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节
作者:酒徒      更新:2023-03-18 12:18      字数:8046
  注1:武庚,商纣王之子,纣王死后,被周武王留在殷都,管理商朝遗民,周武王死后,武庚叛乱,被周公所杀,周成王和周公汲取教训,扩大分封诸侯,新封七十一国。
  第九十一章 抉择 下 三
  “你说什么,石抹宜孙死了。”桑哥失里打了个哆嗦,红着眼睛确认。
  “你这位大人可真有意思!这么大的事情,谁还能骗你不成。”信使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回应,“再说了,石抹大人被困樊岭都快一个月了,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怎么还可能坚持得下去,。”
  “就是么,可惜了一条好汉子,硬是被泉州蒲家给坑死了。”其他几名信使,也撇着嘴巴补充。
  “蒲家,蒲家又怎坑了他。”到了此时,桑哥失里再也顾不上在乎对方态度倨傲不倨傲了,扯住一名信使的马缰绳,继续刨根究底。
  冷静下來仔细斟酌,石宜抹孙战死,实在沒什么值得奇怪之处,毕竟他被困在樊岭上那么久,朝廷方面沒能做出任何替他解围的动作,而数日前,自赶去救援他的信州路达鲁花赤,契丹人迈里古思又中了胡大海的围点打援之计,全军覆沒,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哪怕是孙吴转世,都无法指点石抹宜孙转危为安,更何况胡贼大海那边还得到了徐贼天德的增援,兵力陡然又暴涨了一倍。
  但把石抹宜孙的死算在泉州蒲家的头上,就有些令人生疑了,虽然朱屠户此番南侵,打的旗号是向蒲家复仇,但事实上,谁不知道他是看中了江浙的膏腴之地,想借道伐虢。
  “你这位大人一看就是刚刚从大都城下來的,根本不知道底下的弯弯绕。”信使扯了下马缰绳,沒好气地回应,“若不是蒲家在江浙行省一手遮天,跟丞相拜柱哥一道逼着他去送死,石抹宜孙犯得着把兵马拉到樊岭上去么,稍微向后躲一躲,去信州迈里古思大人汇合,胡大海难道还能追着他不放,结果石抹宜孙大人战死了,迈里古思大人也战死了,陈友定大人在庆元苦苦支撑,而他泉州蒲家,至今还跟沒事儿人一样,连一兵一卒都沒有。”
  “啊,。”桑哥失里再度听得目瞪口呆,在朝堂上,他只知道石抹宜孙忠勇无双,泉州蒲家富可敌国,却不清楚,石抹宜孙率部跟淮安军死磕,居然后面还藏着这么多玄机,而那蒲家在江浙行省一手遮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浙行省的丞相拜柱哥大人,不是黄金家族的嫡系么,他怎么能置国事于不顾,任由蒲家操纵摆布。一肚子疑问,都找不到答案,想再仔细了解一些详情,那李思齐麾下的信使却已经不耐烦,又用力扯了几下缰绳,低声道,“大人,这事儿你不该问我,在下面多停留即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过,明白了也沒卵用,胡大海都马上打到福州去了,太不花大人连我们保义军的粮饷还欠着好几个月呢,都这时候了,谁还有本事救得了江浙。”
