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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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苹果 更新:2023-03-16 10:35 字数:8268
三人便终日被禁足于宗祠之中,每日清茶淡饭无聊度日。起初几日倒也能忍受,但不久后三人便都难以忍耐了。这三个平日都是花街柳巷恣意享乐的公子哥儿的脾性,哪里经受的住这等寂寞的时光,不到十天时间,这三人便在宗祠之中砸东砸西唉声叹气,每日思量着如何能脱身。
崔元平和崔元戎都已成婚生子,这两人被圈禁于此,家中妻妾子女不免常来探望。崔耀祖的母亲张氏也常来探望宝贝儿子。崔道远倒也无意让这两人连家中妻儿都不许见,也允许他们见面。
几人实在忍受不住这寂寞时光,于是便让自己的妻子女儿母亲等人轮番去见崔道远求情。但每一回她们的求情都被崔道远无情拒绝,弄得崔道远烦了,亲自将崔家众人召到宗祠当着兄弟二人的面训话,明确告诉他们,三人的罪过不可饶恕,必须老老实实的在宗祠禁足思过十年,谁要是再敢求情,便要严厉惩罚。
如此一来,崔家两兄弟和崔耀祖知道,老爷子是铁了心要他们三个在这里当十年的活死人了。原先还以为老爷子只是做做样子,象征性的处罚一番便罢了,没想到老爷子却是当真的。求情不成,被禁足于此,心中本就不忿之极,此刻更是新仇旧恨一起堆积,暗地里嘴上怒骂老不死的心太狠之外,心里也对崔道远从怨愤直至恨之入骨。
一晃半个月过去,这半个月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在这叔侄三人看来却似是度日如年般的难熬。三人之间的话也聊得差不多了,见了面也无话可说。每每见面对坐,也均默然无言相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白天倒还罢了,夜晚更是难熬。白天毕竟还有宗祠院落之中的花草树木可以赏玩,到了晚上万籁俱寂,独守空裘之中辗转反侧。偏偏远处杭州城灯火璀璨夜市欢声笑语传来,便想起之前自由的时光,出入于灯红酒绿之中的欢愉的日子,更是凄凉悲惨,心中恨的牙痒痒的。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三人吃了家丁送进来的晚饭后便在院子里枯坐。圆月当空,寂寞无聊之际,崔耀祖终于忍不住抱怨起两位叔叔来。责怪他们当日利用自己,害的自己到了今日的地步。崔元平和崔元戎自然不肯忍受其自责,两人反唇相讥。三人在院子里吵个没完。
崔耀祖吵到怒极时不免言辞过激,扬言道:“要是在这里禁足十年,还不如死了的好。若是自己哪一天决定悬梁自尽,必先杀了二叔三叔你们陪葬。”
崔元平和崔元戎怒不可遏,但他们见崔耀祖说的凶狠,知道以崔耀祖这种愣头青的性子未必便干不出来这种事来,倒也敢怒不敢言,不想激怒这个冲动的侄儿。二更后,三人也吵得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崔元戎偷偷的来到崔元平的房里商议。
崔元戎道:“二哥,咱们在这里生不如死,耀祖这小畜生没准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耐不住性子,迟早要发疯。到时候恐怕真的会害了我们的性命,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崔元平表示同意,但也无了奈何。“三弟,你说的话我何尝不知,但老爷子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困十年时间,我们也活不过这十年啊。耀祖是他的亲孙子,大哥总是会想办法弄他出去了。昨日耀祖便说了,大哥来见他时要他暂且忍耐,会想办法说服老爷子放他出去的。”
“说来说去,老爷子既心狠又偏心,耀祖是长子长孙,就算出不去,十年以后还是家主。我们两个十年之后怕便成了一把老骨头了。二哥,咱们得想办法啊。”崔元戎道。
“能有什么办法?”崔元平叹息道。
“除非……那老不死的死了,否则我们怕是难有出头之日。”崔元戎咬牙道。
崔元平吓了一跳,咽着吐沫道:“三弟,你疯了么?这话如何能说?”
