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节
作者:减肥专家      更新:2023-03-17 10:37      字数:5997
  幸好鬼厌把它护住。
  只不过,想逆势而动,绝非易事。警惕念头所化的火光,在风雨交加,洪流肆虐的“黑森林”中,本无壮大的机会,是鬼厌全力维持,才没有使它第一时间熄灭掉。可这样的举动,对鬼厌的消耗也是极大。
  此时此刻,九宫魔域和鸦老阵盘交界虚空中,鬼厌神魂投影在虚空中端坐,却是闪灭不定,偶尔伴有幅度不一的扭曲,这是神魂遭受冲击带来的结果。
  如今,鬼厌神魂已经受创,更有加重的趋势。
  在他这个境界,神魂不伤则已,一旦受创,恢复起来总是麻烦,还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顽疾,但他没有缓手的意思。
  他身前还是那副棋盘,罗列九字,法相居中,可在他看来,上面的棋局已经改变了,其布局从鸦老的阵盘,变成了九宫魔域;而对手同样改变,鸦老、还有主控着九宫魔域的几位魔君,这么豪华的阵容,却不是在对面,就在他身后,正指手划脚,限定规则,甚至是直接拿了套索,套在他脖子上……
  如果鬼厌驾驭不住秦行这枚棋子,他自己就将沦为九宫魔域里的棋子,在看不到头的漫长年岁中,任由鸦老等人摆弄。所以不管怎么说,在秦行这枚棋子的争夺上,他是全力以赴,再无保留。
  微弱的火苗在风雨洪流的冲击下,艰难维持,“黑森林”体系的性质便是:一个念头萌生后,分裂的次数越少、维持的时间越长,其在神魂中留下的印记越深刻,越能够吸引同源的念头靠拢、滋生。
  当然,越到后面,其他念头的压制和冲击也就越厉害,而这才符合人之天性。
  秦行在海面上一个恍惚的功夫,鬼厌所护持的他仅有的那一点儿警惕念头,则没有一刻止歇,在“黑森林”中蹿动,迅若电光,已经数百次转折,看似漫无头绪,其实它每次蹿动,都是在秽渊魔主力量洪流的薄弱处穿行;每个转折,都是鬼厌结合全局,推演运算的结果。
  秽渊魔主的层次在那里摆着,就是从指缝里漏一点儿“赏赐”,就能令人受用不尽,内蕴的冲击力,超乎想象,若要躲避这种力量,维护秦行这点儿难得的“警惕”念头,就必须要跟上“节奏”。
  也就是说,要捕捉到秽渊魔主对秦行形神施展的手段细节,采取针对性的措施。形象点儿说,在“黑森林”这个层面,相当于在暴雨倾盆,洪水泛滥的环境下,捕捉到每一个雨滴、每一道水流的轨迹、力量与枝叶藤蔓相激产生的变化……
  实际应用时也许用不到这么极端,但起码的要求是,保证秦行生出来的警惕念头,亦即那簇微小的火苗,躲过风雨洪流,不至于熄灭。
  这就需要计算,超巨量的计算和推演,鬼厌已经尽了全力,他抽取鬼厌的先天元气,不顾一切地令解析神通全开,计算每一点上的强弱分布,寻找每一个可能的生路。
  饶是如此,甚至不到百分之一刹那的超短时间里,这个念头还是受到了超过两千次的强劲冲击,起初还因为念头稳定,招引过来一些附属念头,但很快就都在这连绵不断的冲击下粉碎,甚至是念头本身,都禁不住撞击,分裂了一次,比最初时都要衰弱一点儿。
  心力交瘁的感觉,不可抑止地浮上来。
  鬼厌都不知道这是他真的已到了极限,还是秽渊魔主对他神魂压制的结果。
  神魂冲击越是强烈,“黑森林”体系越是混乱,每一个刹那,都会有成百上千个念头枝蔓生发、延伸,并在下一个刹那,用倍数的方式,使其复杂化。
  或许正因为如此,那些创立神魂攻伐、降伏心念等等妙法的大能们,才会只留下那些直接作用于更上的神魂层面的法门,而非直接作用到形神交界地——那就相当于对“黑森林”里繁复运作的一个编译整合,更省心力,往往一个幻觉片断的闪现,就需要“黑森林”体系中,数以千计的变化操作。
  只是,这种法门虽着眼于宏观,高屋建瓴,但失之简略,就像鬼厌,相应的诱导心念法门其实不缺,如果鬼厌实力与秽渊魔主相差无几,他一定会选择在神魂层面,与之决一胜负,但天差地别的距离,可以保证:在面对面冲击的第一时间,他就会被秽渊魔主的无俦伟力,碾得连渣子都剩不下。
  这就迫使他,只能在最底层的形神交界地,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锱铢必较,寸土必争,用堆积起来的细节,去博取有限的胜机。
  从护住秦行警惕念头的那一刻计算,鬼厌让那个本来要瞬间湮灭的念头,维持了超过“两瞬”的时间,这只是十分之一息,但又是四十个刹那!
