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钱包出门，去逛了一下街，买了两身自认为比较结实可靠的衣服，又买了一个帆布旅行袋。这上矿山，要是拖着行李箱过去就太不像话了。
  晚上洗完澡之后，还顺便洗了衣服，收拾了行装，然后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赶到了公司。却发现在场的竟然有三人，除了王之丞之外，赵经理和许大伟都在。
  他们几个正在做着汤皮。
  许大伟还在旁边闷闷地说：“真的去啊？想一想还是太可怕了。”
  “怕什么？我是谁？哈哈！”王之丞笑道。
  这给我气的。这家伙竟然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不过还是有点变化的，白色的t恤上写的字是“奋斗”，下半身穿着淡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非常结实，而且在他的后背上还挂着一顶草帽。
  那是真正的草帽，看样子还有些年头了。
  更加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竟然穿着一双解放鞋！
  “哦，来了，不过你这穿的是什么鞋？这样的帆布鞋，走起山路来，很容易就脱胶的。”王之丞打量了我一眼就说。
  许大伟看着我，马上就笑喷了，说：“卓倾汀，你这是副什么打扮？怎么看都像是电子厂的小妹啊！”
  “我本来就是好不好？”
  王之丞却说：“没毛病，我们又不是坐在办公室里，而是去做苦力的，衣着上没有这么多讲究，重点就是要结实，不要随随便便就破了。”
  许大伟说道：“算你说得有理，问题是你这草帽是怎么回事？采矿也不是戴草帽的吧？”
  “你懂个屁！这是我家祖传的。我爷爷以前做过长工，他就一直戴着这个草帽的，再说了，我还要推车，哪里有多余的手撑伞？这可是古董。”
  似乎对于王之丞的的变化，赵经理一直都没在意。这点让我感到很惊奇，既然现在王之丞已经变回了原来的那个他，我就止不住打击他：“怎么现在又变成了这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我本来就这样好不好？要不然你问问老赵。”
  许大伟说：“要我说，王之丞你的变化也太大了，前几天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
  老赵耸耸肩，表示：“你们才没真正见识过王之丞的厉害。当年他还在上大学时，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还当着我老婆的面。那个厉害，现在想想还会出一身冷汗。当时我就想这小子够种。”
  王之丞马上说：“别提了，我现在看到你老婆就头大，一直就跟我唠叨，现在估计她不会再骂我了吧？至少给你找了一个帮手。”
  “吃早餐吃早餐，吃完早餐还得踏上我们的征程！”
  王之丞却做起了汤皮。
  做了好几盆。我们几个都吃饱了，不过王之丞依然没有停手，直到做好了十盆，打包放好，交待：“等下他们来上班了，就给他们，算是一点意思，说我离开一段时间，大家千万千万别太想我。”
  “估计还真的会想你呢。”
  “那就收拾一下，出发吧！”
  我还想动手收拾锅盆等用具，而王之丞却主动洗起锅来。
  收拾好之后，他竟然把行李袋放到了这个做汤皮的小推车上，看了我一眼，说：“放上来啊！”
  “啊？”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问：“你是搭车呢，还是走路？”
  “搭……搭车吧？”
  “那行，坐上来啊，还等什么？”
  “啊？搭……搭这个车？”
  “要不然呢？”
  “你要把这个……推到矿山上去？”
  “要不然呢？我买来干吗？你不知道，矿山上太过无聊了，虽然平常也有早点，不过都是些粉条之类的，吃得烦死了，到现在还没有多少改进。所以啊，我们要把生意做到矿山上去，早上就做早餐生意，肯定爆火！不要说五块钱一盆，估计十块钱都能供不应求！这就是商机啊！”
  还商机，问题是离矿山那么远，这怎么推过去……不过这也是他推回来的好像。
  问题是……这怎么看都不是商机，而是神经啊！
  “出发！”王之丞推起了这个两轮的家伙，还戴起了草帽，大步往前行去。
  许大伟呆呆地看着王之丞，说：“王之丞果然还是王之丞。真想跟他一样……”
  从来就没有去过矿山。其实也并不是太远，主要是那里有点偏，谁没事会去那边呢？
  总体来说我还是有些向往的。
  只不过像王之丞这样推着早餐摊子过去，还是感觉有点过于丢脸了。他自己当然并不在意。我跟在他旁边，也慢慢习惯了。
  他这样的打扮，完全就像是一个民工一般，不过走得还算比较快。一开始我倒还能轻松地跟上他的步伐；问题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我就慢慢有点跟不上了。
  还说他身体不好？
  现在这模样哪里像是身体不好？分明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
  不过我也不想抱怨什么，毕竟我现在两手空空地走路，比起他来轻松多了。
  “快点！这么磨磨蹭蹭的，你想走到什么时候？”他还回头对我叫起来。