崔元戎咬牙道:“只是说说罢了,老爷子身子那么硬朗,再活十年也未可知,又怎么那么容易便死了。即便老爷子死了还有大哥。大哥会救耀祖,却未必会放我们出去。老爷子就算死了,也必会立下遗嘱把我们继续关押。总之我们两个怕是没有活路了。”
两人低声说话抱怨咒骂不已,心中既愤恨又绝望。一直到了三更过半,崔元戎才告辞回房休息。然而就在崔元戎开门回房之时,他忽然看到了门廊下站着几条黑影,这一惊非同小可,吓的他惊叫了一声。
崔元平惊问何事,却见几个蒙面人逼着崔元戎退回房中,崔元平惊慌喝问,那几个蒙面人却解了蒙面露出了真面目。兄弟二人看到其中一人的面容时,惊的目瞪口呆。
那几名蒙面人之中,其中一人兄弟二人很是熟悉,那正是崔家的常客,也是江南豪族之一的郑氏豪族的家主郑秋山。郑氏乃五姓七族之中的大族,荥阳郑氏也是家族渊源深远的豪族之家。大唐立国时也曾经盛极一时。武帝时五大豪族被迫南迁,郑氏落足于福州,占据了江南海路船运之利,依托于崔氏所掌的粮茶之商,也成了仅次于崔氏的豪富之家。
正因为崔氏为五大豪族之首,掌握了大量的资源,所以其余各家也都以崔氏为马首是瞻。郑氏也不得不如此。虽然到了这一带,郑氏家主郑秋山曾数次跟崔氏家主因为一些财富上的事情起了冲突,表现的相当的强硬。但崔氏家族叛军在苏杭扬州等地,占据了大量的粮食资源,郑氏要想分一杯羹,不得不低头服软。
作为五大豪族之家,交往自然密切的很。郑秋山也无数次的出没于余杭之地,出入于崔氏豪宅之中,自然崔家众人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见是郑秋山,兄弟二人松了口气。不过对他半夜三更出现在自家的宗祠之中,兄弟两人甚是疑惑。
“原来是郑世伯,您老人家怎么半夜三更出现在我崔家宗祠之中?门口的家丁并未通报啊。”崔元平诧异问道。
郑秋生身形消瘦,个子颇高,整个人裹在黑袍之中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吊死鬼。但见他面带笑容哑声道:“怎么?世侄难道都不让我们坐下说话么?不给我等沏杯茶水么?”
崔元平忙道:“抱歉抱歉,世伯,是我们失礼了。诸位请坐,我这便给世伯沏茶。不过,世伯你也知道,这宗祠之中条件简陋,也没什么好茶,还请世伯将就将就。元戎,还不给世伯沏茶?”
崔元戎疑惑的看着郑秋山等人,心中满是疑问,不过还是转身去拿茶盅准备沏茶。
郑秋山却摆手笑道:“罢了,跟二位世侄说笑罢了,我等刚刚从鸣凤楼出来,喝了几壶一品红的好茶,现在倒也不渴。”
鸣凤楼是杭州最好的酒楼,名声播于江南之地。出名不在于珍馐佳肴美味山珍,而是鸣凤楼中有特等的好茶。像现在刚刚四月,各地新茶汇聚于鸣凤楼中,都是极品名贵之茶,寻常人根本消费不起。崔家兄弟在外边时也时常出没于鸣凤楼,但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便恍如隔世了。
“世伯这是来杭州见我家老爷子的么?怎地来到此处了?”崔元平赔笑问道。
郑秋山呵呵笑道:“贤侄,世伯是特意来看你们两位世侄的。听了你们两位世侄的事情,世伯早就想来瞧瞧你们了。你家老爷子不让人来见你们,这不,世伯我只能晚上偷偷来了。你们门口的家丁不识相不让进,不过世伯让他们现在都睡的跟死猪一般,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你这里呢。唔……耀祖此刻也睡了,怕是敲锣打鼓也叫不醒了。”
崔元平和崔元戎均是一惊,听郑秋山这口气,似乎此行是未经允许私自前来,这可不太寻常。外人怎可随意闯入他人宗祠之中,这是极为冒犯的行为。
“二位贤侄这日子过得确实惨的很,啧啧啧,瞧这地方,阴湿霉重,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整天陪着你崔家的那些祖宗牌位,这岂非是等死么?你们家老爷子也太狠心了。自家骨肉,怎可如此对待?哎,崔翁真是太倔强了。”郑秋山环视房中破败模样,叹息道。
崔元平皱眉道:“世伯,你到底来此何事?不会只是来瞧我们的吧。世伯若是真可怜我们两位晚辈,该在我家老爷子面前替我们求求情才是。”
郑秋山转头笑道:“二位贤侄,你当我没替你们说好话么?可是你家老爷子不近人情,把老夫倒是斥责了几句,怪我多管闲事。他说,你们两个犯了家法,必须在这里呆满十年。阿弥陀佛,十年呐,这不是要人命么?”
