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作者:
雾矢翊 更新:2023-03-18 13:23 字数:6227
“你要记住,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很多事情牵一动百,要仔细思考他们的目的。不过,他们斗他们的,和你一个内宅姑娘无关,以后你若是进了镇国公府,也劝着纪公子一点儿,别掺和进那些皇子们的事情中……”
曲潋一脸很认真的表情,期间点头点头再点头,至于最后的话听没听进去……只有她自己知道。
*****
在曲潋了解事情的经过时,纪凛也在寒山雅居和淑宜大长公主说白天的事情。
淑宜大长公主手中捻着佛珠,神色肃穆,安静地听着孙子的话,一直到孙子说完,都没有开口。
纪凛说完后,若无其事地端起乌嬷嬷沏好的茶抿了一口,然后才看向神色严肃的祖母。
半晌,淑宜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周家的天下……”到底有些伤心的模样。
纪凛见她伤心,忙安抚道:“祖母莫要如此,二皇子和四皇子并未掺和其中,两人还是明白人的。”
淑宜大长公主摇头道:“他们不过是宫女所生,母族不得力,才会收敛,若是母族也像其他几个皇子那般,怕也会有不少的心思。虽然大周建国不到百年,但是历史读得不少,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说到这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怔怔地发起呆来。
“祖母……”纪凛轻轻地唤了一声。
淑宜大长公主回神,面上露出一抹苦笑,这种时候,这位骄傲凛然的公主才有几分年老的无奈柔弱,不知道想到了哪里,轻声感叹道:“太.祖皇帝和你舅爷爷都是短命的,若非……”
纪凛见她欲言又止,不禁有些奇怪。
大周建朝至今,也不过是经历了四代的皇帝,高祖皇帝打下江山后不久便因病去世了,传位于儿子,便是淑宜大长公主的祖父——太.祖皇帝,这位是个短命的,不过三十便去了,便传位于高宗皇帝,也是淑宜大长公主的父皇。
高宗皇帝的寿命倒是比较长,可惜儿女缘不行,儿子连续夭折,好不容易养大的太子,却也是个身体孱弱的,让他愁白了头发。最后为了让太子早日登基,他甚至提早退位,做了太上皇。
可惜就算他退位当太上皇,登基的瑞和帝却仍是身子虚弱挺不过去,留下两个年幼的皇子后便驾崩了,可怜的太上皇不得不扶持孙子登基,即是当今的皇帝——庆煦帝,而太上皇也成了无上皇。高宗皇帝活得比前面几个皇帝都要久一些,在第二个曾孙子——也是如今的二皇子出生后不久,终于熬不住殡天了。
每次听到祖母说那位曾外祖父,纪凛都觉得这位曾外祖父挺可怜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忍住诱惑,早早地退位让贤,可是儿子仍是活不过他,最后只能扶持孙子登基,幸好孙子终于熬过了他,而且不仅长寿,子女缘也比他好多了。
淑宜大长公主感叹了会儿,方才道:“如今我和皇上隔了一辈,就算他再敬重我这姑母,但有些事情却不是我能掺和的。他一辈子没有经历过皇子倾轧之事,以为儿子生得多,就不会像你曾外祖父那样晚年凄凉,却不想皇子们大了,各有心思……算啦,我是管不着了,你以后也离他们远一些,别掺和进去。”
纪凛温和地道:“祖母放心,孙儿省得的。”
淑宜大长公主拍拍他的手,突然道:“我好久没见潋丫头啦,改日要唤她过来说说话。”心里琢磨着,该是将曲潋和平阳侯府分开一些了,省得曲潋在骆府受累。
纪凛听罢,双目发亮地看着淑宜大长公主,面上却带着矜持和煦的笑意。
淑宜大长公主哪里看不出孙子的意思,当下唬着脸道:“到时候你可不许欺负你媳妇儿,她看着怯生生的,若是被你欺负跑了,看你以后去哪里寻。”
纪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脸庞暴红,唤了一声“祖母”。
淑宜大长公主伸手轻轻地弹了下他的额头,如同孙子小时候一般,拍了下他,说道:“还不回去洗漱歇息了?”
