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作者:
淮上 更新:2023-03-18 18:40 字数:4168
地狱,不周山,张顺摔倒在山谷潮湿崎岖的地面上,屁股疼得像裂开了八瓣。
他环顾周围暗红的树丛,浅灰的魔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
“周……周晖!”张顺摇摇晃晃爬起来,扒开灌木丛大声道:“周晖!我哥怎么样了?!”
张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不远处,巨大的地狱魔眼覆盖了整片山谷,泛出微微的血红光晕。在魔眼边巨大凸出的山岩上,周晖正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上什么表情。
“周晖!怎么了,我哥的蛋没碎吧?!”
张顺跳出灌木丛,穿过因为雾霭而格外湿滑的山谷,跑到周晖身后踉跄停住,抬眼一眼顿时怔住了。
只见凤凰蛋摔在魔眼边缘一块锋利的岩石上,已经裂了个口,龟裂纹正顺着那个口不断延伸、扩大,在轻微又异常清晰的崩裂声中,眼看就要裂开了。
“……”张顺连声音都在发颤:“周周周周周晖,它它它它它要碎了……”
周晖眼睁睁盯着那枚不断裂开的蛋,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呼吸完全停止,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喉管,因为过于剧烈甚至带起咽喉梗塞的剧痛。
咔擦。
咔擦。
蛋壳一块块崩裂,细碎的粉末掉落在地,裂痕越来越大。
短短几秒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在几乎窒息的静止中,蛋壳发出清亮的脆响。
那一瞬间,山谷中、丛林里、远方连绵不绝的群山深处响起清啸,如同万鸟同时发出吟唱,展开翅膀冲上云霄。紧接着,天地间降下五彩霞光,梵音金钟齐齐震响,巨大精纯的能量冲击以凤凰玉胎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荡开,在几秒钟时间内,甚至将远方沸腾的血海硬生生压成万里平面。
九天十地,万物俯首。
世间唯剩这独一无二的凤凰玉胎,绽放出莲花般一层层铺展的光环,继而碎成了千万片!
上万年前,在释迦面前展现的一切,此刻终于完完整整地在周晖眼前重演。
下一刻,天地仙乐响彻九霄,光芒哗然一收!
未散的光晕中隐约显出一只小小的轮廓,周晖几乎是剧烈发抖地上前半步,腿弯一软单膝跪地。
“啾——啾啾……啾——”
一只湿漉漉的小鸟崽站在碎裂的蛋壳中,全身金红、翎毛稀疏,睁着圆圆的、明亮的黑眼睛望向世界,眼底充满了天真的疑惑。
它歪着脑袋,抖抖覆盖着幼毛的小翅膀,接着看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周晖。
“……”
周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半晌才发出因为嘶哑而显得甚至有点怪异的声音:“凤……凤凰……”
小凤凰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诞生后第一眼所见的、这个面孔英俊又带着魔息的男人,半晌才颤颤巍巍地迈出一步,啪叽从半圆蛋壳里摔了出来。
周晖已经忘了一切,甚至都没想起来伸手去扶。等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时,小凤凰已经费力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连扑带摔,奔到了周晖面前,对他展开还有点湿润的小翅膀:“啾——”
周晖如同做梦一般伸出手,小凤凰立刻蹒跚跳上掌心,蜷缩成一只毛茸茸的球。
“凤凰……”周晖喃喃道,说话时甚至连嘴唇都在剧烈发抖。
“你……你回来了,我的凤凰……”
小凤凰依偎在周晖掌中,用嫩红喙边轻轻磨蹭他手心粗糙的纹路。
周晖低头亲吻它圆滚滚的小身躯,热泪顺脸颊而下,洇湿了它身上柔软细密的幼毛。小凤凰似乎感到有点不舒服,但仍然乖乖地没有动,用头一下下蹭周晖被泪水浸湿的脸,仿佛那是个充满了温情的抚摸。
“我很……我很想你,”周晖哽咽道: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凤凰。”
第70章 周老大拳打fbi,脚踩mi6,如同人民英雄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凯旋而归
一周后,不周山周家小院。
“母亲啊——!!!”
