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化学反应04
  【化学反应-04】
  晚饭时间，员工食堂内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工人端着饭菜边吃边聊，神色放松，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习惯了每天下班后到这里用餐，所有人的饭菜都是一样的，直接从窗口打。也就是说，图书馆如果在饭菜里动手脚，在食堂吃饭的上百位工人都会中招，那就成了“无差别攻击”的方式。
  把他们传送到化工厂，安排到不同的工作岗位，然后下毒把大家毒死……以越星文的了解，图书馆不会做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
  课题组频道，柯少彬打字问：“这些饭菜能吃吗？我已经听秦露跟人聊天聊了5分钟了，其他人已经开动，我们这样放着不动会不会很奇怪？”
  辛言道：“稍等。”他拿起筷子仔细扒拉盘子里的菜和米饭，看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检查半天也没查出毛病。辛言打字道：“饭菜看上去没问题，没发现异常味道和药剂的痕迹，当然，如果有无色无味的剧毒，肉眼也观察不出来。大家看要不要吃？”
  越星文干脆地说：“这门课有推理部分，图书馆不至于一开局直接把整个工厂的人全部毒死，那样的话目前的所有线索都没有意义了。保险起见，大家先把食物打包回宿舍，看其他员工吃过之后有没有出事，没事，那就证明食堂的食物没有坑，可以放心吃。”
  众人都同意这个做法，纷纷找来了打包盒，将饭菜带回宿舍。
  这栋楼总共5层高，员工宿舍区就在食堂楼上。
  章小年和许亦深住最东边的301，卓峰和刘照青在他们隔壁302；辛言、柯少彬在最西边的416，江平策和越星文住415；化工厂的女员工比较少，女生的住宿都在最顶层。林师姐和蓝师姐507，秦露和秦淼508。
  也就是说，他们12人的住宿非常分散，不但楼层不同，垂直距离也很远。越星文猜测，这样安排很可能是为了后面的“逃生”环节，毕竟这门课除了解谜，还有“活着离开化工厂”这一考核条件。
  走进宿舍后，越星文和江平策面对面坐在床上，先将打包的食物放在旁边。课题组频道发来刘照青的提示：“带毒的东西吃下去，经过肠胃的消化影响到人体，应该是2小时左右。如果是剧毒，也有5分钟内毒发身亡的例子。稳妥一点，我们等两个小时吧。”
  柯少彬认真说道：“2小时后饭菜都凉了，宿舍又没有微波炉，直接吃凉的对肠胃不好，大家可以让辛言开酒精灯，加热一下再吃。”
  辛言沉默片刻，回头看向柯少彬：“把我当厨子，还挺好用的对吧？”
  柯少彬扶了扶眼镜，笑容真诚：“没有你在，我们之前的课程中都饿死好几次了。你的酒精灯和蒸馏瓶特别好用，真的。”
  辛言虽然一脸严肃，听到这里，却还是微微抬起右手，召唤出一只酒精灯，点了火递给柯少彬，意思是，待会你自己热饭菜。
  柯少彬如获至宝，迅速将酒精灯接过去放在桌上。
  课题组频道，越星文开始汇总线索：“大家把自己查到的都发在这里讨论一下。”他将刚才看到的计划书内容复述了一遍，江平策做了些补充。
  辛言看完分子式，道：“4-[双(2-氯乙基)氨基]苯丁酸，看分子结构，应该是芳香族氮芥衍生物。这是一种双重烷化剂，刘师兄知不知道这种药是治疗什么的？”
  计划书中并没有详细的药物说明，只是一大堆分子式，还有反应方程式、原材料清单等，越星文和江平策没有办法全部看懂，就记下来让其他同学分析。
  刘照青是医学生，本科阶段学过药理，他看到消息后摸着下巴仔细回忆了片刻，这才说道：“看上去像之前学过的一种化疗用抗癌药，适用于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霍奇金淋巴瘤等癌症的治疗，是一种细胞毒性药物。”
  许亦深问道：“细胞毒性药物的作用机理有好几种，是影响活性酶的生成，还是作用于细胞基因，影响dna的转录、复制？”
  辛言道：“按我的理解，这种双重功能的烷化剂可能会产生烷基化作用，作用在dna的螺旋链，破坏dna的复制，达到抑制癌细胞生长扩散的作用。”
  柯少彬坐在床边，见对面的辛言神色严肃地分析这种化学药物，忍不住感慨道：“隔行如隔山，反正我没听懂。”
  越星文打字：“文科生更听不懂。”
  生物、化学、医学是密不可分的学科，刘照青、许亦深和辛言很容易理解细胞毒性药物的作用机制，其他专业的同学看他们讨论，却如听天书一般……什么芳香族氮芥衍生物，双重烷化剂，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是真不认识。
  柯少彬总结道：“辛言，你说点通俗易懂的呗！”
  辛言换了种说法：“也就是作用于基因的抗癌药。这是化工厂接下来要生产的东西，从分子式来看，没有明显问题，不像是能引发基因变异的毒性药物。”
  柯少彬这下理解了：“也就是说，表面上看，这里生产的药物都没有毒？是很正常的一家生产抗癌药的化工厂？包括之前你在实验室看到的那些，氰化钠本身含有毒，但经过反应之后，也会变成无毒的东西，用作其他药物的原料？”
