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随口一问。我后天出趟差。”
  “去哪？”
  他没回答，反倒是催促她睡觉，“我约了国胜，待会儿去他家一趟，有点事。”
  简兮如今特别忌讳姓崔的这一家子，偏偏他还跟崔国胜关系好，要不是关于那晚的事情解释了一大堆，说的头头是道，让她无法辩解，事情才不可能那么轻易过去。
  “这么晚了去做什么？”
  “几个朋友好久不见，聚一聚。”
  “别喝酒。”
  “都没有准备酒水，也不吃饭，就说说话。”
  简兮沉默了会儿，低声呢喃：“那好，那还算安全。”
  李知前叹了口气，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沉默以对。一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那晚的经历足以看他笑话的人笑一年。这一年在简兮面前都让他有点抬不起头来的错觉。
  ……
  崔国胜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养草，不过他跟别人不同，他不喜欢旱地里的那些，他喜欢养水草，刚开始涉足这一块的时候国内还鲜少有人摆弄，所以从印尼或者马来西亚弄些稀罕的水草过来就比较麻烦，一株草不加运费少说也得千把块钱，例如辣椒榕，价钱不便宜还娇气难养。若想弄几条品种稀罕，长势好，具有观赏性的海鱼或者热带鱼，别看针眼大小，价钱却更高。毕竟不是菜市场的俗物，也不是看块头的红鲤鱼绿鲤鱼。
  管理一个水草水族箱并不是易事，配置要合理，日常维护也要上心。水族箱造景完成后，灯管光照时间，底砂厚度、水温以及水体二氧化碳的含量都需要时刻关注。好在微型生态系统一旦稳定好，后期便没有那么繁琐。养在家里赏心悦目，偶尔家中来客人瞧见，也显得房主情趣高雅，有欣赏水平。
  崔国胜约朋友去按摩，刚走到新苏，前台安排好一切，只等宽衣解带后便可以享受，李知前忽而打电话过来，让他受宠若惊。
  李知前说：“我记得前次去你那，客厅里养了一个水草缸？”
  “那是水族箱。我再解释一遍。”
  “现在还有吗？”
  “不仅有，还扩大了模式。”
  “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过去一趟，看看你的水草，然后你给我讲一讲，科普一下。”
  “怎么？突然对这个有兴趣了？也想弄一个？”
  李知前笑了笑，只说：“正在合计。这不是想找你了解了解。”
  崔国胜其实跟朋友刚出来，眼下打道回府不妥，但毕竟是李知前亲自召唤，他得给这个面子，再加上提及自己感兴趣并且愿意多说的地方，别说讲一讲，讲一天他也滔滔不绝。
  一进门崔国胜便如数家珍，他眼下有两个最得意的水族缸，一边是模拟海底环境，养了两条海鱼，底砂含有盐分，水尝起来皆是咸的。李知前闻言挑了挑眉，抬指沾了沾放到嘴里，品味了下，“还真是，咸淡正合适。”
  “你当我是逗你了。”
  “养两条少了点，还那么小一只，够吃的吗？”他幽默地说。
  崔国胜瞪他一眼，一本正经说：“我这是养草，又不是养鱼。养鱼是为了平衡生态，吃腐烂叶子或者吃掉不该有的藻类，这鱼还不能吃草，草给吃了，我看什么景？你看这个珊瑚，叫火柴头，是不是布置的惟妙惟肖，跟海底一样？”
  李知前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我不懂，没情趣，就关注能不能吃。”
  “那你了解什么？别浪费我的功夫。”
  “送人。”他简短说，“你这边是新开的缸？我瞧着不错，你送我吧。”
  “送你？”崔国胜苦笑起来，“你真不跟我客气，不过你要是想送人，我有的是门路渠道，不过只是我的心血，不是我不舍得钱，钱倒是没有几个，你我也不差那点钱。”
  李知前紧挨着沙发坐下，两手交握，靠着椅背说：“我想送得那人，是个老太太，平常喜欢养花养草，都说送东西不在价钱多少，关键要投其所好，可我不大得她喜欢，又是头一年送礼，真端着几盆花送过去，寒酸不寒酸？”
  “原来是这样，”他笑说，“你要是送得出手那也算你厉害。就算价钱上昂贵说得过去，端在手里也不大美观。”
  “可不是，”李知前叹了口气，“要投其所好，还要高档有面子。”
  “所以你打算送这个？哪家的老太太这么让你费心思讨好？”
  李知前笑而不答。
