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说，还反过来安抚你妈。”父亲不以为然地耸耸眉。“连我都觉得你回不来了，她大概是唯一认为你回得来的人。”
  他沉默不语，收好资料后转身要离开书房，父亲却出声喊住他：“秦嘉，你也该收心了，好好把事情处理掉。”
  秦嘉的手握上门把，背对着自己的父亲，转头看了父亲几秒后，淡淡颔首便走出书房，而他没想到门外等待的人是姑父。
  他收敛起适才对父亲的不耐烦，语气平和：“他现在有空了。”
  “我是找你。”姑父笑了笑。“有空聊？”
  “我也刚好有点事要跟您说，请。”
  两人走去隔壁的会客室，秦嘉替姑父倒了杯水，才坐下。
  “这三个月，薄岚替公司在生技这一块扎得很深了，美国、德国的生技公司都非常愿意合作，在基因科技跟抗癌的部份很有进展，不得不说你真得找了个非常好的帮手。”姑父笑着说，随即话锋一转。“但我听说你想把南美那一块裁掉，为什么？”
  他淡淡一笑，喝了口水：“南美那里已经亏损三个季度，团队对于市场应变跟管理都有问题，甚至有些决策已经偏离我原本的初衷，与其继续烧钱，不如直接退场，毕竟这块占不了多少营业额，暂时合并去北美总公司也没影响。”
  “这不太像你，我以为只是缩减，而不是完全放弃南美市场，如果很快就有转机呢？你以前总是说机会不等人。”
  “机会不等人，无论是经营，还是改善都适用这句话，投资是该设下停损点，金钱、地位跟名誉，我看重最后一个，因为这才是秦家一直以来在面对各种挫折时，能迅速东山再起的原因。”
  “行吧，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也就不多问了。”姑父点点头。“另外，你姑姑这阵子的事，我先替她给你道歉，前阵子我在国外养病，回来看新闻才知道她跟薄岚的冲突，真真假假我相信你有分辨能力，你姑姑一个长辈跟小辈置气确实不好，我已经说过她了，也希望你能不计较。”
  秦嘉徐徐吐气，平静回应：“不计较？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看在她是你姑姑的份上，能不能我们私下和解就罢了？”
  他垂头沉默几秒，才又抬头说：“第一，她带了二伯跟三伯去公司，公私不分造成公司形象受到损害；第二，她公然诽谤我指定的代理人，等于是公开挑战我的地位；第三，她挖角公司员工，带走公司项目，违反竞业条款跟非法泄密，要是你，能做到不计较？”
  姑父面有难色：“我知道这强人所难，但为了秦家的名誉，你也不希望上法院给大家看笑话吧？她告诉我她会反省……”
  “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考虑过秦家名誉？”他淡然挑眉。“她要反省，就不会让您来道歉，这件事我希望您不要插手。”
  眼见侄子如此强硬，姑父只能叹了气。
  他顺势转了话题：“听妈说你吃不太下东西，医生怎么说？”
  “没事，人老了也就吃得少，放心吧。”姑父听到侄子的关心，欣慰的笑了笑。
  “那就好，身体得多注意，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你有空也多回家看看，你爸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有时就想要找个人说说话，人都会老，慢慢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还要请你们多体谅沟通。”
  秦嘉听得懂弦外之音，但他选择一笑置之：“你身体养好最重要。”
  ---
  “秦先生早。”
  秦嘉甫下车，身后的小詹就赶紧跟上来，同时进门上班的员工都恭敬的对他打招呼，他朝专用电梯走，手摸了下验证身分的数位板，发现没有反应，又试了一次，依旧没动静。
  他转头瞥了眼小詹，小詹紧张的脸部表情纠结，迟钝几秒才说：“凌晨有新的安全设定，可能只有薄总才知道……”
  “还要我教你想办法？”他眯起眼，语气微愠。
  “那、那不然您先搭旁边电梯，我去联系一下薄总。”
  这句话说完，小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好半晌，那男人淡淡开口：“等她来我再上去。”
  ……
  薄岚刚进公司大门，就觉得气氛异常诡异，柜台接待员见到她的时候宛若看到救星，大声的说：“薄总好！”
  面对员工突然的热情，她愣了几秒点头示意，随意一瞥就看到秦嘉站在角落跟总务部的人说话，从小詹的背影看来，显然这段时间他都是这样提肩走路的，整个人僵硬到她有点想笑，她观察了几分钟才迈开步伐往他们走去。
  “另外这一个区块的设置，之前为了公共安全的关系所以省略了美观，所以……”总务部副理笑容略显僵硬，但秦嘉的表情显然不满意。“这件事薄总知道，上回稽查人员来，也说我们这里的安全设施低于水平……”
  “是，我知道这件事，为此我们还缴了一笔罚金。”她从容不迫的出声，小詹转头看到来人，挤眉弄眼要求救，她淡淡一睨示意他收敛，再走到秦嘉身边，低声说。“这件事我上去跟您报告吧。”
  秦嘉望着那块突出来的消防箱跟地上红色的灭火器几秒，才转身往电梯方向走，薄岚吩咐小詹：“你去跟总务部了解一下环境美化的进度。”
  “好。”
  她随即跟上秦嘉，秦嘉已经在专属电梯门前等她，她自然地从包里拿出识别卡感应，电梯门缓缓开启，但他却没有马上走进去。
  薄岚转头看他，就看到他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时间她读不懂他在想什么，便沉默地等待。
  “看来，也不是每件事都变了。”良久，他才吐出这句话。
  她不了解他的意思，但看到他走进电梯里了，她也就闭上嘴跟进去。