  说罢,猛地一夹马腹,带头从桑哥失里的身边急冲而过,其他几位信使迅拍马赶上,转眼间,就将大都城里來的一行人抛在了马蹄溅起的烟尘当中。
  “胡哥,胡哥,你平素谨言慎行,怎么今天跟那厮说了那么多。”直到跑出了四、五里远,信使队伍中,才有人低声向自家头目请教。
  被唤作胡哥的信使头目回头看了看,确信周围已经沒有了外人,冷笑着道:“说那么多干什么,我是想让他心里有个谱儿,别指望咱们保义军再去跟朱屠户拼命,都是爹娘养的,谁比谁贱多少,奶奶的,为了救一个蒲家,把多少好汉子都搭进去了,凭什么,老子们又沒收蒲家的好处,谁收了,自己拎着刀子上便是。”
  “那是,那是,咱们连粮饷都得自己去弄,凭什么替蒲家去卖命。”其余一众信使也撇着嘴,连连点头。
  “不过这招能行么。”其中一个看似年龄稍长的信使想了想,迟疑着说道,“那小子一看就是刚出道沒几天的愣头青,你跟他说这些,他除了自己叫唤两声之外,难道还能捅上天去。”
  “老李,你这就错了,越是这愣头青,才越不管不顾。”被唤做胡哥的头目又撇了撇嘴,继续冷笑着摇头,“要是换了个老成持重的,反而又该考虑什么狗屁大局了,谁会把咱们的生死当一回事儿。”
  “那是,那是,胡哥不愧是大人一手出來的,就是看得长远。”众信使纷纷点头,一边拍着自家头目的马屁,一边快跑远。
  他们几个放了一把火,就不问结果了,桑哥失里心中,却再度义愤填膺,泉州蒲家与江浙行省丞相拜柱哥沉瀣一气,陷害忠良,太不花私吞粮饷,消极避战,保义军都元帅李思齐嚣张跋扈,纵容属下,放眼大元治下各地,居然无一处不糜烂,若是哪天朱屠户从江浙拨转马头,挥师北犯,谁人能为朝廷扼守黄河防线。
  指望哈麻等一干老朽是指望不上的,太不花、雪雪等悍将,恐怕也早就跟朱屠户暗通款曲,朝廷必须尽快整军备战,撤换将领,未雨绸缪。
  在等待船只的间隙,桑哥失里又挥动如椽巨笔,给妥欢帖木儿上了一道奏折,不过,这回他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沒有委托自家父亲转递,而是直接派遣心腹,命令其将奏折送给太子爱猷识理答腊,然后沐浴斋戒,换上全新的四品参议袍服,打起全套仪仗,登船向西南而去。
  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逆流走了一个时辰,就來到了汴梁城外,早有红巾军的战船迎上前來,用黑洞洞的炮口指着,询问來意,待得知大元官船上坐的是鞑子皇帝的使节,便立刻调整了风帆和船舵,从两侧包夹着,护送桑哥失里登岸。
  “若是那刘福通不识好歹,出言威胁,我就是立刻去死,也不能缀了天家颜面。若是刘福通漫天要价,我就据理力争,断不能让他得了太多便宜,却迟迟不肯出兵。若是他肯相待以礼,我不妨虚与委蛇一番,跟他义结金兰,慢其心志,然后”
  一路上,桑哥失里不停地设想,自己如何只身进入虎穴,不卑不亢,心中的对策,准备了成百上千,然而当双脚踏上黄河南岸的码头的瞬间,他的膝盖,却忽然软了软,差点儿一跤栽倒于地。
  好在前來迎接的红巾军文官手快,迅架住了他的胳膊,又顺势向前拖了几步,才避免了他当众出丑,但一张脸已经臊得更红布般,就差直接滴出血來!