  崔国胜没有细问，引着他看向水草箱，笑说：“哥，你仔细看我这水族箱，鱼有、叶有、花草有、砂砾和泥土还有。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说的不就是我这水族箱？至于高档不高档，你觉得高档不高档？”
  李知前嘴角含笑，点头说：“送这个高档的确是高档，水族箱自带灯管调节，水温也可控，有过滤器，可以充氧充二氧化碳，更不用考虑楼层高好不好采光，可就是繁琐难伺候，设备先进，怕老太太玩不了。”
  “那你就说错了，这东西琐碎，还就退休、在家闲赋的老头老太太有功夫摆弄，也就几个遥控器按键交替使用，只要入了门那就很快得心应手，只不过老年人不舍得花费，前期买设备买草造景需要资金投入，少说万把块，所以年轻人玩得多，舍得腰包……再说了，你送人就是讨人当下欢心，就算是卖电器，也没见几家做到终身免费保修。”
  李知前想了想，看向他，故意问：“你说的是有道理，我不是想不到。可现在怎么入门？谁带？我可不会，对这个也不感兴趣。”
  “我找些人，你不用操心，只要有钱怎么都好使……回头我送你几条上等七彩神仙？上次你不是夸灯笼鱼好看，也送你几条鱼苗。”
  李知前嘴角荡漾着笑意，“那我回头考虑考虑。”
  “得嘞。”
  临走崔国胜又说：“想好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安排人过去给你帮忙。”
  李知前只好坦白：“不在本市，得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崔国胜拍着胸脯保证说：“没事，我做正经事可能不行，但只要是关于玩，天南海北我都能给你找到人。”
  李知前拍拍他的肩膀，低头上车。
  崔国胜比他稍微小几岁，一开始不过是因为家里的关系认识，不过了解以后发现他这人仗义，李知前很喜欢这一点。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要不怎么会不跟崔国云计较，这就是最大的原因，他不光不计较，还怕她跟他计较，影响二人交情。
  李知前没有多想，第二天便联系崔国胜说了这个事，他细问半天才得知是送到简兮老家，不由愣了愣，“搞了半天是为了这个事。要讨好丈母娘是吧？”
  “要是别得人，我就是想送也没必要去问你，直接找人办了就是了。”
  “那是得谨慎……你这动作忒快了点，这就算稳定了？我还当得拖一段时间。”
  “我看你一时半刻消停不下来，不过前段时间你生日带的那姑娘不错，看准了就得赶紧下手，这年头漂亮懂事的姑娘大概比较抢手，千万不能为他人做嫁衣。”
  “……”
  第108章
  简父早晨在菜市场弄了一条鱼回来, 活蹦乱跳新鲜着，简兮撸着袖子进厨房帮衬，进门便是一股子鱼腥味。
  此刻开膛破肚，鳞片散落的到处都是，简兮低头收拾，用水冲洗去。鱼肚清理干净，腹部塞进调料包, 下水慢炖。
  早饭刚过，九点左右光景, 手机在卧室作响，她从厨房出来, 放下果盘去接电话。
  陌生的号码, 接听后那边声音清晰洪亮:“是简兮吧？”
  “你好，我是, 请问您是？”
  “我们在杏林小区南门, 东西已经到了, 方便说下你家具体楼层地址吗？”
  她听了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情况，只能问:“你们是？”
  “李总吩咐过来的。”
  简兮始料未及, 自然惊讶非常，顾不得许多，赶紧交代了具体方位，回屋换上衣服准备下楼。
  简父问:“什么事要出去？”
  “我也不太清楚，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李知前买了东西已经送到小区门口了。”
  他没有多想, 便没有多问。
  不大会儿便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还有对话交谈声，随即有人敲门。
  不用想便知道简兮忘了带钥匙出去，简父抬手把门打开，不想两三个陌生男人开始往家里搬东西，穿着打扮丽亮，不像是打杂的维修工过搬运公司的那些人。
  简父摸不着头脑，说:“这、这是？”
  简兮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打电话这人自觉开口解释:“李总说要给个惊喜，伯父您别急，咱们给你装上你就晓得是什么了。”
