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作者:
龙柒 更新:2023-03-15 22:49 字数:4173
宁羽飞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不能再给谢璟添麻烦了,他即便帮不了他什么,但也不该拖累他!
大夏侯爵府如日中天,真得罪了,即便是谢璟也要惹上无数多的麻烦。
本来他们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谢璟一味地付出,他一味地享受,已经很不公平了,不能再因为他而毁了谢璟的前程!
宁羽飞铁了心要分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改变主意。
有谢璟在的地方,不管做什么都备受关注,他们交往的时候,万众瞩目,这一场分手也闹得人尽皆知。
宁羽飞的生活更加乱成了一团糟,他和谢璟交往的时候,众人只是冷视他,但却不止于敌视,而这一次一次分手,谢璟一次一次的坚持,却彻底引起了公愤。
狼心狗肺,不知好歹,冷血无情,残忍恶心……种种词汇砸到了宁羽飞头上,让他几乎没法走出大门。
虽然夏洛兰没做什么,但那段时间伯爵府也差点被众人的口水给淹了。
那个时候的宁羽飞是真正受不了了,他只是个普通人,背不住这样的可怕的舆论,受不了这样疯狂地谩骂,更无法忍耐家人被牵连其中……
逼到了极端,宁羽飞想到了参军,想到了离开帝都星。
云蒸星系正一片战火燎燃,他可以去前线,他可以去一个没人知道他的地方,他可以在部队里用血用命来换取荣耀,他甚至可能会像那个传奇的男人一样,靠着自己的双手打拼出自己的天下。
到那时候,会有人觉得他配不上谢璟吗?会有人敢威胁他离开恋人吗?到那时候他可以守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珍惜所有在意的人,可以真正随心所欲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可以得到平等,公正,没有任何有色眼光的祝福!
想要变强,想要强大自己!这个火星在洒落的瞬间,便燃起了滔天烈焰。
宁羽飞要去参军!要去前线!他要打拼出一片天地,要活出一口气!
然而,谢璟却误以为,他是在以死相逼。
虽然是一个误会,但结果却值得欣慰。
谢璟终于和他分手了。
宁羽飞松了口气,只是心窝里弥漫的苦涩却早就侵染到了血肉里,没法抽离半分。
不过没关系……宁羽飞想着,他要去奋斗自己的人生,他要去努力拼搏,如果有一天,他能走到霍北宸那样的高度,那是不是……一切还可以挽回?
可惜,宁羽飞甚至没能走进军政处的大门便被带走了。
再度见到夏洛兰,宁羽飞很不可思议:“如你所愿,我已经和谢璟分手了。”
“是啊。”夏洛兰依旧笑得那么甜美,“你让全帝都星人都知道谢璟对你痴心一片,你让整个银河系的人都知道谢璟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而你……却一脚把他踢开?踢给谁?踢给我吗?”伴随着连声追问,她的声音陡然拔尖,“你这个下贱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来侮辱我!”
宁羽飞永远都理解不了夏洛兰的思维方式,所以他永远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平白受下这样一通暗无天日的罪孽。
夏洛兰将他囚禁在亲王府,借着表哥沈奕君对她的溺爱,疯狂折磨着宁羽飞。
她擅长伪装和演戏,宁羽飞和谢璟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沈奕君自然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夏洛兰一直心仪于谢璟,所以夏洛兰只需要哭上一哭,装上一装,随口编排一通,宁羽飞变成了个狼心狗肺活该被千刀万剐的渣滓。
如日中天的亲王想要处置一个无权无势的伯爵次子,简直是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但夏洛兰不肯让他死,她看着谢璟伤心,看着谢璟绝望,看着谢璟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彻底恨透了宁羽飞。
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到他身上,用残忍病态的手段折磨着宁羽飞。
短短的两个周时间,宁羽飞被这个疯狂地女人被折磨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夏洛兰不只是虐待着他的身体,更在不停地折磨着他的精神,那些残忍冷酷侮辱的话语若是在平常,并不足以让宁羽飞动摇,但是在体会了身体上的巨大痛苦之后,精神也会变得十分脆弱,一些不该听的不该信的也不自觉地认可了。
是啊,他配不上谢璟,他不该去招惹他,不该去认识他,不该去恬不知耻地和他交往,更不该……破坏了夏洛兰和他的姻缘……
不要去奢想不该想的了,不要去乞求不能触碰的了,他是个垃圾,是个渣滓,是个只该藏在最卑微的角落里,呼吸着最肮脏的空气,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的地沟老鼠……
倘若没有沈凌煜,宁羽飞会疯掉,夏洛兰不会让他死,但却绝对会让他从此疯了。
是沈凌煜将他从那可怕的地狱深渊里拉了出来。
是沈凌煜将他从那个名为夏洛兰的噩梦中拯救了出来。
那一幕他不该忘记了,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阴暗潮湿的禁室中,沈凌煜杀了夏洛兰,将那些可怕的刑具一样一样如法炮制地用到了夏洛兰的身体上,甚至更残酷,甚至更可怕,夏洛兰的惨叫声威胁声尖利地回荡在无人能听见的禁室里,可是无论她说什么——哀求、利诱、恐吓、威胁,全都没有用,她是个魔鬼,但她在死之前见到了真正的恶魔。
宁羽飞当时很安静的看着,非常安静,没有制止没有出声,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是睁着眼看着,可是那一幕一幕却全都印到了脑海里,刻到了骨子里,融入了全身血液中,最后化成了一个信息:夏洛兰死了,夏洛兰死了,夏洛兰死了。
他的脑子里似乎只有这一句话在回荡着,其它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直到那如同修罗再世的男人停了下来,他转身用沾满鲜血的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他,当那双金眸里滚出眼泪时,宁羽飞如同被烫着了一般,陡然清醒过来:“表……表哥?”