纪凛笑着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
骆老太爷寿辰过后的第二日开始,曲潋便关注平阳侯府,想看看还有什么后续事情。
相比曲潋的上心,曲沁仿佛对此漠不关心——或者说她已经放下了一桩心事,并不愿意再回忆上辈子的事情,整个人变得越发的从容安祥,甚至宁愿将时间花在陪季氏去枯潭寺礼佛,也不愿意去关注那些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的事情。
曲潋自然愿意她如此,无论上辈子她经历了什么,过去便过去了,这辈子已经不同,不必放在心上影响了这辈子的生活。而她之所以关注,除了想知道后续情况外,也有些担心骆樱。
可惜她虽然关心,但她到底是个生活在闺阁中的姑娘,能得到外界的消息不多,甚至没有打听的渠道,这让她有些气闷,不由自主地便和纪凛通信时,在纸条上抱怨了两句。
如今金乌已经成了两人间的信使,虽说金乌送信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可是比起人工送信来说,快捷方便多了,也不那么引人注目——因为两人都是在夜里通信。
她只是下意识地抱怨两句,却没想到纪凛也回了她两条消息:一是五皇子等人被皇帝训斥;二是骆太爷进宫与皇帝表忠心,交还手里的兵权。
曲潋吓了一跳,没想到骆老太爷手中还留有这东西,莫怪皇帝对骆老太爷格外地纵容,如今骆老太爷借着这事情将兵权交还,也绝了那群皇子们算计的心思,更在皇帝心里得了个好印象,倒是落得个轻松。
曲潋觉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这么觉得时,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平阳侯府的几位老爷觉得老太爷简直是老糊涂了,差点没抱着老太爷的腿大哭,让他三思而行,这是他们家的最后底牌了,不可如此轻率地抛出去。他们家可不像镇国公府,镇国公死后,兵权交还皇帝手中,便成了光棍一条,镇国公府之所以仍是荣宠不衰,那是因为有位让皇帝敬重的淑宜大长公主。
高宗皇帝虽然是个长寿的皇帝,但无子女缘,淑宜大长公主是皇帝在世不多的长辈之一,自然深得皇帝敬重了。他们平阳侯府可比不得镇国公府,手里要留些底牌才好。
这些是骆樱告诉她的。
过了几日,曲沁琢磨着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便借口去探望骆老夫人,带着妹妹去了平阳侯府。
再见骆樱时,曲潋被骆樱那副沉静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曲潋摸摸她的脑袋,觉得她好像转性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贞静娴淑了?
幸好很快骆樱一巴掌拍过来,恢复了一些生气,“别闹了,我现在心情不好。”她坐在红木嵌螺钿花鸟的罗汉床上,悠悠地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多,我爹娘整天躲在房里说这说哪,让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说着,她看向曲潋,欲言又止,“那天……”
“过去了。”曲潋轻描淡写地道。
骆樱抿着嘴,半晌方道:“阿姿已经没事了,不过景德侯府还是和我家生了怨,怕是以后不再往来了。
曲潋没吭声,却想起了那晚姐姐和她分析的事情,知道皇帝不会乐见下面的臣子和手中有军权的勋贵们抱成团的,这倒是预料中的事情。
说了会儿话后,曲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对了,那天在丽景院时,被五皇子踹了一脚的那丫鬟呢?听说是你七哥身边伺候的,她……”
骆樱柳眉一竖,说道:“说她作甚?这种背主的东西……哼,死了也活该。”
曲潋顿时一怔,和她姐说的不符啊。
☆、第 89 章
可能是骆老太爷寿辰那天的事情让骆老夫人累着了,曲家姐妹过来探望她时,她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留外孙女在平阳侯府小住,而是当天午时便让她们归家去了。
和姐姐离开平阳侯府时,曲潋的神色有些不好。
“阿潋,这是怎么了?”曲沁柔声问道,以为妹妹刚才在平阳侯府受气了。想罢,她便想到先前从骆大奶奶那儿得到的消息,疑心妹妹也知道了。
如今她算是知道了,有骆樱在,平阳侯府有什么动静,根本瞒不住妹妹。
