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 第7节
作者:
倾巳 更新:2023-03-17 17:32 字数:4275
可是最后苏苑音咬咬牙,终是迈出了步子,却是朝着佘涂走去。
直到自己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看见她眼睛中本来已经一片死灰,直到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又突然亮起了光,苏苑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实在无法坐视不管,想起方才还在同自己言笑晏晏的爽朗少女死在自己面前,若不是自己去同她买花,请她吃饭,她或许早已经离开了,也不用遭此劫难。
“姑娘,呜呜呜,你真是好人。”佘涂本以为自己要死定了,想不到那个美得如仙女一般的姑娘,不仅人美心还善,竟然在这种时候仍旧愿意扶自己一把。
苏苑音扶起人往外走,听了她的话反倒有些愧色,她是想只顾自己的,只是却又做不到那么铁石心肠。
她没接话,只是说快走。
佘突点点头,也保留体力不再多言。
可两人到底是没逃出去,因为没走几步,一根带着熊熊烈火的柱子就倒了下来,横在两人面前,拦住去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为灼热的温度和越来越不畅的窒息感。
只怕是人还没越过去,就已经先被烧成灰了,更别说此刻还有一个伤了腿的佘涂。
突然看见希望又瞬间破灭,佘涂的心顿时凉了个透底,一张花了的小脸变得比哭还难看。
苏苑音一直用衣袖捂住口鼻,可仍旧不顶用,现在只觉得快被屋中的浓烟熏得晕过去。
方才被房梁擦到的肩开始感受到了痛觉,整一片都是火|辣辣的疼。
可是她又怎么甘心坚持了许久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只是现□□力已经极度透支,前路却全被堵死。
她再也没有了往前走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此刻醒着已经是全凭着一丝意识在支撑。
“佘姑娘,我有些走不动了,对不起啊,没能将你带出去。”苏苑音无奈道,语气有些虚弱。
佘涂刚抹了一把眼泪,又控住不住流出几颗来:“姑娘对不起啊,都是我拖累了你,害你要同我死在一处了,只盼有来生,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佘涂想临死前还是得问问恩人的名字,做鬼也要记得她的恩情。
苏苑音有些恍惚,连扯起一个笑都有些艰难:“我叫苏苑音,你若是还有力气的话,寻寻其他的路再往前走些吧,或许还有希望...”
佘涂摇摇头,她平日里就最讲义气,苏苑音能不顾危险来拉自己一把,自己要是将人丢下跑了那还是人吗。
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就听见一道好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如同玉石落入泉水一般,让苏苑音恍惚的意识得到一瞬的清明。
“之前便就觉得你傻,却没想到你能傻成这样啊,苏苑音。”
一个修长的身影云淡风轻地穿过燃烧的火焰,绯红的衣袍在火光的衬托下显得诡秘幽深,男子如墨画般的眸中带着些鄙夷,凌厉的眉宇间的戾气毫不掩饰,腰间挂一把鸦青色佩剑,像是闲庭漫步在自己领地的修罗,从烈火中来,无视伤者的哀嚎,生命的流逝。
萧阙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倒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发髻凌乱,耳上一对的白玉耳坠只剩一只,月牙白的衣裙一片黑色的乌糟,衣服领口到右肩的位置还有一团被火烧过的痕迹。
可饶是如此狼狈的她,依然不可否认的好看,像是暴雨后的白海棠,支离破碎又美的惊心动魄。
但他很讨厌,讨厌她明明自身难保还要展露那一丝可笑的善意。
可是她是自己亲手放走的人,她的命也该是他的。
佘涂看清了来的人,全然被萧阙的气场唬住,立马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振振有词道:“你是地狱来的使者要来带我们走吗?求求你放过我们好不好,我想活着啊我想活...”
萧阙只觉得她太吵,凉凉递过一个眼神,佘涂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他皱了皱眉并不理睬,只在那个快要昏死过去的女子面前慢身蹲下。
“苏苑音,想活吗?”他问,像是一个要同别人做交易的恶魔,声音中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苏苑音呼吸有些粗重,声音离她好像有些远,过了些时候她才有了些反应,尽管思绪迟钝,但她也知萧阙此刻应该是希望自己立刻去死的,如果不是此刻她遭受了意外,恐怕萧阙也会来找她麻烦。
他或许只是想给她一点希望,然后再亲手将希望浇灭,又或许要让她答应什么过分的要求。
可是她仍旧点点头,她想活着,她还有些遗憾,她还想去探寻自己的身世,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萧阙伸出修长的手托住她的下颚,不想错过她眼底的任何表情变化,只听见他低笑一声:“那你求我吧。”
以为她会不忿会誓死不屈,可是她像是真的快要死了,眼睛已经不似平日里的清明,惨白着一张小脸,呼吸越来越微弱。
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幼时无意救下那快要冻死的幼鸟,脆弱不堪却又不肯轻易死去,只一直戚戚的叫唤。
他被吵得无法,最后还是将那鸟儿带了回去。
不过他救了那只鸟儿,那只鸟儿倒是丝毫不念旧情,待恢复了体力之后就再也不见踪影了。
不知道眼前这人同那只鸟儿比起来如何。
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扯,他垂眸看去,是她一只沾满了灰尘的手,倒没有蓄什么指甲,指甲盖透着些浅浅的粉。
“求你,救救我...和她。”
她声音轻轻的,落进他的耳中像是有什么小东西在他身上咬了一口,不痛,甚至有些轻微的痒,她此刻倒是难得的乖巧。
他想说她不知道哪来的脸,还敢让他救别人。
只还未说话,她就已经彻底昏死过去,方才许是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他有些不快的看向另一个紧紧将自己的嘴捂住,不敢露出半点声音的西域少女,一语不发。
只起身拿出腰间的佩剑大手一挥,面前硕大的柱子瞬间被劈成两半。