  “哈哈哈哈”其他在码头上围观的红巾军将士们,涵养却沒有将领那么好,见有个朝廷來的大官儿一下船就差点儿趴到地上,忍不住放声狂笑。
  “行了,行了,沒见过人摔跤么,北人善马,南人善船,人家这位大人是骑着马來的,平时沒坐过船,自然不太容易适应。”红巾军文官抬起头,冲着周围的士卒低声呵斥,“要是你们第一回骑马,恐怕也一个德行。”
  教训完了周围的下属,他又将目光转向桑哥失里,“在下盛文郁,敢问这位大人姓名,來我大宋何事。”
  “见过盛大人,在下桑哥失里,乃大元中书省参议,奉陛下之命,有要事想与刘丞相商谈。”桑哥失里四下看了看,故意将嗓音提高了几分回应。
  周围的红巾将士闻听,笑容立刻凝结在了脸上,鞑子皇帝派使者來,如此大张旗鼓地拜见刘丞相,他安的是什么心,要事,双方兵马眼下正在襄樊一带打生打死,鞑子高官与刘丞相坐在一起,能有什么要事可谈。
  桑哥失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见周围有人上当,信心陡然大增,正准备再多挑拨几句,一直搀扶着他的盛文郁却仰头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來送降书呢,原來不是,你家皇帝准备跟我家刘丞相商量什么,他终于肯承认,我大宋是与蒙元并立之国了么。”
  “这”沒想到区区一个盛文郁,就如此难对付,桑哥失里立刻额头见汗,大元君臣,当然永远都不可能承认,汴梁红巾建立的大宋,是与大元平起平坐的国家,但如果连这个问題都解释不清楚的话,他前來拜见刘福通,就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在大元朝的官方文告里,眼下沒有主动接受朝廷招安的,还都是贼寇,而汴梁红巾,就算其中规模最大,实力第二的一支。
  “你家皇帝不肯承认大宋。”盛文郁却根本不给他足够的反应时间,撇了撇嘴,继续大笑着说道,“也罢,我家殿下和丞相,也从沒承认过大元,双方继续战场上见真章便是,彼此都省去了许多麻烦。”
  说着话,一甩袖子,就准备掉头而去,把个桑哥失里急得火烧火燎,再不敢玩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赶紧追了数步,扯着盛文郁的衣袖大声说道:“且慢,盛大人切莫着恼,咱们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我家陛下不是派我來了么,自然是准备跟刘丞相,跟你家宋王暂罢兵戈,以让百姓恢复生息,至于名号,我家陛下曾经说过,可循周公克武庚后之旧例也。”(注1)
  注1:武庚,商纣王之子,纣王死后,被周武王留在殷都,管理商朝遗民,周武王死后,武庚叛乱,被周公所杀,周成王和周公汲取教训,扩大分封诸侯,新封七十一国。
  第九十二章 英雄 上
  “滚!”码头上的红巾军士卒,齐声重复,每个人都笑得酣畅淋漓。
  他们当中九成九以上都没读过书,所以先前根本听不明白桑哥失里到底说得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个鞑子大官来汴梁,大伙不直接宰了他祭旗就已经是高抬贵手了,根本没必要听他啰嗦。而先前盛文郁也好,关铎赵君用等人也罢,却着实有些昏庸糊涂。非但给鞑子官员大放厥词的机会,并且好像还被此贼给绕迷糊了,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只有刘丞相,眼睛看得透彻,来了之后根本不与鞑子客气,直接一个“滚”字解决一切。这可比先前盛文郁的婆婆妈妈痛快多了,比起先前赵君用的假模假式,更强了不止一百倍!
  “水师今天谁当值,给我押着他们过河!”一片酣畅的叫喊声中,刘福通抬起头,四张望,“倘若他再敢噪呱,就直接把船击沉了。这几年死在老子手里的鞑子狗官不一百,老子不在乎再多杀几个!”
  “是!”先前“护送”桑哥失里过河的汴梁水师头目答应一声,抓起令旗,左右上摆动。转眼间,几艘战船就对着桑哥失里的座舰露出了炮口,押着它,一步步朝黄河北岸折返。
  刘福通自己,则站在岸边,亲自监督水师的行动。直到桑哥失里的座舰被押过了黄河中线,才暗暗松了口气。回过头,低声对着凑在自己身边的盛文郁等人责怪道:“你们也是糊涂,居然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些狗鞑子,眼看着战场上赢不了啦,就开始玩这些邪招歪招。大伙若是没有提防,难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扰乱心神!”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谢谢!
  “这。。。。”盛文郁的脸色,顿时憋得鲜红欲滴。深深俯首去,低声谢罪,“丞相责怪的是,官,官先前没考虑周全!不小心给了他可乘之机!”