  就在这短暂而足够艰难的时间里,在他出手之前,就已经投出去的另一股念头,终于越过了“漫长”的旅程,透过精血联系的棋子,也是在鸦老眼皮子底下,与目标发生接触。
  对面是简紫玉。
  女修正有一下没一下地与天梭潮较劲,反正以她的修为,不算紫陌红尘灯的话,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没什么区别,而嚣离昧两人也懒得指挥她,海面上九人中,可说是以她最为轻松。
  但这时候,来自于鸦老阵盘中的一缕意念,叩响心神,随即化为一段简短而明确的信息:“秦行道友不慎遭了魔染,三宗守望相助,焉能坐视!”
  真是义正辞严,正气凛然!
  简紫玉微怔,随即哑然失笑,唇角美人痣愈发地勾动心弦,但她却没有任何迟疑,一直隐而不发的紫陌红尘灯祭起,红芒如纱,跨过海天雷暴,精准地落在已隔了十数里的秦行身上。
  简紫玉的这一击,看似全无来由,却是一举打破了海面上僵持的局面,那一瞬间,七八道目光,霹雳闪电般刺在女修身上,尤其是分光,精于瞳术,其压力等同于实质,只隔一线,就要让简紫玉受创。
  对此,简紫玉只说了一句:“救人要紧!”
  四个字将人们的视线移转到秦行那边,只见本应是最为愤怒的秦行,此时却在红芒照耀下,神色空茫,有失魂落魄之相。
  反应最迅速的,毫无疑问是夜狮,见状立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虽说出来前,天穷魔君有过一些吩咐,但不管如何,秦行是他的同门、后辈,他不可不救。
  当下又一声暴吼,夜狮已用上了九玄魔宗撼摇心魔的秘术。分光的反应也不差,九窥魔瞳的目标转移到秦行身上,法力透出,洞彻其六欲消长,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析,给夜狮的解救提供参考。
  其他人暂时选择了旁观。
  至于最关键的秦行本人,面对剧变的局面,终于从妄境的空茫中醒来,却见到夜狮、分光这两位宗门内的强者,齐齐对他动手,登时就是一声惨哼,不可避免地被恐惧所摄,大惊欲躲。
  可这时他竟然犹未觉悟,脱口道了声“魔劫”,显然是把同门的攻击,当成了心魔幻境。
  “劫你个头!”
  夜狮恼怒他不争气,也吃惊魔染之声,吼声中立时更深了一层变化。
  殊不知,在秦行形神交界地,潜意识里迸发的惊怖、警醒的念头,相较于之前,简直是千倍、万倍地爆发,虽然一时间还未能夺回“黑森林”里的优势,可就算这样,鬼厌面临的局面,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作为坚持最久、最为坚定的那个念头,其周围瞬间就聚合了以千计的同类念头,就像一条在洪流中挣扎的火龙,纵然下风依旧,也搅得“黑森林”里天翻地覆,表现在神魂层面,自然就是秦行那堪称激烈的挣扎。
  鬼厌不知道这会给秦行带来什么伤害,他更关注夜师和分光,尤其是前者那摇动心魔的法门。那法门是作用在神魂层面,却必然要在最底层的形神交界处留下痕迹,天底下任何未能逾越此项天地法则的法门,都必然如此。
  鬼厌近乎贪婪地锁定“黑森林”中每一个变化,尤其是秽渊魔主法力被压制的那部分,窥其形式——这里没有什么玄乎的心法,只有最本质的念头生灭轨迹,掌握了这个,再模仿出来,就等于掌握住了其中堂奥,没有半分隐秘可言。
  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在复杂的“黑森林”体系里,实在难以窥其全貌,有“管中窥豹”之嫌。
  即便这样,几个刹那的功夫,鬼厌至少已经掌握了几十类降伏魔念的方式技巧,至少省了数十年推演之功。
  而这时候,新的力量渗透进来。
  大约是法门和修为上的差异,简紫玉的紫陌红尘灯发挥作用,倒比夜狮还要晚一些,且其冲击不像夜狮的手段那样,与魔性念头针锋相对,势头感觉着要平缓得多。