崔元平和崔元戎面如死灰,沉默不语。
郑秋山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嘴角荡起微微的笑意,沉声道:“二位贤侄莫要烦心,世伯今日前来,其实也是为了搭救你们的。”
崔元平和崔元戎惊喜抬头,齐声道:“真的么?”
郑秋山抚须笑道:“世伯何时欺骗过你们?世伯看着你们长大,便当作自家子侄一般,岂能看着你们在这里耗费十年光阴?”
崔元平大喜道:“世伯果真能说服老爷子放我们出去么?那我和元戎将感激不尽。今后将待世伯如父一般。”
“那可不敢。”郑秋山摆手道:“你家老爷子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认他人为父。他自己的儿子怎么着都成,可是送给别人他可不干。”
“哼,老爷子就是不希望我们好,哪怕是我们死在这里,他也不会皱个眉头。”崔元戎冷声道。
郑秋山呵呵笑道:“元戎世侄,你这话说的过了,可不能这么说话。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你们到底是犯了何事,才惹得崔翁铁了心要办你们?”
“还不是因为那个王……”崔元戎脱口而出。
崔元平沉声何止道:“三弟,闭嘴。”
崔元戎惊觉失言,忙讪讪闭了嘴。
郑秋山眨眨眼笑道:“还保密么?看来两位世侄是不信任世伯啊。”
“世伯,我们兄弟确实犯了家法,至于犯了何事,倒也不用提了。”崔元平咂嘴道。
郑秋山呵呵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因为你们想杀了那个王源的事情么?还有,你们想当家主,接受了朝廷的秘旨是么?”
崔元平和崔元戎惊愕张口,吃惊的看着郑秋山。
“这些事……你怎知道?”崔元平道。
“呵呵,二位贤侄,我郑秋山好歹也是郑家家主,在江南也是一号人物吧。就算没有你们崔家势力大,也不是个傻子聋子吧。这等事我怎会不知?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譬如,你们崔家接受了朝廷的旨意,当今陛下欲纳你们的侄女儿若瑂为贵妃。要你崔家集合我江南五姓豪族之力募集兵马北上助力陛下平定天下。我说的对不对?”郑秋山冷笑道。
崔元平和崔元戎呆呆的看着郑秋山,不知如何接话。
“还有呢,我知道的事情你们都未必知道。崔翁在扬州一战之后变了卦,他和那准备反叛的王源达成了协议,要把你崔家长孙女若瑂嫁给王源为妾。约定违背陛下旨意不出钱粮兵马助力陛下,要跟着王源一起造反呢。”郑秋山淡淡道。
“什么?”崔元平和崔元戎惊呼出声。“世伯,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啊,这可是干系到我崔家生死的大事啊,世伯怎可信口胡言?”