  我不禁脸上微红，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跟他吵嘴了。
  “你要知道，现在我们都还没有住处啊！虽然老刘已经采购了棉被等等，但房子还没有呢。”他大声说。
  “什么？连个屋子都没有，那住哪里？”我这才真正的吃惊起来。
  “要不然怎么这么一大早过去？当然是自己建，笨啊。”
  “自己怎么……建？”
  “嘿嘿，所以得抓紧时间啊。”
  我的天，原来住的房子还要自己建。如果今天白天没有建好的话，那还得住树林不成？
  我看我是被推入火坑了。
  这一路上其实风光还算不错的。只不过路这么远，走得都累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
  明明可以坐车去的，而他却依然要走路过去。
  这倒有点像是长征了。只是浪费的时间实在太多了。
  三十里路，表面上看起来并不远，如果他开车过去的话，很快就会到；但光靠两条腿，要这么走过去，对于我来说，却是太难了。
  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一路上他倒也说些趣事，比如说他在上高中的时候见过打群架，那架式虽然没有电影里面好看，不过也相当震撼。
  高中他当然就在市里面上的，早就知道他很聪明，当时的学习成绩当然也相当好。不过因为他父母经常都不在家，所以他很多时候都没人管。他说有一天晚上回家比较晚，刚好路上就见着了两伙人在打群架。
  那些人都只是当时城里面的小混混而已，不学无术，平常吊儿郎当的以为天下老子第一，整天就混日子，靠着他们老大的打赏生活，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去守一守地下赌场。
  每一方都有十几人，手里拿着钢管互相砸。晚上十一点多钟，哪里有人管，倒是有人报了警，也只不过来了两个警察而已，还差点把他给抓了起来。
  他笑着说：“我跟他们说我只是在这里看热闹的。他们骂了我一顿，然后与我一起在旁边看。我问他们怎么不上前去劝住。他们就说想死啊，没看到他们人多，我们只不过两个人而已，他们又杀红了眼，我们就算是警察，冲进去也很有可能被打死的，只能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去收场就好。”
  “这警察也太过份了吧？”我不由得说。
  “过份？当时这城里乱，有好几个帮派。其实也主要是因为穷嘛，而且普通上来讲，文化水平都不怎么高，所以就那么多混子。现在你知道我跟那个死胖子的交情了吧？”
  “死胖子？那个胖警察？”
  “那是。那一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他当时没有这么胖，人还蛮好的，还给我钱去买饮料，我们三人就坐在不远处看戏。好家伙，直打到半夜十二点才收场，而且中途又加入了不少人。他们也没有发现我们。最后差不多了，死胖子他们两个这才出手，冲了下去。不过没抓到几个人。”
  原来他跟那胖子竟然还有这段故事。两人还一起“看过戏”啊。难怪看起来那么熟。
  说得兴起，他还说了一些从初中就开始的回忆。说他那时因为学习成绩比较好，而且人也长得帅——这牛吹的，不过没有几个朋友。女生都比较早熟，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手机之类的，都流行情书。他还收到了几封。不过写得没有水平，当场就撕碎了。
  我倒是很想问问当时他妹妹的情况。也不知道当时他妹妹是不是还健在呢。
  不过一时没敢问出来。
  听他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竟然一时忘记了疲劳，也走得步步生风，跟上了他的节奏。
  不过说着说着，他也没有兴味起来，就渐渐沉默了下去。
  “还有呢？说说嘛。”我提醒他。
  “有什么好说的？都只是过去的事了。也是奇怪，我跟你说这些干吗？我就像是老头子一样了，总是回想起以前的事。人们都说只有在死亡的时候，才会把以前的事情全都过一遍的。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怎么老想那些见鬼的事。”
  “要不然……说说你妹妹？”
  “没什么好说的……她……很呆。”
  “多呆？”
  “……她说要嫁给我。”
  我一下子笑出声来。
  “如果她能活过来的话，说要嫁给我，我当然会娶她的，是不是？所谓的爱情，结了婚之后就会变成亲情嘛。如果变不成亲情的话，那就是离婚收场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嘛。进了这个坟墓，要不然就升华成亲情，要不然就是变得无情。小妹倒说得有道理，因为我跟她原本就是亲情。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升华的了。”
  他这个理论让我有些震惊。虽然说他妹妹只不过是捡来的，并不是他父母亲生的；但是这么说起来，倒还是有点像是童养媳了。
  不过他跟妹妹感情好，这么说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禁沉默了下来。
  这时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