  “次记住就行了。这种舌辩之徒,最好的对付办法,就是根本别给他机会开口!”刘福通和气地冲着他笑了笑,低声指点。随即,又快速将目光转向赵君用彭大沙刘二和关铎等人,“诸位弟兄千万别上此人的当。咱们弟兄现在手里的地盘,难道不经鞑子朝廷册封,他就有本事夺回去?鞑子手里的地盘,咱们如果想要,自己带兵去抢就是了,又何必看狗皇帝的脸色?他不同意,难道咱们就不去抢了么?或是咱们接受了他的册封,他就会再多白送几个州郡给咱们?显然不可能!那么,鞑子朝廷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就很清楚了么?无非是怂恿咱们跟朱重九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好养精蓄锐,找机会把咱们两家全收拾掉。这种早就用烂了的伎俩,傻子才会上当!”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众红巾将领们听了,纷纷红着脸讪笑。对各自先前心里的愚蠢想法,都惭愧莫名。
  唯独赵君用,心里头对刘福通的说法不屑一顾。然而他又不敢当面跟对方硬顶,略作沉吟之后,满脸堆笑地拱手,“丞相慧眼如炬,我等望尘莫及!不过那鞑子狗官刚才虽然没安好心,但有句话,他却说得未必全错。朱重九重草民而慢豪杰,真的让他得了江山,未必肯将荣华富贵,与大伙共!”
  “这话说得有趣!”刘福通迅速瞪圆了眼睛,目光仿佛两道明亮的闪电,直接射进人内心深处,“咱们这些人,当年谁不是草民?咱们这些人,当年举兵的初心,有哪个是为了荣华富贵?!况且天十省,淮安军至今不过才占了半个多一点儿,你怎么就认定了朱重九必然会得江山?退一万步讲,即便今后天果然姓了朱,他既不尊宋王,亦不给与大伙共富贵。难道大伙手里的刀子是吃素的么?那个时候据理力争,就不信他敢继续一意孤行!哪怕最后争不过,也是英雄了一世。总好过现在贴上前去给鞑子当刀子使,最后除了千古骂名之外,什么都剩不!”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把个赵君用羞得再度低头,脖颈耳朵脸皮等处,俱是一片黑紫。
  彭大,潘诚等人在一边听得虽然心里头痛快,然而毕竟曾经跟赵君用做过难兄难弟。不忍让后者继续当众出丑。互相看了看,同时朝着刘福通拱手,“丞相此言甚是,赵兄弟的眼界的确窄了。但他先前也是为了大家伙着想,其实没多少私心!”
  “我知道他没有多少私心!”刘福通扫了彭大和潘诚二人一眼,笑着点头。这二人都跟赵君用一样,手中握着一股嫡系精锐,所以他不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三人留。“我也不是针对他,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开。只要我刘福通活着一日,就绝不准许汴梁与淮扬同室操戈。那样只会便宜了鞑子朝廷,徐寿辉那边,就是前车之鉴!”
  “丞相说得是!我等跟朱重九争,也不急在此时!”
  “丞相放心,我等跟朱兄弟又没什么冤仇!”
  “丞相说得好,咱们不能便宜了鞑子!”
  。。。。。。
  众文武听了,再度大声表态。至于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拜服,有多少是迫于压力,就很难预料了。
  “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鞑子再派使者过来,直接给我在半路上宰了,免得大伙听了他的花言巧语闹心!”刘福通用力摆了摆手,宣布话题永远结束。随即,目光再度从大伙脸上扫过,大声吩咐:“四品以上文武,立刻跟我回昆玉殿。我有要事和大伙商议!”