  那股力量先激起一颗念头,出奇地竟然没有任何性质上的冲突,仿佛只是一片没有立场和趋向的“空无”,与当前魔染、警惕两类念头水火不容的场面很不搭调,然后它分裂开来。
  这次,分裂出去的念头终于有了“属性”,自然也就有了冲突,其中小半湮灭,其余则受到此刻环境影响,分别散入“水火”之中。但不管怎样,只要是还留存的,都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几次转折,大部分都留存下来,那些因水火不容,冲撞产生的芜杂念头,有一部分就流转过去,依附在侧。
  这时候,鬼厌就看出诡异来。
  在“火”这边的念头,多是恐惧、警惕性质,那念头所分,大而化之,很快聚拢成片;但在“水”那边的念头,却是恨不能把七情六欲等等,掰开了揉碎了,再分门别类,一一安置在,一眼看去,竟是条通理顺,倒似在黑森林中,开辟了几十条交错纵横,又规范严整的路径出来。
  也正是在这种牵制下,本是声势浩大的风雨洪流,竟是给分割成大小不等的数百片区域,因其分得太细碎,已经在局部陷入了被“火焰”包围的劣势。
  鬼厌心中便跳出一个想法:这是拉偏架吧……竟然还能这样做!
  接下便是“火焰飞腾”的大场面,在局部,一片片的魔念被扫除干净,正所谓积小胜为大胜,优势就像滚雪球一般,迅速累积,虽然这场面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就因为简紫玉的后力不继,再度进入僵持状态,但那两种法门结合,形成的强绝爆发力,还是让一旁的鬼厌看得心神动荡。
  夜狮的法门也还罢了,像简紫玉那种将念头分门别类,如臂使指的方式,简直就像是森林中无形的主宰,让敌方也随着她的意念行动。莫非这就是……
  太元隐星执天魔无量法!
  “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如果简紫玉在眼前,鬼厌定会握手致谢,相较于前半段水火相激的混乱,还是这种分割包围,思路清晰的场面,更适合他记忆和学习。
  不管是这种法门本身,还是由此映衬出的夜狮法门玄机,又或者是魔念的滋生、分类详情等等,都给未来鬼厌分析推演“黑森林”体系,带来了极好的提点、示范,乃至于灵光、思路之类。
  他一时也无法计算,究竟得了多少好处,能节省多少时间,再说了,目前这个也不是重点。
  秦行终于从妄境中半醒过来,挣扎欲出,但究竟能不能真正逃出魔染之劫,还要看他的运道。
  真正的好消息是,秽渊魔主法力的输送速度,有了明显下降,以至于真正的战场——鬼厌本人的形神交界地,秽渊魔主的染化侵蚀速度,也猛降了一块。
  鬼厌暂时松了口气。
  只是,他还不能专心去解决自己的魔染状态——那无疑是最愚蠢的暴露,虽然现阶段,幕后操控的几位魔君,想来已经极其不满了。
  第040章 役灵绝雷 鬼厌死局
  从一开始,鬼厌就知道,就算他身具解析神通,在破解、驾驭“黑森林”体系上占有一些先机,但要想和秽渊魔主较劲儿,还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他示警,就是看准了鸦老等人设计的这个陷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纵然鸦老早就提过“禁不住考验,早坏早好”这样的话,却也不能把“见死不救”摆在面上。
  你乌羽天魔王再怎么地位高崇,也不能拿着别家宗门的弟子下菜,而真把这个“标准”摊开了说,三宗彼此顾忌,又要照顾门下想法,反而行为受限。
  说到底,这个神神秘秘的九宫魔域是很重要,但各宗终归都要照顾各宗的利益,至于损伤,再不可避免,也是别人倒霉自己受益才称得上理想,谁又真有大局牺牲的觉悟了?
  话又说回来,鬼厌的所作所为,只算是在鸦老等人面前耍小聪明,在别人的地盘上,真的做过头了,还是没有好果子吃。魔门三宗修士,没有谁会信,鬼厌会是那么急公好义之人?
