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水饺吗？花里胡哨，绿油油的，看着就跟青菜叶子似的，哪儿像是水饺了。
  两人期待的情绪又掉下来，尤其是杨爸，总觉得这绿了吧唧的颜色特别不吉利。
  杨妈偷笑，笑完了又转过来安慰：“算了算了，拆开都拆开了，总不至于不吃了吧。平平抢的，既然真的那么难抢到，他肯定也是做了内心斗争，才肯分给我们吃的，别辜负了他的心意。这样，多少吃两口，我去炒个菜。你不是想吃芹菜炒腊肉了吗，我给你做个。”
  十来分钟后，一大盘芹菜炒腊肉和一大盘水饺新鲜出炉。
  两个盘子都往外冒着白花花的热气，看着就叫人垂涎三尺。
  杨爸夹了一筷子芹菜。
  芹菜棒沾上了腊肉的油香与熏香，外加本身的清香脆甜，几根下去，杨爸就满足到不行。
  连刚才对水饺有意见的事都抛到脑后了，吃着吃着就夹起一颗绿油油的水饺塞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热乎乎的汤汁顺着被咬破的饺子皮淌出来，他忍不住吸溜干净汤汁咽下去，再慢吞吞地咀嚼品味水饺馅。
  “真香。”
  杨爸边说，边又夹了一颗水饺。
  杨妈问：“什么馅，好吃吗？”
  杨爸停下动作，含糊道：“没吃出来。”
  杨妈：“啊？不好吃吗。”
  杨爸别别扭扭地说：“不是……太好吃了，一下子就吃完了，没吃出来什么馅。”
  “噗。”
  杨爸装作没听到这一声笑，又夹了一颗塞进嘴巴里。
  跟刚才那颗一样，咬开一个小口，里面就有满满的汤汁淌出来。汤汁太香，杨爸不舍得一口气喝光，小口小口吸完，才开始吃水饺。
  这次他长了心眼，专门品了品馅。
  “牛肉馅。一点怪味都没有，简直跟我去外面新鲜买了牛肉绞了馅包的一样，调味也好，既去了肉腥味，又没有留下重的调味料味儿。”
  “水饺皮应该是用芹菜汁染的，跟牛肉搭起来，竟然不错。。”
  “这水饺的小叶子模样，捏得够挺精致的。”
  “怪不得杨平那同学，说他都没抢到这水饺呢，原来味道真的这么好，这口味，确实值得抢一抢。”
  “看来，那小子真不用我们操心了，这水饺的味道比你包的还好呢。尝着特别好，特别新鲜，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吃起水饺来，杨爸一个接着一个，刚才那盘水灵灵的腊肉炒芹菜，在他这里顿时失去了吸引力。
  抬起头，杨妈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会儿不跟刚才似的，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了？”
  杨爸装傻：“我什么时候说过，它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了？”
  “哟，那是怪我了，怪我刚才没把你说的那句话都录下来。”
  杨爸：“你这人，你看你，过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真是——”
  杨妈扬起眉毛：“让我给你留面子？有些人，好像也没给我留面子吧。”
  杨爸登时放下筷子，作势要去讨伐奸贼：“谁啊？你说他是谁，我去打死他。”
  杨妈一动不动地盯着杨爸。
  杨爸声音弱下来：“嗯……不会是我吧？”
  杨妈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微笑。
  “我……应该没有吧？”
  杨妈抱胸扬眉：“两分钟前，不是你说，这水饺比我包的还好吃吗？”
  “可这不是事实吗？你——”
  杨爸还想继续，被杨妈仿佛能杀死人的眼神制止了。
  杨爸秒速滑轨：“好吧我错了。”
  杨妈露出一个满意笑容：“不过，你这道歉，有点没诚意，除了口头道歉，不应该来点实际的吗？”
  杨爸警惕道：“你想要什么实际的？”
  杨妈再次露出微笑，指向厨房：“冰箱里还剩一袋水饺，下次吃的时候，你就不要吃了吧。”
  杨爸：？？？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带着这些水饺滚出去，以后不要吃我做的饭了吗？
  .
