银号,背后的靠山,还有谢家和平安镖局,一个都跑不了。
虽然他至今没有弄清楚谢承依仗了谁的力量,但总归逃不开那几个王爷的势力,无妨全部捅到忠王面前。
谢承听罢却嗤笑一声,忽然转身抽出墙上的挂剑,一剑刺穿任逍遥的肩胛。
任逍遥闷哼一声,咬牙忍痛,对上谢承近在咫尺的阴鸷眼眸。
这就是你口中的真心悔过?谢承冷笑,深深替姜羡余感到不值。
前世怎会相信这样一个无耻混蛋?!
他眸中泛起寒光,用力将剑推到底,穿透任逍遥的肩胛,我只要将你扣下,在你的消息递到忠王手中之后,有所动作之前,堂而皇之把你交到他任意一个对手手中,你以为他会信你的荒诞之言来找我麻烦,还是先解决有可能泄密的你?
任逍遥一怔,思绪停滞的同时,额间布满了冷汗。
蠢货!谢承退开一步,将刺穿任逍遥肩胛的长剑一把抽出。
猩红的血濡湿了任逍遥的衣裳,皮肉拉扯割锯的痛楚让他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谢承却没有半点心软,将染血的剑尖挑起任逍遥的下巴,话音一转,道: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好计策。
只要我将忠王身边有个重生之人的秘密宣扬出去,你猜猜陛下和诸位王爷会怎么想?
世人都恐惧未知,渴望通晓未来。如果有这样的奇人,必然会想要收入麾下。如若不能为已所用,那就如不毁灭,总之不能便宜别人。
只需这样一个流言,就能让忠王成为众矢之的,打乱他的谋划。
任逍遥忍过最初的那阵疼,撩起眼帘看向谢承,阴恻恻笑道:那我也要拉你一块下地狱。
你以为这就算威胁?谢承笑道,收了剑轻蔑地看着任逍遥,我能保证没有一个人会信你。
任逍遥辩不过谢承,却最懂如何戳中谢承的软肋:小余他知道你是如此阴狠毒辣之人吗?
谢承脸色一沉,眸中酝酿起骇人的风暴,阴鸷地看着任逍遥。
对,就是你这副模样,任逍遥笑得有几分癫狂,他见过吗?
谢承怒急反笑,顷刻间收敛方才那副阴狠可怖的神色,浅笑道:你不该试图激怒我。
失血让任逍遥的脸色越来越白,刻意挤出的笑容十分惨淡,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谢临渊你把我绑来,不会只是为了同我说这些废话吧?
他这会儿才回过神,懊恼自己在谢承没有表明目的之前就先透了底,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的确愚蠢至极。
但现在,看到谢承的表情,他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
谢承轻笑:这会儿终于不那么蠢了。
任逍遥不理会他的嘲讽,说吧,你想如何?
实则他想不到谢承绑他的目的,因为正如对方所说,他不如谢承聪明,重生一回也不占优势,谢承压根没必要这么对付他。
谢承却没吭声,挑起任逍遥的衣摆擦干染血的剑,将长剑收入剑鞘,这才在任逍遥面前的太师椅上坐下。
问他:说吧,当年你如何拐走了他?
任逍遥一愣,继而嗤嗤笑了起来,怎么?小余没有告诉你?那我为何要告诉你?
谢承将长剑抽出,抵在任逍遥的颈边,二十八刑,你还想再试试?
任逍遥猛地一颤,眸中下意识泛起惊惧之意。
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比人.皮面具腐化皮肤的痛楚深刻数十万倍!
前世谢临渊便是用这幅波澜不惊的表情,把姜羡余受过的二十八刑在他身上试了无数遍。
以至于他刚恢复前世记忆的那段时日,整夜噩梦缠身,闭上眼就能浮现谢临渊的面容。
若说一开始对姜羡余有愧,在谢临渊的报复之下,也全数转为了怨恨。
如今便是再听到二十八刑几个字,灵魂都会忍不住战栗。
谢承十分满意他惊惧不已的反应,用剑尖拍了拍他的脸,别想着胡编乱造糊弄我,你最清楚,我总有办法让你说实话。
任逍遥狠狠闭了闭眼睛,拒绝回想前世谢临渊审问他的手段。
先生手下留情,主子还等着从他嘴里知道玉坠的下落。
在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时候,谢临渊身边的黑衣人才出声提醒,提到了他们的主子。
谢临渊这才仿若进入正题,开始问他将玉坠藏到了哪里。
他咬牙不肯说,但谢承却在又上了一遍刑之后,直接叫人挖开他大腿的旧伤,找到了那块他藏得好好的玉坠。
他不愿意承认,但谢临渊就是比他聪明。甚至他怀疑自己一早就暴露在了谢临渊面前,但对方却偏要用二十八刑折磨他,要他给姜羡余偿债。
谢临渊在乎的,只有姜羡余。
此刻他想问的,还是姜羡余。
思及此,任逍遥忍下大腿隐隐作痛的感觉,笑着问谢承:你想听什么实话?