果然,便听妹妹道:“我刚才听阿樱说,那天在丽景院时还有一个在那儿伺候的丫鬟,她是七表哥房里的大丫鬟思莲,她原是因为七表哥喝醉了被叫到丽景院来伺候的,在你和大表嫂救席姑娘时也帮了你们一个忙,原以为她是个好的,谁知道竟然会起了不该有的念头,自己竟然去了五皇子那儿,然后爬上……咳,后来被五皇子迁怒,踹得吐血了。”
曲沁只是看着她。
曲潋板着脸,又道:“阿樱说,后来宁王要审那丫鬟,大皇子他们也同意,外祖父没办法,只得让人拿那丫鬟下去审问,谁知她竟然说当时是你和大表嫂让她去做的。”说到这里,曲潋也很气愤,莫怪骆樱气极,她也十分愤怒。
原本那丫鬟帮了曲沁她们一起将人救出来,是个识大体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起了贪念,见五皇子喝醉了酒,人事不醒,竟自作主张去爬了五皇子的床,想搏一个沷天的富贵。
若是这事情在曲沁她们将席姿救下来后就结束,那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不会有那么多后续的麻烦。纵使她起了贪念,被人审问时,一口咬定是五皇子欺辱她便是了,相必事情也不会这么麻烦。偏偏她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事后不成,却因为害怕将曲沁和骆大少奶奶救人的事情供了出来。
就算当时骆家有心维护,可凭那些皇子多疑的性格,怕早已认定这事情就是曲沁和骆大少奶奶做的,破坏了他们的布局。虽说也因为他们自己理亏,表面上是不会找茬,也不会计较,可也不能保证背后不生气迁怒报复。
想必现在,她姐姐已经成了那些皇子眼中的坏事者。
这也是骆老夫人难受的原因,原本外孙女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平阳侯府好,不想疼爱的孙子身边的丫鬟竟然因为一念之差,竟害了外孙女。
曲潋拉住姐姐的手,轻声道:“姐姐,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五皇子,行事都有些不甚光明磊落,我们定要小心。”她有些害怕那些皇子们的小肚鸡肠,会来报复曲沁,甚至他们曲家。
所以,她心里也有些生气的,甚至迁怒起骆承风,若非他喝醉了,被人送到丽景院稍作歇息,让个心比天高的丫鬟伺候,贪生怕死,才会暴露了她姐姐和骆大少奶奶。
曲沁见她愤愤不平,突然笑起来,拍拍她的手道:“没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我处理得不够周祥,算漏了人心,若是……那也是我该受的。”她叹了口气,虽不知道未来会如此,但不会比上辈子差了。
不过,在五皇子他们动手报复之前,她得做点什么才行。
大皇子和三皇子等人她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她,但是五皇子定会心有不甘,迟早会动手的。在这之前,她可以先下手为强。上辈子那般困难的情况下,她都斗得过他,这辈子提前掌握了他的弱点,不信还能让他得逞。
看她淡定的模样,曲潋不禁有些心急,按她的猜测,五皇子应该就是上辈子姐姐嫁的人了,而且还是间接导致姐姐早亡之人,一定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观那天的事情,简直就是个没有三观道德的阴险之辈,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因此仇恨姐姐。
“好了,阿潋,这事情你不必担心。”曲沁安抚道:“刚才我见了外祖父,外祖父和我说了些事情,那必位皇子因这事情,被皇上斥责,短时间内是没空关注外面的事情了。你放心,外祖父心里有数,不会放任的。”
这和纪凛告诉她的不谋而合,但也不代表将来没有危险,她总是有些担心。
曲沁怕她多想,忙转移了话题,突然有些怅然地道:“外祖母虽然看着身子硬朗,可是这回的事情倒是让她老人家十分伤心,看着都老了几岁。”
其实比起上辈子,那时外祖母因为她的事情而气得晕厥,后来身体每况逾下,在她临死之前,听说外祖母身体已经不行了,如今只是因为景德侯府的事情而闹得有些难受,其实比上辈子好多了。
只是,她就这么一个外祖母,虽然外祖母总是强势地将她认为好的给她,却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关心她的长辈之一,自然希望外祖母的身体健健康康的才好。
“外祖母会没事的。”曲潋忙安慰道,“她现在只是有些没精神,过段日子就会好了。只要姐姐好好的,外祖母也会好的。”宽慰了她几句后,曲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刚才我听阿樱说,外祖父似乎精神也有些不好,打算过几日便要回西陵苑去了。若是祖父不在,那……”
