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作者:沉闇      更新:2023-03-17 23:28      字数:6012
  知道自己猜对了,崔粲然就更兴奋了,“原来你还真的讨厌她啊?快说说,你讨厌她什么?”
  见段琛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崔粲然更来劲儿了,“你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哪里讨厌?我不知道她哪里讨厌,怎么跟着你一起来讨厌她?”
  段琛默然无语。是谁刚才说要跟着他一起来讨厌的?结果转眼就要他说讨厌的原因,这还真是,真是得寸进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其实我不讨厌她的。”
  “不讨厌她?”崔粲然感觉自己又被段琛这坏小子给洗了,“不讨厌她,你为什么要把她的脸涂了?不讨厌她你把她的画像放那么好?要不要这么纠结啊?”她心情陡然就不好了,好好的一个潜在盟友,立马变成了她死对头的潜在爱慕者,这还能不能在一起好好玩耍了?
  “把人家的画像放得那么好,还不是喜欢啊?我说你也真够矛盾的,喜欢就喜欢呗,还把人家的脸涂黑,涂黑就算了嘛,刚才问你还不承认。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纠结啊?”她现在看段琛,怎么看怎么可恶,“是不是你也觉得,喜欢她是件很羞耻的事情啊?我要是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我也觉得很羞耻。这女人,别的不会,就会装模作样,恶心死啦。”
  “你认识她?”段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你认识昭烈皇后?”
  “哼。”崔粲然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跟段琛说话了,“看你那紧张模样。我不就是讨厌她一下吗?又没做什么真正伤害她的事情,要不要这样?”
  段琛却没有理她,径自说道,“你认识她对不对?”他将崔粲然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你这么说,听起来……挺酸的。她抢了你的心上人吗?”
  “哼。我是谁,龙傲天大小姐,我的心上人怎么会被那样的一个女人抢走啊?”见段琛眼睛里明显的不相信,崔粲然无奈地低头承认,“好啦,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的人喜欢她不喜欢我,还为了她做了很多伤害我的事情。”
  “呵,你们这些女人啊~”段琛叹了一口气,只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喜欢你的人是那个男的,干什么要把账算到她头上?”
  崔粲然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道,“你喜欢她你当然要这么说了。难道你就敢说你对沈明旸没有意见吗?”
  这个倒还真不敢。段琛点头认栽。
  见他默然,崔粲然一摊手,说道,“看吧,你也是一样的。”她心情突然就差了起来,也不想再看段琛了,转过身朝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们先吃吧,我出去走走。”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真是。这梅若华,可能就是她天生的克星吧。这都重生一次了,她居然还能遇上喜欢她的人。
  以前的梅若华,在她眼中就是个喜欢装白莲花的重度玛丽苏患者,但是鉴于她道行比较高,人又聪明,所以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还一直把她当观音菩萨供着。就差哪天在她面前放两支香烛了。
  崔粲然性格浓烈,平生最看不惯那种没事唧唧歪歪,伤春悲秋的女孩子 。她就不知道有什么好伤的,再怎么伤感,那不每年都是那副样子吗?那每年都要这么伤一次,不知道累不累。
  但偏偏就有些人,尤其是那些自命风流的文人,就喜欢女子这个调调。在他们眼中,女子要柔顺纤弱才叫美,哪怕像她崔粲然这样,容色绝佳,但因为一看生命力就很旺盛,在他们眼中只能是花瓶。
  花瓶!你见过敌人已经将其团团包围住了,她还要沉着冷静地带着一众老弱妇孺撤退、最后还全身而退的花瓶吗?你见过丈夫在前面打仗,她在后方帮着安定人心,和各个富商玩心思要捐款的花瓶吗?你见过丈夫受了重伤,当妻子的亲自披甲上阵,斩杀敌军的花瓶吗?