摩诃如同一台裹挟万丈炮火的压路机,横冲直撞一骑绝尘,瞬间将来不及躲避的迦楼罗从卧室撞飞去客厅,紧接着半跪在床榻前,一把抓住了唧唧乱飞的小鸟崽。
“母亲啊——!!!!!!”
小凤凰发出恐惧的尖叫,下一秒被摩诃兜头塞进口袋里,转身就往外跑。这时正巧周晖从外面进来,迎面撞个正着,立刻拔刀拦住他:“你上哪去?给老子站住!”
孔雀大明王半句废话没有,兜头喷出咆哮的金红色火龙:“你又算那根葱,给我让开——!”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木屋在颤抖,山崖在震动。黑烟冲天而起,方圆十里鸟兽走避。
周晖和长子杀气腾腾对峙,突然火光中传来尖利的啾啾声,只见小凤凰双眼飙泪,拼命扑腾着还没几根毛的小翅膀,跌跌撞撞穿过战场扑向周晖,一头撞到周晖胸前的口袋里不动了。
“怎么啦怎么啦?吓着了吧?”周晖立刻像得胜的将军,紧紧捂着口袋就往外跑。摩诃在身后气得要命,一边叫“周晖你别趁人之危你这样是不是想把母亲捂死!”一边提着双剑就往外追,路上再次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迦楼罗撞去了屋外。
“……”迦楼罗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远处硝烟中到处追砍父亲的摩诃,又叹了口气,盘腿坐在了石头上。
“亲,来根兔腿吗亲?”张二少戴着围裙,热情地站在篝火边招手,面前是两只正在火苗上滋滋冒油的野兔。他野外烧烤的架势还挺专业,明火烤几圈后抹一层盐,再转几圈抹一层香料,这个过程重复几次,味道便渗进了肉里,快熟的时候肉香四溢,颇让人发馋。
然而迦楼罗看到他这个样子眼角便发抽,“不……不了,谢谢。”
“哎呀自家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据说我哥以前最疼你了。怎么样,最肥的这条腿给你,别说舅舅不疼你啊二侄子!”
迦楼罗:“……”
迦楼罗接过烤兔腿,情不自禁往天上看了一眼,生怕下一秒就有十万雷劫从无色天当空劈下,把自己就地劈成焦炭。
·
凤凰破壳时,九天十地为之震动,除了人界天象奇诡引发众多猜测之外,其他五道都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
离事发现场最近的周晖当时就把小凤凰揣进怀里了,正要拔腿走人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回头一看只见张二少撅着屁股,趴在身后,把脸紧紧贴在土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周晖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半晌才颤抖问:“佛祖啊,你在干嘛呢?”
“破壳了吗?”
“破了啊。”
“我哥出来了吗?”
“出来了啊。”
张顺松一口气,小心翼翼抬起一只眼睛,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特么的怎么突然就破壳了啊?早知道弄个隔音防毒面具带来了!这特么简直是灵魂攻击,万一再搞出个心魔怎么办?!我再也不会犯上次那样的错误了!”