想想,就觉得他们曲家还是不安全啊。
曲潋到底不是骆家的亲外孙女儿,长辈没招唤,她一般不会往前去凑,很是识趣。所以,她也不知道骆老太爷如今身体是什么样的,他将骆家最后的底牌交上去后,骆家以后会变得怎么样,根本预测不到。
曲沁淡声道:“外祖父的身体不好,京城纷纷扰扰,去西陵苑也好,十分安静。不过你放心,外祖父人老心不老,很多事情他老人家心里明白的。”说着,她心里忍不住又叹气。
对外祖父,她的感情有些复杂,诚然外祖父上辈子用手中最后的一点权利厚着脸皮在皇上面前求了恩典,让她不至于因为那些事情而陷入死局。可是她却仍是不愿意体谅,外祖父想让她当皇子妃,也不过是赌一把,最后是赌输了。
这个世界,能不计目地对她好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而外祖父,却是有目的地对她好,让她敬也不是、怨也不是,或者依然敬多过怨一些。如今,没了她掺和进去,外祖父又瞧不上骆槿皇子侧妃的身份,这辈子怕是没有上辈子那么多的思量了。
这样也好,外祖父没有那么多思量,也能安心养病,盯着几位舅舅,让他们别再上蹿下跳,掺和进那群皇子中,徒惹是非,给骆家招祸端。
曲潋还是没觉得被安慰到,怀着忧虑的心,她们回到双茶胡同的曲家。
季氏见她们没被骆老夫人留在平阳侯府小住,顿时有些意外,忙询问骆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得知她只是因为年纪大了,精神有些差,方才松了口气,双手合什,念着菩萨保佑什么的。
曲沁见到季氏这副诚心诚意高兴的模样,心里暗暗摇头,这个世界上像季氏这般心怀宽广到不计个人得失的人十分稀少,也因为太过稀少了,虽然她有些行为并不认同,却在心里渐渐地拿她当成母亲看待——只是这位母亲有些不争气,偶尔需要儿女们照顾。
晚上曲湙回来,见两个姐姐今儿都在,不禁有些吃惊,等听说是骆老夫人身体不适才没有留她们,心里顿时了然。
骆老夫人的身体素来很好,昨儿晚他回家途中遇到骆承风,还和也聊了下,自是知道骆府的一些情况。此时骆老夫人这么做,他认为是平阳侯府有意疏远他们,心里倒也没什么不舒服,只怕两个姐姐多想。
谁知他看了会儿,发现两人和平常差不多,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得了,别看了,我们很好。”曲潋掐了下弟弟的嫩脸,让他年纪轻轻的,别像小老头儿一样爱操心。
曲湙不喜和姑娘家动手动脚,就算是亲姐姐,如今长大了,也有些赧然,忙退后几步,嘟嚷道:“二姐又掐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不是小时候那样了,我是一家之主,你要尊重我。”
“是是是,知道了。”曲潋没啥诚意地说。
一家人说说笑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过曲沁和曲潋都心里揣着事情,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有些沉静。
不过比起曲潋的忧心忡忡,曲沁很快便恢复自然,每日除了处理家中的事务,教导妹妹管家理事外,偶尔得空了,还会陪季氏一起去枯潭寺礼佛,将以前曲潋的工作揽过去了。而季氏也是个凡事只看表面,对万事不经心的,见继女和她好,心里喜得跟什么似的,天天都笑意盈盈的。
曲潋原本只是因为孝顺才会由着母亲去折腾,陪她礼佛什么都是孝举,如今曲沁接替了她的工作,又见母亲那般高兴,她自然乐得轻松,宅在家中不出门。
就在曲潋琢磨着该怎么杜绝五皇子等人的事后报复时,淑宜大长公主让人过来递话,叫她去镇国公府作客。
曲潋听了十分高兴,并不是因为能去镇国公府陪淑宜大长公主,而是方便她找纪凛。看来看去,她发现能帮自己的人很少,自然就想到了纪凛,决定将那日的事情与纪凛说一说,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曲潋就怕那些皇子丧心病狂,连一个女人也不放过。从席姿的事情来看,她觉得那些皇子根本不拿女人当人看,要弄死一个侯府的外孙女更是轻而易举。
将自己打扮好后,等镇国公府的马车过来接她,曲潋和家人告别后,便高高兴兴地去了镇国公府。
到了镇国公府,又是明珠来迎她。
跟着明珠去寒山雅居的路上,曲潋笑着询问了淑宜大长公主的身体情况,又问候了镇国公、镇国公夫人的身体情况,将镇国公府大大小小的都关心了一遍。等明珠一一答后,她又问道:“不知公主那儿现下有什么人?我今儿来得匆忙,也不知道会不会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