  这些男人,是不是一定要女人像菟子丝一样依附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所哀而哀,为他们所乐而乐才叫好女子呢?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这些男人都不够优秀不够强大,所以才惧怕比他们更强大的女子,所以才会欣赏梅若华这样的女人。
  曾经她挑来挑去,挑中了沈明旸。在她看来,沈明旸和其他男人是不一样的,他一定懂得怎样欣赏她的美,可是后来证明,她还是错了。或许在这些男人心中,始终是容忍不了个性过于鲜明的女子吧。
  如今想来觉得好笑。当年她一心一意恋慕着沈明旸时,总说自己是崔氏女,有自己的骄傲。可每次和沈明旸闹别扭,哪次不是她先低头?哪次不是她先伏低做小?她对沈明旸再了解不过了,他喜欢的就是那种温柔和顺,和梅若华一样的女子。像她这样脾气犹如爆碳的,哪怕对他再好,在他心里都是不够的。
  沈明旸不是不爱她。她从不怀疑沈明旸对她的感情,只是,他爱得不够罢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不平等的。她可以为沈明旸折掉自己一身的骄傲,但沈明旸却以此为屏障,继续得寸进尺。
  她口口声声地说要做他心里的唯一,却连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都做不到。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沈明旸可以为她改变,可是对一个爱得本身就不够的人来讲,为她改变,那不是在说笑话吗?
  本想是出来静静的,但没想到一个人胡思乱想心情比之前更差了。已经将近冬天了,连皇宫里都显出一种不可避免的衰颓。宫墙在铅云下面屹立得越发巍峨,却也让人倍感压抑。
  崔粲然越看越觉得心情不好。她可能是跟这皇宫八字不合吧,要不然为什么刚刚搬进宫来,她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呢?
  算了还是不自虐了,回去吃饭吧。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以前她身份尊贵,想吃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就有,现在嘛,回去晚了可能只有喝洗碗水了吧。
  为了不喝洗碗水,崔粲然加快了脚步,没想到刚跑了两步,不远处就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诶,慢点儿,慢点儿。”崔粲然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朝声音来源看去,却发现叫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那天在沈明旸膝上的那个小姑娘。
  她边跑边往回看,还朝追她的宫女露出大大的笑容,听见有人在喊她,跑得更欢快了。大概是刚刚学会走路,她还走得不太稳,却不肯停下来让宫女们抱她。大概小孩子都是这样,大人不许的,她越要做,还做得更开心。
  眼看着就要撞到崔粲然了,她赶紧伸出手来将那坨小糯米糍稳住,等到后面的宫女追上来了,才将她递给别人。那个宫女一上来就连天叹气,“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刚才还要吃马蹄糕,奴婢我只转了个身去给你拿,回来你就不见了。”崔粲然一看,她手里果然还拿着用手帕包着的一包东西,想必就是那马蹄糕了。
  这小姑娘是沈明旸和别人生的,就算再可爱,崔粲然也不像逗她。她强忍下要伸手拧拧小糯米糍圆嘟嘟肥滚滚软绵绵的小脸蛋,打算转身离开,没想到刚刚转过身,那个宫女就叫道,“这位姑姑,刚刚谢谢你。”
  崔粲然回头朝她笑了笑,“不用客气。”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用手抓住她裙角的小糯米糍,说道,“小公主很活泼很可爱呢。”
  听到她的话,那个宫女脸上有些诧异,“这位姑姑你是哪个宫的?”
  “鹤唳园。”崔粲然也一头雾水,“怎么了?”鹤唳园就不能出来了吗?
  那个宫女听到“鹤唳园”三个字,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神情,她掩唇笑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怪不得了。”
  怪不得什么?只听那个宫女又说道,“姑姑平日里想必不怎么出来,所以这消息才不灵通。”她拉住小糯米糍软绵绵的小手,说道,“这可不是公主。她是兴国侯崔大人家的小姐,陛下膝下尚无子嗣,见崔小姐生得玉雪可爱,颇似她姑母幼时,所以时常将她抱来宫中玩耍,还特意为她安排了住处和宫女。”她看了看小糯米糍,又笑道,“不过,虽然她不是公主,却也胜似公主呢。”
  后面的那句话,崔粲然没有听。她只听见,“崔大人”,“姑母”,这两个词在她耳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炸掉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问道,“崔大人?哪个崔大人?”