  走出电梯，往总裁办公室前进，秘书走来拦住她，她分神聆听报告，瞥见秦嘉已经先快她一步先进去办公室。
  薄岚整理好报告才一进去，就见秦嘉扯下领带，躺在沙发上。
  这情景她见怪不怪了，只要秦嘉心情不好或是焦虑，就会不顾形象的躺着发懒，她拿出手机朝门方向停了几秒，再转身走去长桌上放资料。
  “你做什么？”
  “把门锁好。”她无奈回应。“以免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有损您老人家的形象。”
  随后就听到某人发出冷笑一声。
  “环评报告我已经打印一份出来了，另外……”
  “你处理，这件事我不管。”
  薄岚放下手上的东西，差点忍不住就飙出脏字，不管？你不管的话刚在楼下发什么脾气？
  她转头，没料到秦嘉已经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你现在是嘉格的ceo。”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所以我不会公开质疑你的话。”他又说。
  “嗯。”那还真是谢谢了。
  “我已经适应这个关系，但你显然还没有。”
  她微怔一瞬，轻蹙眉头：“你说什么关系？”
  “你出声，我就不会说话，因为你是执行长，这是你享有的绝对地位。”他缓缓地说。“但为什么你到了电梯门，不是压指纹，而是刷卡？”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就是习惯……”
  “习惯？”他微微仰头。“那台电梯目前只能读取你的指纹，这表示你就是这栋大楼唯一的主人，你该像我一样习惯专属，而不是附属，例如拿卡。”
  她哑口无言。
  “公司的事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总务部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对环境的规划跟预算，很明确也很实际。”他说。“但你明白为何站在你身后的人不多吗？因为你还是会表现出附属的样子，你让他们无所适从。”
  薄岚深深吸气：“我本来就是附属，我只是暂代你而已。”
  “没有暂代，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把整个嘉格给你。”
  这句话的语气，让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良久，她才开口：“我要不起，也不想再这么累了，能不能把关系弄得简单点？”
  秦嘉凑近她，她下意识的往后退。
  “薄岚。”
  她屏气凝神，退到最后她靠上了桌边，而他手掌抵住桌面，把人锁在双手之间，视线中央的位置。
  “我想跟你谈的，是另外一个关系。”
  第16章 十六个亿
  薄岚错愕地望着他, 然后非常认真地思考他这句话的意义。
  他们之间, 还有存在另一种关系的可能吗？
  “我们不就一般雇佣关系吗？”她勉强地让表情平静, 直视秦嘉。
  秦嘉伸出手，手指轻轻地从她耳朵位置往下，沿着她脸颊线条来到下巴, 他的手指并没有真的碰到她的皮肤, 但她却感觉到手指隐隐的热度在脸上划下一道线条。
  他这样隔着两公分距离的假性抚摸，让她屏气凝神, 比真得摸到还紧张, 不踏实的感觉令她双肩紧绷提起。
  “你那520万我还了。”
  薄岚沉默抿唇, 暗自低骂周恺言还真的跟秦嘉提起这件事了, 她本来想离职前跟周恺言见个面讨论一次还清，现在这把柄落到秦嘉手上, 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这问题一定直接上升到去留问题。
  “你留下，这笔钱就不用还。”
  果不其然，在他身边5年果然不是白干的。
  “我直接把钱还你，我认为雇佣关系还是单纯点好。”她慢慢地说。“你也说过公私分明，我的私事不该跟工作有关系。”
  “那你就不该跟周恺言借钱, 周恺言是coo, 你确定不是在自打嘴巴？”
  “我跟他是以朋友名义借的, 当时事发突然，我只能选择把钱先还了，以免那些人去影响我妈的治疗。”
  “跟他有朋友关系, 跟我就不能？”
  薄岚愣了一下，眯起眼看着他：“跟朋友借钱，我就还钱，我一开始不就是这么说的……”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还他钱的原因是把他当作朋友，那你还我钱的原因是什么？”他淡淡地说。“摆脱？”
  她一头雾水的望着他，脑子被他突然丢过来的好几个问题弄得打结，他也没有催促自己思考得慢，难得他居然如此有耐心地等。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做朋友？”她慢条斯理地说。“但又不要我还钱？”
  秦嘉注视她困于思考时的蹙眉纠结，过去自己总是厌恶她的反应迟钝，但今天却异常的感到愉悦。
  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个被潜藏的答案，他困惑不解的对象是她，但他认为不能只有自己纠结，他也要释放压力给造成不解的对象才公平。
  薄岚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到底要什么呢？”
  她看到眼前人浅浅上扬的嘴角，就像是期待已久的问题终于被问出口的喜悦，她疑惑地注视他。
  “我要你。”他说。“我一开始就说了。”
  空气瞬间凝结，他们互相对望许久，她才开口：“你？你要我？”
  “我要你。”
  她眉头皱得更紧：“我、我值520万吗？”
  “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