“胡言么?老夫怎会在你们面前胡说八道?老夫所言都是有根有据的,没有半点瞎话。你们可知道,你崔家之事已经败露,朝廷要对你们崔家进行惩罚,你崔家不久便将要分崩离析,覆灭不再了。你们两个就算是能出了这个门,也其实活不多久了。”郑秋山冷冷的道。
崔元平和崔元戎惊的愕然无言。崔元戎怒道:“世伯,请你说话注意分寸,你喜欢说笑,也不要拿这等事来说笑。”
“说笑?那可不是说笑。给二位贤侄引荐一位贵客。二位贤侄,这一位是从京城来的宣旨钦差,龙虎军左卫大将军程度程大将军,当今陛下和李平章极为仰仗的心腹爱将。你们亲近亲近吧。”郑秋山冷声道。
郑秋山话音落下,站在郑秋山身后的那几名蒙面人中,一人缓步上前来早桌案旁的灯光之下。这几名蒙面人自进房以来便静静的站在黑暗之中,崔家两兄弟本也并没在意他们,以为是郑秋生的随从。此刻才知道,原来其中竟有朝廷来的人。
在崔氏兄弟诧异的目光中,那名身材精干的蒙面汉子伸手缓缓解下脸上的蒙布,露出一张坑坑洼洼满是麻点的冷漠的面孔来。此人面貌丑陋凶悍,更让人胆寒的是那双冷漠如冰的双目,眼神中透着凌厉和凶狠,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
“二位公子好,本人程度,有礼了。”麻脸汉子微一拱手,沉声道。
崔元平和崔元戎忙拱手还礼,两人心中七上八下的砰砰乱跳。眼前这位叫程度的人竟然是朝廷派来江南的钦差,更是禁军龙虎军左卫大将军,这来头可着实不小。更让两人心中不安的是,朝廷再派了钦差前来宣旨,而且是和郑秋山在一起,这恐怕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二位刚才说郑家主的那番话是说笑是么?那么二位可就错了。郑家主可不是说笑。本人此次来江南,正是奉陛下和李平章之命来和和你们崔家算一算账的。你们崔家犯下了弥天大罪,二位难道还不知么?”程度沉声说道。
崔元平惊愕难言,忙赔笑拱手道:“程大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兄弟二人从扬州回来之后便被禁足于家祠,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秋生对程度微笑道:“程大将军,也不必跟他们绕弯子了,他二人恐当真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便将陛下旨意跟他二人明言了吧。”
程度点头道:“好。”
程度双目凌厉扫视崔家两兄弟,威严沉声道:“二位,本人此来江南,正是奉陛下旨意前来对你崔家宣旨的。本来这份圣旨该向崔道远宣读,但本人听从了郑家主的意见,今日先将旨意告知两位崔公子,两位公子听仔细了。”
程度从怀中取出圣旨,缓缓展开,崔元平和崔元戎忙离席跪地倾听。程度冷声宣道:“崔氏一门,受大唐恩宠,得享尊贵荣宠,本该感激涕零,为朝廷效力不怠以回报天恩浩荡,然其不知感恩,反恩将仇报,抗旨怠命,勾结奸贼,意图颠覆谋逆。今查实其罪,朕岂可容之。着革崔氏所有官职爵位,满门抄拿,家财充公,九族之内,所有牵连之人一律严办,不得姑息,钦此。”
圣旨短短几句话,程度以极快的速度念完,但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不啻于几道惊雷劈在崔元平和崔元戎的身上,二人外焦内嫩浑身酥软,瘫坐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来。这是一份抄家灭族的圣旨。这是一份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圣旨。这是一份宣布崔家犯下了谋逆大罪的圣旨。难怪刚才郑秋山说,自己两人快要死了,果然是快要死了。
第1035章 蛊惑
“二位,听清楚了么?听明白了么?要不要瞧瞧这圣旨上的大印,鉴别一下这是不是真的圣旨?”程度沉声道。
“岂敢……岂敢。郑世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崔家何时成了勾结叛贼犯下了谋逆之罪了?”崔元平脸上冷汗滚滚,颤抖着问道。
郑秋山冷笑道:“刚才老夫已经告诉你们了,你家老爷子在扬州跟王源达成了协议。朝廷本要你崔家募集兵马粮草北上,可是你家老爷子受王源蛊惑,不但抗旨不遵,而且还要和王源携手背叛陛下,意图不轨。那王源是什么人?他是个野心昭然将要造反的逆臣,你崔家与之同流合污,这不是谋逆反叛是什么?”