  那个宫女诧异地笑了笑,说道,“还能有哪个崔大人?兴国侯崔大人啊。就是昭烈皇后的亲哥哥。”见崔粲然还是一副神游的状态,生怕她不懂一般,那个宫女又解释道,“昭烈皇后,你总该知道吧?”
  昭烈皇后?她知道啊,可是梅若华的哥哥,怎么会姓崔呢?
  不对不对,昭烈皇后,不是梅若华!
  昭烈皇后,是她,是她崔粲然!
  之前她一直觉得不对,梅若华那样的人,怎么会用“昭烈”两个字当庙号呢?“温良恭俭让”才应该属于她啊。
  当时只觉得奇怪,并未多想,却没想到,昭烈皇后,指的根本就不是梅若华。
  但,是不是就真的是她呢?真的就是她了吗?她当初可是杀了文清和呢,毕竟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崔粲然怔怔地除了会儿神后,才对那个宫女勉强笑了笑,解释道,“昭烈皇后我当然知道了。”像是害怕再一次自作多情一样,她看着那个宫女又问道,“只是我时常呆在鹤唳园中,对外界的事情都不怎么清楚呢。这崔大人的名讳,可是叫,崔榭玉?”
  那个宫女见崔粲然神情有些不对劲儿,轻轻将身子侧了侧,勉强笑道,“还能有谁?昭烈皇后其他的兄弟早就已经为国捐躯,只剩下这个亲哥哥。”
  是吗?所以,昭烈皇后就是她了?她弯唇笑了笑,有些心酸又有些甜蜜,她还在的时候,想要后冠想到每天在梦里都能戴好多次,但是沈明旸没有给她;等到人死了,沈明旸才把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给了她,那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不在了……
  但,这样是不是也说明,其实在沈明旸心中,还是有她的位置的?要不然,凭着她当初做下的事情,他也不会眷顾她的家人,更加不会在她死后极尽哀荣。
  她低头看向面前的那个小糯米团子,小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她。她之前觉得这小姑娘面熟,还以为她是沈明旸的孩子,没想到却是因为她们都姓崔。人人都说,女儿肖父,既然是像爹爹,那肯定和姑姑也有几分想象了,如今细细打量这个小姑娘,果然有几分像自己小时候呢。
  见她神情奇怪,那个宫女不动声色地将小姑娘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没想到小女孩儿却丝毫不害怕,咧开嘴朝她笑了笑,整齐的牙齿像贝壳一样,即便是天空已经渐渐暗下来了,还依然闪烁着光芒。
  崔粲然笑了笑,蹲下身子,学着孩子说话的声音问她,“你长得好漂亮呀,你叫什么名字呀~”
  听见有人夸她好看,这小姑娘居然也不怕羞,歪着头看着崔粲然笑着说道,“我叫崔绀鸾,你叫什么呀?”
  绀鸾,是取自绀鸾玉么?这名字虽然听上去尊贵,其实说的却是仙人球。哥哥这是希望她就算出身尊贵,也不要娇气么?倒是他们崔家取名字的习惯呢。
  崔粲然站起身来,看向小绀鸾,笑道,“我呀,我叫涟漪。”
  其实我也姓崔,算起来我就是你的亲姑姑。
  只是你不认得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天使们,麻烦冒个泡啊。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那个宫女带着绀鸾吃饭去了。崔粲然刚刚知道了她其实就是昭烈皇后,心情正是激荡中,根本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她站在树荫下面,目送绀鸾渐渐消失的小小身影,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来。
  曾经,她也是这样被奶妈带着,到处乱跑吧?
  小姑娘长得像她爹过一些,长大之后多半又是个美人儿。只是,她这个做姑姑的,又要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她长大呢?
  崔粲然转过身,朝树荫里面走去。园子里栽的都是些常青植物,就算是快到冬天了,也没有掉叶子,还是一片绿意盎然。她随手摘下一节柏树的枝条,针形的树叶,摸上去颇为扎手。曾几何时,沈明旸告诉过她,柏树才应该是感情忠贞的象征。不为别的,就因为它一年到头从来不掉叶子,就足以说明,它对身边人的眷恋。
  是怎么说到这上面来的?