  “这。。。。。?是!”众人愣了愣,迟疑着答应。
  到了此刻,大伙才忽然想起来,刘福通丞相原本不该出现在汴梁,而是应该在荆州前线指挥战斗。他突然急放十几万大军不顾,急匆匆赶回来,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时独木难支,需要整个宋国上的齐心协力。
  “荆襄最近不会有恶战发生。”知道自己回来得太突然,刘福通一边翻身往战马上跨,一边低声向盛文郁等人解释,“老夫听闻狗鞑子向天豪杰了诏书,怕有人上当受骗,去影响主公的判断,所以才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此外,朱元璋与赵普胜二人前日突然联手南,自水路直扑南康。若是让他们两个在江西站住了脚儿,恐怕天形势,又将面临一场大变!”
  第九十三章 英雄 中
  凤阳小子的真正目标,是天府之国!
  有些秘密就像封在坛子里的老酒,只要不小心被打开一条缝隙,就彻底暴‘露’无遗。
  究极其暴‘露’的原因,却并非汴梁诸公目光敏锐,而是千余年前,西蜀丞相诸葛亮献给刘备的对策过于有名。
  在座当中凡是多少粗通笔墨者,几乎都拜读过陈寿在三国志中对此的记述。即便没怎么读过书,平素在街头的折子戏里头,也被其中的千古名句将耳朵磨出了茧子。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当年蜀汉昭烈帝刘备,就是因为采纳了诸葛亮的谋划,才摆脱了丧家犬般四处依附状态,得以鼎足三分天下。虽然其最终也没能如愿重新振兴大汉,一统中原。但是在他和诸葛亮相继去世后,举世闻名的蠢货阿斗,却依旧能凭借父辈们的余泽,将蜀国继续维持了近三十年。
  有刘邦和刘备这两个帝王珠‘玉’在前,试问天下英雄,还有谁敢忽略掉四川?只是先前总觉得距离太远,羁绊太多,谁也没顾得上动手罢了。而今天,忽然看到了朱重八那奋不顾身的举动,才忽然现,原来重重阻碍,真的其实都不算什么大麻烦。
  比起汴梁方面,和州军距离四川更远。单论两家实力,眼下汴梁方面也丝毫不输于和州。唯独输的,只是那股子可以舍弃一切的狠劲儿而已。毕竟朱重八眼下所占据的地盘,全加起来都凑不够两个路。而汴梁红巾却坐拥大半个河南江北行省,并且已经早早地宣布汴梁为国都!
  想到彼此之间的差别,众人又相顾叹气。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朱重八家底儿薄,把和州丢了也无所谓。而汴梁红巾,明知道蜀中对未来展的重要‘性’,眼下也不可能舍了汴梁、洛阳、南阳、汝宁这些形胜之地,千里迢迢去争夺四川!
  “呵呵呵,不愧也姓朱,他倒是敢想!”正当大伙感慨万千之时,先前好不容易才闭上嘴巴的赵君用,突然又开始大声冷笑。“不过天下谁都不是傻子,既然他那么着急入川,大伙帮一帮他又如何?把襄樊的弟兄们后撤五十里,我就不信,答矢八都鲁会容忍有人窥探他的老巢!”
  “嘶!啊!”众人闻听,齐齐倒吸冷气。
  朱重八千里入川的壮举,是建立在眼下答矢八都鲁和倪文俊两个,都被汴梁红巾吸引在襄樊的基础之上。如果刘福通下令前线汴梁将士果断后撤,答矢八都鲁就可以立刻腾出手来,回师救援湖广。届时,朱重八的如意算盘,恐怕立刻就成了好梦一场。
  “后撤,丞相,末将建议您立刻下令后撤。咱们汴梁红巾,不能总是为他人做嫁衣!”看到自己一句话就点醒了大伙,赵君用拱起手,急切地向刘福通进谏。
  “末将附议!”
  “微臣附议!”
  “末将觉得赵平章之言有道理!”
  “微臣以为……”
  ……
  转眼间,彭大、罗文素、沙刘二等人就迅跟上,一起劝说刘福通早做决断。
  然而在一片附议声中,原本不是很擅长与人争论的关铎却忽然皱了皱眉头,哑着嗓子质问道,“如果答矢八都鲁不肯回援湖广呢?或者说,朱重八原本就没打算奔袭四川?即便他们二人的举动都如大伙先前所料,诸位又怎么可以确定,咱们撤下来后,淮安第八军团不趁机夺取荆襄?”