崔元平和崔元戎浑身无力,虽被困于此处,但他们也并非不知道家中的一些事情。扬州城中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曾经亲身经历。那夜刺杀王源失败后,老爷子和王源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后来王源还协助守住了扬州城,和老爷子之间关系甚笃,这显然是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了。那么这些事情必是已经被朝廷全部知晓了。
但即便如此,崔元平和崔元戎如何能承认,于是大声喊冤道:“冤枉啊,这绝对是误会。我家老爷子怎会和王源勾结谋反?再说那王源是朝廷相国,我崔家如何知道他有谋逆之心?这一定是误会。请朝廷明察啊。我崔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岂敢有异心?”
“二位世侄,到现在你们还抵赖,那可就不好了。莫以为朝廷一无所知。你们该认识那个扬州太守沈子芳吧,你们的大哥崔元博可是亲口告诉了沈子芳,说你家老爷子跟王源之间订立了协议。这协议便是相互勾结抗旨不为。甚至还包括要将崔若瑂送给王源为妾的勾当。你崔家可真是出息的很,陛下要纳你崔家女为贵妃,这是何等的荣宠,你家老爷子是得了失心疯了,却要去送给王源为妾,巴结王源。天下人皆知那王源狼子野心,在成都挟天子自重意图不轨,你崔家难道不知?你们兄弟二人难道不知?可莫要再装糊涂了。沈子芳已经将此事全部密奏朝廷,你们想抵赖不认,那可是不成的。”
崔元平和崔元戎惊愕张口,再无一言。二人心中大骂崔元博愚蠢。大哥跟那沈子芳过从甚密,但将家中最隐秘之事居然告知沈子芳,这也太愚蠢了。沈子芳是什么人?那人见风使舵根本靠不住,大哥居然当他是心腹,这下好了,害的全家全族之人万劫不复了。
“二位,本人知道你们崔家势力庞大,又是在你们的地盘上。故而本人此次南下宣旨带了五百名禁军前来,一旦宣旨,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你崔家上下就地满门抄斩,当然也包括你们二人。若非郑家主极力要求本人暂缓一时,说要先告知你二人,你们此刻怕便是两具尸首了。然你二人尚在抵赖,这可不是认罪伏法的态度。”程度冷声道。
崔元平从程度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什么门道,莫非郑秋山有意救自己二人,否则为何要事前来此告知?此刻便是有最后一丝希望也要赶紧抓住了。
“世伯,求您救救我们兄弟。程大将军,郑世伯,你们当知这件事跟我兄弟没什么干系。事实上我兄弟二人正是受了朝廷密旨,这才在扬州对王源下手,以至于被老爷子迁怒囚禁于此。就算我崔家做错了事情,但我兄弟二人可是对陛下和朝廷赤胆忠心的。还望朝廷明察。我兄弟二人若是跟王源同流合污的话,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郑世伯,程大将军,求你们明察秋毫,我兄弟二人死不足惜,但确实是冤枉的很。”
“是啊是啊,世伯,求您开恩,救救我们兄弟吧。”崔元戎也连声哀求道。
郑秋山和程度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隐隐的笑意。
“二位世侄,若不是知道你们其实是冤枉的,老夫又怎会求程大将军暂缓宣旨,连夜跑来这里见你们?哎,你们两个也是够倒霉的,你家老爷子做错了事情,却要连累你们。我郑秋山跟你们崔家也算是世交,也不忍见你们崔家今日被满门抄斩,落得如此下场。更不愿见两位世侄含冤而死。但这是朝廷的严旨,老夫怕是也无能为力了。”郑秋山叹息道。
“郑世伯,求求你想想办法。若能救的我兄弟二人性命,今后我兄弟二人任凭驱使,子子孙孙对您感恩戴德。”崔元平和崔元戎连声哀求道。
郑秋山长叹数声,转头对程度道:“程大将军,我这两位世侄确实是冤枉的很。袁内监上次来宣旨之事,您不也是知道的么?他二人确实没有和王源同流合污,而且还曾设计刺杀王源,这一节朝廷应该是知道的吧。您看,能否饶他二人性命,朝廷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这样枉杀了他们二人,似乎有些不近情理。”
程度皱眉道:“郑家主,你这是什么话?怎敢出言指谪朝廷。他二人虽然无罪,但朝廷的旨意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这跟有罪无罪可没干系。照你这么说,崔家其余并未参与的亲族,岂非都要饶恕不死了?涉及谋逆大罪,便是无罪又当如何?”