  而这里，早就远离了市镇进入了乡村里面。从路上看过去，还能看到一些依山而建的小房子。在这边的农村里面还有很多以前建成的泥巴房子，盖着瓦片，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山并不是什么高山峻岭，都是些并不高的山包而已，看到最高的也只不过一两面米而已；但是连绵不绝，一重又一重，就像是一副国画一般。
  山上翠绿色的，大多都是松树，估计也夹杂着一些野果之类的。
  抬头还能看到一只老鹰张开翅膀在天空盘旋着。
  可以看得出来它飞得很高；也可以看得出来它身躯巨大。
  他说道：“这倒很少见了。在城里根本就看不到。以前很小的时候跟老爸老妈住在山上，老妈还会养鸡，那时山里面有很多田嘛，在秋收之后，田里一般都没有水，而且还有很多遗落在田地里面的碎谷，所以人们就会把鸡笼起来到田里面去放。我以前就经常提着笼子过去放鸡，还得看着，要不然很有可能就真的会上演老鹰抓小鸡了。”
  “还真有不成？”
  “当然有，一般的小鹰当然不必太过害怕，老母鸡就能对付得了；但像现在那只那么大，不要说什么小鸡了，老母鸡都能一把抓到天上去。反正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搞懂那家伙到底是鹰呢，还是雕。”
  前面的路两边终于出现了一些稻田。之前走过的路，路两边很少见到稻田；菜田倒是见到了不少，还有瓜田之类的。我倒是怀念起来。看那水稻长势也比较良好，还能看到有几人正在田间喷着农药。
  当然也有人在看我们，他们估计是想不明白，这卖汤皮的，怎么卖这乡下来了？
  “还有多远？”
  “快了，看看这山，这么多山，那就证明快到了嘛。等下你还得帮忙。”
  “帮忙？”
  “当然，你以为一直都这么闲？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上山啊！知道什么是上山吗？意思就是这条路，真的要跨过一座山！”
  我一开始还不太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看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上坡路，我才有些明白过来。
  从这坡下面放眼望过去，就能看得出来这条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条路果然是跨了一座山。竟然还没怎么转弯，往上也只能看到坡而已。
  坏处当然是这坡很陡，而且长；好处就是还好是水泥路。
  这里的山都不高，所以真要挖邃道的话，可能没有这个必要，二来可能是工程太大，三来应该是因为老路就是这样的。
  他转了方向，在前面拉，我也只好在后面推。
  真是活受罪啊。
  这坡实在太长了，光上这个坡，就走了半个小时左右，而中间还休息了一下。休息的时候他让我在后面顶住，他却在路边捡来了两块石头塞到了车轮下面，我这才放心喘息着。
  上了这陡坡之后，眼界顿时开阔起来。这里就是山顶了。这条路竟然分成了三股，通往三个不同的方向。主方向依然还是水泥路；而两个次方向不仅路小了很多，而且还是泥巴的。
  主方向的路还好，比较直，直接就往山下通去；两个次方向的路就没有这么正规了，像条黄色的蛇一般，弯弯曲曲地延伸下去，也不知道到底通往哪里。
  “走了！”
  我继续往前，不过他却说：“你是傻还是笨啊？方向错了！”
  “错了？”
  “当然。我们要走的是这边！”他说着，拉着小摊往右手边那条泥巴路小心地走去。他不得不小心，因为这是下坡。
  那边……泥巴的小路……而且也不知道到底通往哪里……
  一辆破烂的小货车正从那条泥巴路冒着黑烟开过来，扬起了漫天的黄尘。
  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不过更加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走到后面根本就没有车路。
  要是说这条泥巴路很差的话，那么之后的那一段路才真的是丧心病狂，根本就像是通往原始森林一般。
  这段泥巴路走得非常艰辛。因为路本身就不平，时不时遇到大坑；有些坑用一些碎石填上，却更加难走。车轮印随处可见；特别是有些地段明显那泥巴比较有粘性，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大雨的冲刷，竟然像是变成了粘土一般，当然，现在早就干了；不过当时还没有完全干的时候，经过不知道多少车轮的碾压，挤压变形，路的最边缘和往里一两个车轮大小的地方，都高高的隆起，这两道隆起形成了沟状，走在这道平沟里倒是很轻松，而且也很平坦。
  但是这小摊却比这道沟更大一点，所以要拉着往前走，那就吃力了。
  再加上不时就有小货车进出，扬起的黄尘简直让我怀疑是不是走进了沙漠里面。
  那些小货车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年纪了，或许在这山路上行驶哪怕再新的车不用多久也会变得那么破吧？
  有些档板都破破烂烂的，一颤一颤还以为会掉下来；特别是一路还冒着黑烟。
  真是难受。
  路弯弯曲曲的。走出了不远，倒是可以看到一条小河就在路下。因为这是从山上直接通下来的，所以实际上那条小河是在原本的山谷里面。看起来很小，离路基实在太远。
  不过看上去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