只是两个字,他却说得异常苦难,太久没有说话了,嗓子干哑的厉害,声音像是直接从胸腔里涌出来,带着撕心裂肺地艰涩。
沈凌煜眼中的泪像密密麻麻的秋雨一样,落得失去了控制,可他的声音却森冷的像是能凝结成冰:“该死,他们该死,夏洛兰、沈奕君、还有谢璟,全都该死!全都必须死!”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这样对你!”
“小飞,小飞,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法保护好你!”
“小飞,对不起,对不起……”沈凌煜一个劲的对他道着歉,宁羽飞的思绪慢慢汇拢,半响后他终于说出了一个完整的话,“表哥,我们回家吧。”
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忘记这些可怕的事情,他想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
因为这段记忆,因为那些刻到了骨子里的恐惧,宁羽飞整个人都失控地倒在了回廊墙壁上。
砰的一声响,两人全都转头看过来。
宁羽飞面色苍白的看着他们,忽然觉得一阵灭顶的疲惫……
夏洛兰,是他们三个人心中的死结。
是个哪怕死了,都能够轻易影响到他的人。
宁羽飞缓了口气,走向沈凌煜后轻声说道:“别说了,我们走吧。”
沈凌煜仍旧面色不善地盯着谢璟。
谢璟整个人都失神了,他的唇色极白,微微颤抖着有种霜雪扬到炎日上的脆弱感,他的声音非常轻,可是却如同敲到了人的心弦上般震人心魂:“对不起。”
这三个字敲的宁羽飞有些头晕目眩,他缓了口气才说道:“和你无关,学长,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发生的所有的事,谢璟一概不知。
所以在一切结束,三年后,知晓真相的谢璟彻底崩溃,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念想。
他一直都不敢和宁羽飞说‘对不起’,因为他连说这三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宁羽飞没出声,沈凌煜却震怒道:“谢璟,你要真觉得对不起小飞,就他妈的给我滚远一些,别再招惹他!”
谢璟没有反驳半句,只是微微垂眸,用轻到几乎落入尘埃的声音说道:“你答应了,会给我一次机会……”
宁羽飞猛地怔了怔,一年前,他的确和谢璟说了这句话,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
那样血粼粼的记忆还不够历历在目吗?怎么会在好不容易走出来之后再跳进去?
心软吗?宁羽飞记不清了,他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可是却衔接不起来。
就在这时,沈凌煜森然的声音响起:“给你机会?你有什么资格让……”
“好了!”宁羽飞蓦地开口打断了他。
胸腔里充斥的疲惫快把他压垮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全说开吧。
“学长,你没有对不起我,”他顿了下又看向太子殿下,“表哥,是我太胡来了,所以很对不起。我想不起为什么会这样了,但我不想再继续瞒下去了,我……”
“不行。”两人竟异口同声,硬是打断了宁羽飞未完的话。
第36章
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来,宁羽飞有些懵。
他们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
宁羽飞怔了怔,没再开口。
本来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收住了话题,不再看对方一眼,全都将视线挪向了宁羽飞。
沈凌煜先开口:“小飞,我们走吧。”
谢璟略微顿了下,才用低低的声音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先一步走进升降梯,修长的背影消失在紧闭的银色双扇门中,甚至都没有再看宁羽飞一眼。
可是宁羽飞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落荒而逃的味道……
这样想着,他又觉得十分荒谬,怎么可能?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就至于……
他脑中的思绪尚未转完,太子拉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都拽过来,十分霸道非常孩子气地说:“不准看他!”
宁羽飞抬头看他,苦笑道:“好,不看。”
太子似乎还不满意:“也不准想他!”
宁羽飞看着这样的沈凌煜,心里像是铺了一大片柔软的海绵,轻飘飘暖洋洋的,他的声音忍不住放软了:“好,不想。”
他这幅顺从的模样大大地取悦了沈凌煜,他再度扬起笑容,将宁羽飞用力抱入怀中,用结实的臂膀扣住了他的腰,似是想用自己的身体造成一个牢笼,将这个人这颗心全都束缚其中,再也不肯放走分毫。
宁羽飞因为脑中的记忆而对沈凌煜纵容到了极点,他伸手轻轻环住他,叹息道:“对不起,表哥,我真的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不许说。”沈凌煜低头在他脖颈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那些话永远都不要对我说,我不爱听。”
宁羽飞被他咬的脖子缩了缩,声音都有点儿变调:“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一问,沈凌煜的身体明显僵了僵。
宁羽飞察觉到了,他再度开口,声音似乎更轻了:“你觉得我是想说什么?是说和谢璟……”
“不要说了,好吗?”沈凌煜再度打断了他,但这次他的声音在颤,甚至有了一丝丝哀求的味道,“小飞,我不愿意听,只要你不说,我不会问,也不会去想,所以……不要说了。”
他用这么轻的声音说着这么卑微的话,宁羽飞只觉得胸腔里的那柔软的海绵像是吃了水一般,开始膨胀开始变大开始沉重,硬生生堵在那儿,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为什么?”宁羽飞顿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
沈凌煜却很快给了他答案:“不要想太多。小飞,把一切都交给我。”
他这样说着,宁羽飞却体会不到半点安心,反而是有无数的内疚,像翻滚的海浪一般,以惊人的高度铺天而来,压得人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话……不是第一次听到。
不是第一次听沈凌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