  鬼厌相信,如果此事发生在他刚入九宫魔域时,鸦老等几位魔君,才不管你对错与否,十有八九直接将他斩杀在明堂宫中,以儆效尤。
  可两三个月过去,他们又是讲授,又是招揽,又是帮忙练手,辛辛苦苦这么些天,难道就是为了把他斩杀在此……那又是给谁看的呢?
  “度”的微妙处,便在于此。
  鬼厌有五成把握,不至于越过鸦老等人的底限,另外五成可能,则是人心之不可测度之患。
  寄望于别人的心情,谁又能有十成把握?
  此时此刻,虚空静寂,唯眼前棋盘、棋子,放出血光,仍在源源不断地将天梭鱼的精血输送回来,以稳固九宫魔域的布置。
  可若这里稳固了,他哪里还有机会?
  鬼厌在九宫魔域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想着在上面凿一个洞出来:向里向外都可以。
  他利用自己能够内外传递消息的优势,通过李闪等人,放出大量的流言,就是希望有外力能够打破平衡。若能如此,不管是与小五沟通,还是远走高飞,都比眼下受制于人的情况有利百倍。
  尤其是很可能已经触怒鸦老等人的境况下……他更需一个不用久等,伸手就能抓住的契机,同时,还要做好迎接最糟糕后果的准备。
  思绪未结,虚空深处,忽尔传来一个声音:“下你的棋,别的事,你不用管。”
  鬼厌心头剧震,他没听出是谁开口,且在这声音中,也感觉不到喜怒,但对方连用两个“你”字,目标直指,便如两条绳索,平行延伸,给他明确了仅有的一条路径。
  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对方这时开口,就证明还有心思纠正他一下,其实不是坏事儿,但能肯定的是,那几位魔君对他前面的自作主张也极为不满,干脆就堵死了所有的岔路,至于过线的后果之类,无需再提。
  鬼厌勉强安定心神,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棋盘上,也就是移到近万里外的海面上。
  此时,海面上的形势称得上一团乱,天梭潮在秦行陷入魔染,众修士加以救治的时间里,狂飙突进,影响的区域已经把夜狮等人包裹进去。
  躁动的天地元气乱流接近时,才能感觉到它的可怕。其中可能引爆的劫数,绝不比秽渊魔主的魔染来得轻松。众修士纷纷避让,意图脱离最危险的区域,可之前就已经拉开的距离,在这种局面下,只能扯得更远。
  鬼厌眼前的棋盘上,九枚棋子之间的联系,断开了至少三成,这也就代表着,鸦老给出的阵图,力量已经给削弱了。
  他看着阵盘,真正进入长考,而在静寂空茫的虚空之后,想来也有几对眼睛,和他一起思索。
  数息之后,海上陡生变故。
  倾压在海面上的垒垒乌云中,陡然划过一道白线,几乎是擦着狂暴雷霆的边缘,切过海面,直到冲到风暴边缘,才骤然展翅,却是一只白翅海燕。
  一直跟在郑曼成身的詹基,第一个发现了那玩意儿,他看得清楚,按照这个轨迹,白头海鸟肯定会撞到郑曼成那边。
  詹基乃是教中三代弟子,长生中人,自入教后,一直与郑曼成走得很近,亦被郑曼成视为臂助。他反应极快,知道来者不善,反手就要将海燕击落,但两边气机一触,就知麻烦。
  也顾不得这里随时可能引爆的天劫,詹基第一时间张开界域,排开、也是搅扰了混乱中的天地元气,同时尖啸示警:“是灵殒鸟!”
  郑曼成回头,脸色首度变得凝重:“不要碰……”
  灵殒鸟是役灵老祖自创的雷法神通,任何一种飞禽的肉身,寄放“灵殒绝雷”,看似受限颇大,可这种旁门雷法的杀伤也够惊人,寄放在飞禽身上后,更可借之操控自如,往往收到奇效。
  更不用说,在天梭潮范围内,被雷法正面命中,可能引发的恐怕后果。
  说话间,郑曼成连续两个闪身,到了詹基和万密身前,摄了两人,再一转,就挪移出两里开外。原来的海面上,那海燕也一个灵巧地转折,往这边飞来,可半途就猛地一窒,像是碰到了某个无形的墙壁,身躯抖颤间,突地膨胀,继而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