前世他离家并非是去岭南,而是去金陵找你的实话?他给你写了信,在金陵等了你半月,却等来你及冠之后继承家业的实话?
谢承先是一怔,接着握紧了太师椅扶手,死死盯着任逍遥。他每说一句,谢承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任逍遥却还是不过瘾,继续道:还是他离家第二年曾经返回扬州,却听说你要成亲,于是过家门而不入的实话?
咔嚓一声,谢承捏断了太师椅扶手,木刺狠狠扎进手中,鲜血淋漓。
任逍遥却笑得更加恶劣:谢临渊,是你负了他!
第四十四章 前世:凡心初动我想去金陵找他
七月流火,八月金秋。
扬州书院傍晚散学的铃声敲响,姜羡余和覃云汉走出课室,下意识看了眼秀才甲班的方向。
谢承去金陵参加科考已有半月,他与谢承闹僵也有一个多月了。
覃云汉在姜羡余耳边聒噪着,后者一句也没听进去。
小余?小余!覃云汉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去吗?
姜羡余:去哪?
覃云汉:明日休沐,一块去大明寺祈福。
不去。姜羡余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净信些神佛鬼怪。
我哪有!覃云汉怒而为自己争辩,这不马上就到中秋,我娘要带我妹妹去大明寺祈福,还邀请了几位夫人小姐,非拉我一道嘛。所以我才想叫上几个同窗,免得我一个人挤在姑娘堆里,多尴尬。
姜羡余没有兴趣,转头去马厩牵马,你喊温清和你去吧。
覃云汉见请不动他,转而开始思考带温清去的可能性,温清他家信道,他能去吗?
不清楚你去问他。姜羡余兴致不高,对覃云汉有点爱搭不理。
覃云汉没追上去,看着他的背景叹了口气,谢师兄一走,他怎么就跟魂丢了似的?
姜羡余骑着马溜达回家,在门口遇见姜父从镖局回来,忍不住问:爹,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姜父诧异问他:想你哥了?
姜羡余瘪嘴:没有,这不快中秋了嘛,我就是问问。
姜父看他那副精神萎靡的样,心里一清二楚,姜柏舟去金陵办事,和谢承一块走的。但姜柏舟以往出门,可没见姜羡余这么惦记过。
那是担心谢承?
谁担心他了!
姜父轻嗤一声,笑戳了戳他的脑门,你说你,好端端的同他闹什么别扭?上回离家出走也错怪人家告密,这回也不知道是哪里让你不顺意,就你脾气大是不是?
我没有。姜羡余巴掌捂着额头,心情低落。
他想说是谢承觉得他没定性,没长性,不稀罕和他为友了。又怕父亲追问,知道是因为他不能继续考武举,才让谢承失望的。
自从家里将外祖父的事情告诉他,对他的态度就更加纵容和疼惜,一方面担心他仇视皇家,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一方面又担心他心里委屈,无法接受自己这辈子只能隐姓埋名过活,所以他偶尔闹闹脾气家里都顺着他,纵着他。
他并非没有感觉,但也因此更不敢让父母知道他同谢承闹别扭的原因,怕惹他们为自己忧心。
这会姜父见他低头不说话,心底又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让你跟你哥去金陵你又不去,出发那日又偷偷去送,千叮咛万嘱咐你哥好好照顾谢承,你哥能不知道?
放心吧,谢承比你沉稳懂事,肯定能照顾好自己,说不定还能拿个解元回来。
我知道姜羡余也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可心底还是不安宁。
他去送姜柏舟那日,谢承在船上看见他了,他们视线有交汇,可他却还是赌气没有去同谢承说话,没有道别,没有祝他马到成功。
他没过去,谢承就转身进了船舱。就像七夕那晚,决绝地转身,不再看他。
姜羡余最近总会在梦到谢承那样的眼神,让他觉得,他们好像从今往后就真的不再是一路人了。
第二日姜羡余还是去了大明寺。
姜母见他一休沐就窝在家里睡大觉,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强拉着他出来散心。
覃云汉见到他特别高兴,在一群小姑娘当中朝他招手。
姜羡余直摇头,连忙避走去了寺庙后山。
后山曲径通幽,一片竹林当中藏着一条小溪,溪边还有一座亭子。
姜羡余漫步经过,见亭中有一僧人正在与香客对弈闲谈,无意上前打扰,便想转身绕开。
却因耳力过人,觉得那背对他的香客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
他不禁驻足,见那香客起身对大师作揖:此番送大师回乡,任某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只盼大师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大师淡笑道:多谢任少侠。
待那香客转身,姜羡余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任大哥!
任逍遥微愣,对大师欠身道别之后,朝姜羡余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