崔元平和崔元戎听的心惊肉跳,程度说的确实是实情。诛杀九族之罪,可不是管有罪没罪。便是家中的妇孺孩童也是统统要杀了的,根本没有什么情理可讲。
郑秋山皱眉道:“话是如此,但朝廷难道便不可全面考虑此事么?朝廷不是还要命我江南几族出大力么?崔氏乃江南豪族之首,影响颇大。若是诛杀了崔氏全族,怕是于大事不利。没有崔家牵头,其余几族可没什么号召力,便是我郑家和其余几家共同出面,也不如崔氏一族的影响力大。站在大局上考虑,能否通融?”
程度皱眉道:“你是说……没有崔家,便无法在江南募集兵马钱粮北上援助朝廷是么?”
郑秋山道:“也不是不成,但费力费时太多。如今朝廷要求我们尽快募集兵马钱粮北上,短时间内行事,恐还需崔家的号召力才可。能否给他们崔家一次机会,让他们将功赎罪?办好眼前最大的大事,为大局稳定着想?”
程度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要我饶了崔家?我可是奉旨前来办事,你是要我抗旨么?崔道远谋逆罪行铁证如山?朝廷如何能信任他?若是此次不能法办此人,消息走露之后,本人的性命堪忧倒也罢了,万一他崔氏悍然而反,岂非大局更乱?到那时,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郑秋山沉吟道:“程大将军,可否只诛首恶,不涉无罪之人?这满门抄斩之罪确实太重了。一旦这么做了,募兵之事便也办不成了。这样,本人可以上奏朝廷,为此事承担责任。到时候朝廷若是怪罪下来,我郑秋山一力承担便是。”
程度咂嘴道:“郑家主,你这又是何苦。为了崔家,你至于将自己至于此地么?朝廷本是希望你能挑头,为朝廷完成募兵北上的大事的,你却为何非要为崔家出头。”
“程大将军,朝廷开恩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没有崔家的参与,募兵之事确实难以短时间内完成。再说,我郑秋山也不希望崔家落得如此下场。崔道远固然罪不可恕,但崔家其余人是无辜的,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此事,只诛首恶,不涉其他。”郑秋山道。
程度犹豫不决,半晌方道:“郑家主,你这是给我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照你的意思,崔道远和崔元博为首恶,诛杀他们之后,他崔家还会愿意合作?崔道远和崔元博被杀之后,消息公开之后岂非一样会让募兵之事受挫?他崔家何人出来挑头?我又怎能相信他们会愿意继续和朝廷合作?”
郑秋山看向崔元平和崔元戎,叹息道:“二位贤侄,老夫可尽了全力在帮你们,你们也该表个态,叫程大将军放心才是。若朝廷杀了你家老爷子和你们的大哥,你二人不但不能怀恨在心,还要全力配合朝廷的命令,捐钱粮号召募兵之事。你二人可能做到?”
“做到做到,一定做到。我们对天发誓,我崔家一定会效忠朝廷,绝不会怀恨在心。老爷子……大哥他们是罪有应得,二哥你说是不是?”崔元戎连声道。
崔元平咂嘴低声道:“是。他们罪有应得。”
郑秋山点点头,转向程度道:“程大将军,你看,他们都表态了,这事儿可否就这么办?只诛崔道远和崔元博一支。他们二位一脉便饶了他们,这样岂非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