回身将苏苑音抱进怀中。
“不想死就自己跟上来。”他善意有限,冷身道。
佘涂惊讶得说不出话,忙不迭的点点头,也不指望那个修罗能来扶自己一把,强忍住腿上的剧痛,艰难的爬起身,踉跄的跟在他们身后。
没走几步只见又一个娃娃脸单眼皮的男子拿着两块被水浸湿的棉布冲了进来,径直走到男子面前,看见他怀中的女子,有些不解,但此时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将湿棉布给他铺上,准备在前面开路保护主子出去。
萧阙叫住言二,只让他将身后那个一瘸一拐的女子带出去,随后也未作停留,大步向前走。
言二纳闷,自家主子可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下起手来更是谁挡杀谁无论男女老少,现在不光是自己怀中抱着一个,还不忘身后那个。
不愧是他家主子,从来都与众不同。
萧阙一脚将拦在跟前快烧得不剩多少的门踢开,抱着苏苑音走出火场的时候,正对上一个不顾阻拦要冲进来救人的公子。
有些像几个时辰前站在苏苑音身边的那个,清肃府上的世子尹祝。
第8章
“阿音!”尹祝正焦急万分,只看见不远处有人从烈火中跃出来,心里顿时升起几分希望。
只见是萧阙抱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视线不由得又聚集到那女子身上,月白色的衣裙,窈窕纤细的身形,不是被困在火场的苏苑音又是何人。
随即将在一旁劝阻的小厮和苏落雪推开,朝着两人跑去。
萧阙抱着人谈谈看了几人一眼,避开尹祝想要将人接过去的手,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言二去叫大夫。
“去苏府。”他将人放好,对车夫道。
在看见萧阙抱着苏苑音走出火场的时候,苏落雪当真是有些难以置信,已经是必死之局她竟然还能够逃生。
而且,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认识萧阙!
她思绪有些转不过弯来,只感觉那人凉凉瞥了自己一眼,转身抱着苏苑音进了马车。
等几人都走完了,只苏落雪还楞在原地,背脊发寒。
萧阙,上一世那个表面玩世不恭,贪财好色,名声糟糕透顶的人,后来尽能率领十万梁军,从大梁一路打回上京。
任何军队碰见梁军都无异于是以卵击石,本是势如破竹,还差最后一步就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却退兵了。
本是气势汹汹的来,甚至在宫中大殿之上谈笑间取下皇帝首级,却又对传位玉玺不屑一顾。
只彼时她人已经在庄子中,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不过最后萧阙退回梁州,她好像也再未见过苏苑音,后来不久她便在庄子中被害死。
他们竟然之前就是认识的?那既然如此,上一世的苏苑音的不知所踪,是否也与他有关呢?
一种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升起,又被迅速被压下,她实在不敢深想。
但是无论如何,萧阙是中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是她苏落雪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人物。
看着此刻紧闭着一双眼睛的苏苑音,呼吸有些浅,但是还有气,情况不算是太糟。
萧阙伸出手,恶劣的在她被浓烟熏得不甚白净的小脸上抹了抹,尚且还留白的几处均都没能幸免,触手的感觉是意外的滑嫩,还莫名有些软。
鬼使神差又伸手捏了两下,倒觉得有趣得紧。
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萧阙有些僵住,不经意扬起的眼尾慢慢放垂下,面上一片乌云密布。
她果然很像那个女人,总让人不自觉掉以轻心,放下戒备。
“有点后悔救你了,要不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赔我烧坏的袖口吧。”
萧阙用手在她紧闭的双眼前晃了晃两下,随即又笑了起来,他像是找到了更有趣的玩法来,于是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抹了抹手指上的灰烬,随意的仍在了脚下。
车刚停下就遇见了言二接了大夫过来,见自家主子车来了,赶忙上前候着。
萧阙没有下车,只让言二叫门,让苏家人出来将人接回府中。
言二去叫门还没回来,倒是一直跟在身后的尹祝来了,向他道声谢,径直将人抱走。
自己未过门的娘子被其他男子抱上了马车,尹祝倒是没有多想什么,毕竟事急从权。
若要真的想些什么,那应该是见阿音被别人救出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羡慕的,羡慕为什么救下她的不是自己,又有些担忧阿音知晓不是自己救的她会不会感到失望。
看着两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中,萧阙淡淡收回视线,让言二递牌子进宫告病,自己坐着马车先回了瑞阳王府。
随即想起君满楼的突然发生的大火,恰好正发生在几位皇子被突然召进宫中之后,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看来这个上京想要他命的人倒是不少。
不过好戏已经开锣,那么他便入场陪那些个爱在暗中耍手段的人唱上一唱罢。
到底是女子的闺房,虽说两人已经定了婚约,但还是该守礼。
尹祝在苏苑音的院中站了片刻,大夫刚诊过脉,说是人没有大碍,可不清是什么原由,人到现在仍是未醒,所以他实在放心不下。
苏落雪在他们之后回来的,听说尹祝还在,便也径直寻了过来。
见尹祝在苏苑音的院子中静静伫立,身影有些孤寂,可是又好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人都给挡在了外边。
苏落雪心中苦涩,但却还是没忍住,向他走去。
“妹妹既然无事,尹世子不如早些回去吧。”她劝慰道,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轻,学着苏苑音的语气。
尹祝蹙了蹙眉,只觉得刺耳得紧,到底还顾及些颜面,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方才来看,这萧阙世子似乎同妹妹十分熟稔的模样,甚至愿以命相救,只是萧阙世子久居梁州,一年也就来上京这么一回,殊不知他们又是如何相识的,竟能让萧阙世子做到这般...”
苏落雪状似无意间提起,却句句都在说此二人关系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