  家中来了客人，简母自然听到动静，推门出来瞧了瞧，这会儿正打开玻璃缸箱子抬出，对方问放哪。
  简兮只好看了看简母。
  简母说:“先放客厅吧。别得地方也没空。谁送的？你买的？”她看向简兮。
  “李知前吩咐他们送的，想来应该是送给您过生日的礼物。”
  简母打量了一眼，脸上并无喜色。客厅里人多口杂，有些闹腾，她没有多待，转身回卧室躺着去了。
  支起来架子一放，简兮便明白几分，看样子是个鱼缸，还是养鱼的大鱼缸。不知道他兴师动众搞什么名堂，小心翼翼看了简母一眼，她还没什么表情。
  三个人摆放好，开始通水，接通过滤及附属装备，开泵全功率运转。简兮看了半天，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只瞧见提着的水桶里一堆水草，比如珍珠草，爬地矮珍珠，看起来绿莹莹的，长得整齐划一。还有几尾小鱼，几只极火虾，小鱼有的透体金黄，有的花色喜人。不过皆是很小的那类，不知道是品种的缘故还是刚出卵的鱼苗。
  崔国胜做事还算周全，新缸需要开缸，至少得一周时间，他便从一些活跃在论坛的人手中花钱买的现成的东西，三个人搭手比较快，只一晌儿便布置完整。
  ada超白缸视觉效果好，水草颜色搭配上一口缸，在交替变换的灯光照射之下，用棕色水草进行过渡，自然清新。后景的一大丛箦藻是点睛之笔。既保留整体气势又增添了几分意境。
  有山有水有枯藤，放眼看过去没什么惊艳，但贴近了瞧，细节之处全是风景。
  送走那些人，简母远远瞧了一眼，听说是李知前吩咐人送过来的，板着脸说了一句:“奢侈，省得别人不知道他财大气粗会花钱。”
  简兮闷头听她挑剔，沉默着不敢说话，怕惹她不开心。简母兀自坐了一会儿，等简兮不在身边，悄默声披着衣服出来，围着缸体细细看了一遍，悄声摇头喟叹。
  简兮从卧室出来刚好不小心瞧见，抿嘴偷笑了下，走过来轻声说:“李知前也没知会我一声就派人送了个鱼缸过来，他这个鱼缸还挺好看，看样子用心了……”
  简母不说话。
  她“嗯嗯”两声，又找话说:“我说那天他不动声色向我打听你的喜好做什么，原来是想给你个惊喜。”
  简母沉吟了片刻，这才说:“好看是好看，却也烧钱。这一套下来，价钱肯定不便宜。”
  “图个喜欢，别得别在意太多，你不是说客厅跟餐厅中间有些空荡，现下摆了个这个，也不用我爸爸去找工匠做隔断了。你看，放上这个以后，天花板波光粼粼，整个房间焕然一新，瞬间亮堂不少。”她笑说。
  简母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回过去头继续打量水族箱，忽地伸出手，示意简兮递过来修剪的刀具，简兮以为她要做什么偏激的事，犹豫半天才递上。
  她伸手拨开浮草，把水草缸里一截有些干枯泛黄的叶子剪下来，放下剪刀左右看了看，把量一番才说:“这样看就顺眼多了。对这东西，我也不是全然不懂。”
  简兮一颗悬在半空许久的心这才落地，看样子是喜欢入眼了，只是面子上磨不过去，不愿意多说什么。
  不论简母喜欢不喜欢，简兮这边已经有些动容，忽地想起来的前一天他主动打探简母的喜好，那个时候就应该留心了，昨晚打电话还向她确定今天上午在家不在家，肯定就是怕东西送到的时候家里没有人。
  他定然也是嘱咐了那些送东西的人，人家给母亲讲解了鱼缸调节和使用的方法，还留下了联系方式，后期摸索中遇到什么需要或者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打电话。
  比起那些初入门打算砸钱当学费学习养水草造景的人，简母还真算顺利。不过后面如果她感兴趣，要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学会了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造景，隔段时间便可以变一变花样。
  这东西说简单简单，说难也很难，全看个人喜欢不喜欢，有没有兴趣了解。
  简母只要开嘴一乐，简父那边全然没有问题，他本来就是好相与好脾气的人，对于李知前这个人，一开始虽然有微词，但是几次接触下来，也就消除了那诸多不满。
  中午简峰提着蛋糕过来给简母庆生，看见客厅里忽地多了这么个东西，夸张道:“这谁啊，大手笔。”
  了解原委以后，亲切说:“原来是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