周晖:“……”
·
周晖抱着刚出生湿漉漉的老婆,大腿上挂着个真·金佛·挂件儿顺,艰难地一步一挪回了家。他本来的打算是过两天就把正佛恭恭敬敬扫地出……恭送出门,以防须弥山倾囊而出下来要人;但k.o掉两任大阿修罗王、解决掉心魔释迦、亲手把正佛一刀送回无色天的凤凰明王威慑力太大,须弥山真没敢造次,愣是一个登门造访的人都没有。
张顺一看,立刻有了奔向新生活的希望,死皮赖脸待在周家就不肯走了。为了表示诚意,他主动承担了做饭洗碗、打扫家务的重任,立刻就展现出了他以前为了泡妹妹而钻研的野外烧烤技能。
然后第三天,在人界感知到母亲诞生的迦楼罗千里迢迢赶到不周山,进门见到妈,当时就跪了。
周晖对儿子有心理阴影,本来第一反应就是把迦楼罗打包丢出去,但俗话说亲不亲、娘舅亲,埋藏在灵魂深处的血缘(……)是割不断的,张二少早已你好我好哥俩好地揽着迦楼罗的肩,把他给迎了进来。
连小舅子都进门了,不能拦着亲儿子在外面不给进啊。周晖无法,只得抱着小凤凰摊在屋角,勉强用“幸亏那个真正的讨债鬼还没来”聊作最后的安慰 。
——谁知最后的侥幸很快也被打破了。
小凤凰破壳后一周,摩诃终于从血海赶来,进门就企图带亲妈跑路,差点再次酿成父子相残的血案。
至于摩诃为什么过了一周才赶到,原因也很简单——凤凰破壳时产生了巨大能量,飓风状横扫血海,将呼啸的海水硬生生压成了平面;正飞在血海上空的摩诃躲闪不及,被直接按进水里,瞬间呛晕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帮人在不周山一聚齐,简直是神魔三界大战场,小木屋每天都要被震塌一次。每天傍晚六点准时开仗,摩诃偷袭周晖抵挡,然后开始弑父杀子;迦楼罗盘腿念佛,望着在篝火边忙得不亦乐乎的佛祖,深深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天谴劈成肉泥。
日子一久,周晖终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别说迦楼罗每天都要任劳任怨帮忙重新搭房子,就是小凤凰天天火里来水里去,满眼看的都是重口味暴力场面,对成长发育也太不好了。
周晖终于决定,把摩诃打晕沉尸血海,然后举家搬迁,带着小凤凰回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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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云层中平稳前行,商务舱里,空姐推着餐车礼貌问:“先森,请问要辣椒牛柳饭还是番茄焗意面?”
“不要,谢谢。”
迦楼罗从绷带下露出一双漠然的眼睛,盯着面前布袋里的黑色橡胶状肉干,低头咬了一口。
空姐:“……”
这人是干什么的是恐怖分子吗他吃的是什么不会是塑胶炸弹吧……空姐满心凌乱地走了。
“先森您好,请问要辣椒牛柳饭还是番茄焗意面?”
“你们航班为什么没有头等舱?这座位太小了真不舒服,而且电影怎么都是去年的这也太没诚意了吧。那个啥,蒜香焗龙虾随便配一个hugelfils 2000年份的雷司令sgn就行了……什么,没有?650g的小龙虾也行。还是没有?柳橙法国鹅肝酱配吐司总有吧?什么,那你们到底有什么?”
“先森,我们只有牛柳饭或焗意面。”
张二少拉下宝格丽墨镜,露出电影明星般时刻噼啪放电的深邃眉眼,半晌勉为其难道:“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这样吧,每样来三份。”
空姐:“……”
餐盘上饭盒垒成一座小山,飞机餐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浓烈气味,强烈刺激着张顺已经足足好几个月没吃过正常人界食物的胃。
张二少心满意足点点头,随手往空姐手里塞了两百块钱小费。
“先……先森,辣椒牛柳饭还是番茄焗意面?”
周晖回头看看各自都很满意的小舅子和二儿子,又看看风中凌乱的空中小姐,彬彬有礼道:“一杯牛奶。”
“……啊?”
“放糖,温热,用玻璃杯装。”
空姐简直想不到这次这么容易,推着餐车难以置信地走了,过一会儿回来端给周晖一杯新鲜牛奶。
周晖尝了一口,非常满意:“谢谢。”
空姐顿觉自己遇上了正常人,欣喜之余不由对周晖英俊逼人的微笑红了脸。正当要说声不客气的时候,却只见周晖端着牛奶站起身,径直走进机上洗手间,关上了门。
空姐:“……”
空姐在风中一寸寸石化了。这人是要在飞机上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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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内,周晖把牛奶杯放在流理台上,紧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他口袋里唧唧叫着钻了出来,扑腾两下小翅膀,颤颤巍巍站在了玻璃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