  哦,那会儿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沈明旸曾经在梅若华及笄那天,将他亲手在京城郊外的万山上给她种下了一山的梅花送给了她。那些梅花,各式品种,各种颜色,生怕不能将他一腔心意跟心上人表白清楚。
  他们二人,一个是当朝王爷,另一个是驰名京都的才女,本来就惹眼。两人的身份,更是给这场风流韵事添上了无数谈资。那时候她还小,每天忙着完成师傅教给的各种任务,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知道这件事情,都是后来了。
  即便是过了那么多年,即便碍于当事人已经一个另娶崔氏女,另一个别嫁了当朝太子,那些不可一世的贵女们谈论起来,还是一副欣羡的神情。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她现在回想起那些贵女看向她的神情,也清晰在目纤毫毕现。
  那样居高临下的,带着看似不易察觉,却分明就是想要她知道的怜悯,嘴角的笑意像淬了毒的箭一样,朝她狠狠地射过来。
  她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有好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所以她从来不肯让自己在人前表露出半点儿软弱。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笑了笑,好像浑不在意,其实已经在心底把沈明旸和梅若华骂了个遍,脸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那些贵女们说道,“其实谁年轻时没做过点儿荒唐事呢?重要的是,如今他们两个已经是叔嫂了,其他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是端王妃,又是崔家女,她说什么谁敢反驳?
  那群贵女们呐呐地点头称是,不得不臣服在她的权势之下。至于背后怎么说,在心里怎么想,哼,管她崔粲然什么事?她只要保证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就行了。
  但是到底是放不下啊。
  第二天她就吩咐下去,找来市面上所有的能工巧匠,要他们在第二年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弄出一座玫瑰庄园出来——她生平最爱的便是玫瑰。人人都说梅若华有梅花风骨,但她崔粲然同样也是灿若玫瑰。
  果然,第二年她生日的时候,那座玫瑰庄园同样让那些贵女在大开眼界的同时欣羡不已。她们过来问她,是不是王爷准备的,王爷果真宠爱她啊。
  崔粲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要她怎么说?说其实这些她丈夫根本就不知道,是她背着沈明旸做的?为的不过是要跟梅若华挣个面子?
  那还不是她输。
  但就算是她输,她也要输得不让其他人知道!
  那些贵女说,王爷王妃果真伉俪情深啊,王爷果真看中王妃啊。
  连当时的陈氏都信以为真,硬生生地在她的酒宴上扯坏了两根帕子。
  身为端王妃,她的生日宴又怎么会是简单的生日宴?这一次除了要跟这些贵女们炫耀她的玫瑰园,更要拉拢她们,好替沈明旸安定后方。
  生日宴沈明旸也是一定要到场的,他在前面和这些贵女们的夫婿父亲打交道,崔粲然就在后面和那些女子交流。沈明旸一向尊重她,在其他人面前,总要维护她主母的地位。然而这一次,在看到这满园玫瑰的那一刻,他的脸就沉了下来。到底顾及着她的面子,没有当场发作,脸上黑了一下之后又继续和其他人谈笑风生,只是脸上的那笑容,无论他怎么伪装,总带了几分刻意。
  崔粲然何尝不知道他为何生气?只是看沈明旸没有当场发作,便以为他气得不大,还以为能够像往常那样跟他撒撒娇就一笔抹过。谁晓得,等到宾客散尽,沈明旸的脸就马上沉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在一众仆婢和姬妾面前给她留面子,送完客人回到大厅的那一刻,他随手就抓起一个汝窑茶碗狠狠地朝着地上掷去。
  白瓷撞击在青金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大概是被沈明旸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所震慑,大厅里忙着收拾东西的下人和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姬妾们都愣了一愣,就连崔粲然要跟着一起迈进来的脚步也顿了顿。
  没想到沈明旸居然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她倒沉稳,只是笑了笑,对那些已经呆滞的下人和姬妾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们自然很听话的离开了。主人和主母眼看着就有一场争吵,搞不好要殃及池鱼,他们才没那么笨,在那里等着遭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