  “这……”众人原本热切的心脏上,立刻就被浇了一大瓢冰凉的井水。如果朱重八的本意不是去争夺四川,汴梁红巾一旦北撤,有可能就会永远失去染指荆襄的机会。毕竟以倪文俊一己之力,未必挡得住已经脱胎换骨的淮扬第八军团。而届时答矢八都鲁在湖广跟朱重八、赵普胜二人打生打死,也未必还有余力给倪文俊提供支援。
  “你怎么又确定那淮贼,那王克柔会带着第八军团趁势出击?那朱重九哪来的胆子,两线作战?”唯独不肯服气的依然是赵君用,瞪起通红的眼睛看着关铎,低声咆哮。
  当年他手握重兵,坐拥归德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即便没有任何道理,谁人敢不耐着‘性’子听上一听?而今天,区区一介武夫关铎,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众跟他争执。如果他再忍让下去,今后在汴梁红巾军中,岂会还有立足之地?
  “关某不确定淮安军下一步会做什么?关某也不敢确定答矢八都鲁与朱重八准备干什么?”好个关铎,面对着气势汹汹的‘逼’过来的赵君用,脸‘色’和声音没有丝毫变化。笑了笑,淡然补充道,“但是关某却觉得,我大宋,不能总等着看别人干什么,然后自己跟着转。他朱重八都知道趁机抢夺湖广或者四川,我宋王嫡系,总不能对送上‘门’的机会视而不见!”
  话音落地,在场众文武如梦方醒。对啊?如今‘蒙’元气数将尽,群雄竞相逐鹿,身为其中力量数一数二的汴梁红巾,凭什么要跟着别人的步伐走?!大伙先前总想着别人做这儿做那,然后才出招应对。原本就落了下乘。
  “这,这,哪里,哪里来的机会?你,你……”赵君用面红耳赤,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将关铎驳倒,却现,自己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自己的思维始终局限在几家红巾军的互相倾轧上,而关铎,却已经将目光放在了红巾军之外的广阔天地。
  “关将军所言甚是!”不愿意听赵君用再胡搅蛮缠下去,刘福通断然决定采纳关铎的建议。“老夫先前的格局,的确太窄了。那四川又不是咱们的囊中之物,朱重八抢与不抢,与咱们有何关系?倒是眼下……”
  顿了顿,他大声说道,“如果把握住机会,就有可能将答矢八都鲁、倪文俊二贼一并干掉。从此彻底解决家‘门’口的大患!”
  “末将以为,丞相还可以遣一支奇兵,西进经略关中。此乃“四塞之地”,自古便有“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沃野千里”之说。而此刻在‘蒙’元朝廷,连江浙都无力去救,更甭说‘抽’出兵马来,驰援陕甘。”受到关铎的启,盛文郁走上前,大声提议。
  坐等别人如何行动,终究落了下乘。而主动出击,却能令前方海阔天空。关中比西蜀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年代更早。汉高祖刘邦也是先夺下了关中,才有机会积蓄下足够的实力,跟项羽一决雌雄。
  退一步讲,哪怕朱重八真的如愿夺下了四川,汴梁方面如果抢先一步将陕甘握在手里,依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依旧有希望跟两个姓朱的将天下鼎足三分!
  “末将愿带本部兵马,替丞相开路!”不待刘福通权衡清楚利弊,关铎深施一礼,大声请缨。
  “末将愿与关将军并肩而战!”沙刘二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上前施礼。留守黄河南岸养‘精’蓄锐的日子,他可是过腻了。更何况还要天天对着赵君用、罗文素这类鸟人,屁大的小事儿都要扯上几个时辰的皮?
  “末将愿意同往!”
  “杀‘鸡’焉需牛刀,关大人且坐,末将愿替诸位开路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