  今天就是除夕了。
  又是一年除夕，杨平敲完最后一行字，交给领导，结束了今年最后一项工作。
  “呼……已经八点钟了？”
  他还没有来大城市以前，这个时间，他已经跟爸妈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无聊的春晚了。
  那时候，他每年都吐槽春晚无聊，爸妈还是执意要看。他每次都憋不住跟兄弟吐槽，可是现在……
  “不对啊。”
  杨平忽然意识到有问题。
  从他来到这座城市，好几年没回家，也确实是好几年没跟爸妈一起看春晚了，但是往年这个时候，爸妈会给他打电话的啊。
  今年什么情况？
  带着疑惑，杨平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铃响了无数声，最后冒出来，毫无感情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杨平担心起来，开始拨杨爸的电话——
  电话铃再次响了无数声，就当杨平以为，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所以二老才没接电话时，电话接通了。
  从嘈杂的声音判断，二老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相反，他们过得很热闹。
  “你给我出来，你到底出不出来？别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进不去，我告诉你，我那还有一套备用钥匙呢!”
  “你你你，你不能这样，咱们刚才说好的，十二个水饺，你六个我六个。我已经让着你，你七个我五个了。你总不能仗着你吃得快，就把我仅剩的五个再抢走几个吧，这也太过分了，搁谁谁受得了？”
  “什么叫你让着我？那明明是说好的。上回，你明明说的是你给我赔礼道歉，让给我吃。唉，不对，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咱们说的明明是，这一盒水饺都是我的，现在，我都让给你三个了，你还不知足，还要再吃两个，你说咱俩谁过分？”
  杨平：……
  哦，不是过得很热闹，是过得很闹腾。
  而且，他好像就是那个，让这场闹腾发展起来的罪魁祸首。
  杨平：“爸，妈，你们停一停。你们想多吃一个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能不能把饺子放下再吵？万一掉地上了，你们俩谁都吃不到，多可惜。还有……”
  没人理他。
  杨平看着通话记录上已经五分钟的时间，表情逐渐凝固。
  这就是美味的威力吗？
  一直想着他念着他的妈，亲生儿子都不要了，也要跟爸争抢最后几个水饺；
  一直财迷又抠的爸，电话接通了放在一边，连不断跳字儿的电话费都不在意了。
  杨平：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吃水饺的醋。
  不过……
  杨平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主意。
  杨平把语音通话转成视频通话，带着手机走进了厨房。
  从冰箱里拿出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脏脏馄饨——
  大概因为这款速食的趣味性最强，所以，在网络上的讨论度最高。
  也因此，他一直没舍得吃，想留到新年，在这个仪式感满满的时间吃掉它。
  临出锅前的30秒，杨平看了眼手机，那边，爸妈还在为了最后的三个水饺争的不可开交，他十分机智地开口。
  “爸，妈，我煮了脏脏馄饨，是一款没给你们寄过去的馄饨，你们要不要看——看？”
  杨平万万没想到，话还没说完，爸妈就已经停止了争吵，围到了手机前面，眼巴巴的盯着屏幕。
  杨平：“这……原来他们家的速食，在你们心里已经有这么高的地位了吗？”
  杨爸杨妈狡辩道：“你这叫什么话，我们这不是依着你吗？原来，我们才不会吃这种东西，要不是你喜欢吃，我们看都不会看一眼。”
  杨平：你们不用这一脸要流哈喇子的表情说这话，我可能会更相信一点。
  杨平还没说什么，那边杨爸杨妈已经讨论起来了。
  “我看他们说，这个馄饨最好吃。”
  “我看也是，好像比我最喜欢的那个馅儿还好吃，里头海鲜味儿特别正，皮也都是特殊处理过的，跟其他馄饨不一样。”
  “不过吃完之后脸好像会脏脏的，所以叫脏脏馄饨，跟前些年火的那个脏脏包差不多。”
  “……”
  杨平：“等一下。”
  爸妈没听见。
  杨平又喊了一声，爸妈还是没听见。
  杨平又连喊了三声，爸妈终于恋恋不舍地终止了关于脏脏馄饨的讨论，扭头跟他说话。
  “干嘛啊？”
  杨平听着这不耐烦的语气，心痛道：“你们知道脏脏馄饨？”
  “知道啊，这馄饨，现在是鱼羹餐馆速冻食品人气no.1，我们看上去有那么low吗？连这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