  辛言点头：“没错。化工厂并没有进行违法违规的药物生产，我看了反应堆，也没有会发生爆炸的危险物品。就算真的发生化学杀人案件，那也是个人行为。”
  越星文换了个话题：“假设，有人利用自己学到的化学知识来杀人呢？氰化钠既然出现在工厂的材料清单中，是不是可以作为凶器？”
  辛言说道：“氰化钠易溶于水，是受严格管制的剧毒化学原料，人类服用微量就足以致死，如果有人将它投入饮水当中，当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目标。”
  江平策低声说：“既然这次考试把我们关在了化工厂，死者和凶手，肯定都在化工厂内部。凶手用化学知识杀人于无形，工厂内部的人事变动需要重点关注。”
  越星文点了点头，打字问：“工厂最近的人事变动只有辞职的三位员工对么？”
  林蔓萝：“离开的就这3位，新来的人有5位，都是7月份校招过来的大学生，我们也整理出了名单。”
  蓝亚蓉说：“彭勇、易建强出国，程德老婆得病辞职回家，他们的辞职报告都是电子版打印，最后的‘申请人’用黑色钢笔签名，有公司审批和盖章，流程上没问题。”
  江平策立刻抓住关键：“辞职信并不是全部手写，只有签名是手写？”
  蓝亚蓉道：“没错，签名是有可能冒充的。我们发现车间的值班表上，每天都会有值班员工的签名，直接打印一份辞职信，然后临摹他们三人的签名，这不难做到。可一旦几百字的辞职信全部手写的话，笔迹就不好模仿了。”
  辛言冷静地说：“现在电脑已经普及，辞职信这种文书，从网上下载个模板改一改，然后打印签字，也是很常见的做法。一般情况下，员工辞职会跟老板面谈，这总冒充不了，除非他们是丢下辞职信直接走人。”
  秦露道：“可我查过，财务那边有结算工资的记录，彭老8月17号辞职，程老是7月20日辞职，都找财务领了半个月工资；易老先生是8月3日辞职，没拿8月份工资。”
  江平策皱着眉思考片刻，突然开口说：“他们辞职的日期有些奇怪。”
  越星文回头看向他，江平策飞快地在桌上画了张日历，解释道：“按照程、易、彭的辞职顺序，7月和8月都是31天，7月20是周二，8月3号是周二，8月17还是周二，并且，间隔的时间都是两周。”
  江平策的反应速度确实很快，越星文听到这个结果，微微睁大眼睛：“也就是说，每隔两周的星期二，都有一个人辞职离开化工厂？”
  江平策点头：“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将得出的结论发到课题组里，柯少彬忍不住抖了抖全身的鸡皮疙瘩：“黑色星期二吗？我怎么觉得，他们不是辞职，而是被凶手给干掉了！”
  刘照青硬着头皮道：“我看了下日期，明天8月31号就是周二，会不会又有人消失？”
  越星文想起今天下午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脊背泛起了一阵凉意，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他是无神论者，这也不是灵异课程，肯定不是大白天闹鬼。
  所以，当时是真的有人在盯着他吗？
  越星文深吸口气，在课题组频道打字说：“这座化工厂内很可能潜伏着一个利用化学知识杀人的恶魔，大家一定要小心，除了食堂这种公众场合，私下有人给大家递食物不要吃。有人单独约我们出去，也绝对不要去。”
  众人纷纷打字表示知道。
  柯少彬提出的“黑色星期二”让大家脊背发毛。
  明天就是周二，难道“辞职”的事情又会重演吗？之前辞职的三个人，是真的家里有事，还是“被辞职”，其实人间蒸发了？
  第230章 化学反应05
  【化学反应-05】
  两个小时后，工厂宿舍区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工人因为吃食堂的饭菜出事，大家这才放心地将打包回来的饭菜吃掉。
  时间接近10点，越星文问秦露：“那位彭老加你了吗？”
  秦露回复：“我发了好友验证消息过去，一直没有回应。如果他真的去了m国，那边的时间应该是上午10点，他肯定不是在睡觉，我猜，他可能出事了？”
  秦淼冷静地说：“朋友圈突然屏蔽所有人，加好友又不通过，说不定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手机在凶手的手里。”
  越星文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挺大，他在课题组问道：“林师姐，你们有查到另外两位辞职员工的联系方式吗？打电话看看。”
  林蔓萝回道：“蓝姐将所有资料拍照记下了，要不我们拉个群，发在群里。”
  化工厂的工作人员每人都配备一台手机，同一种型号，显然是工厂统一采购的。越星文在课题组频道打下自己的号码，让大家都加他好友，然后他拉了一个群，蓝亚蓉便把拍摄的照片发到了群里。
  人事部的员工资料显示，彭勇、易建强、程德这三人，是25年前同一时间来到化工厂的，他们这一批总共有7人，5男2女，除了这3人先后“辞职”之外，剩下的4个员工，目前有1位女性2位男性还在工厂工作，另外1人在去年生病去世。
  同一批员工的资料蓝亚蓉也用手机拍了下来发在群里。
  柯少彬道：“秦露，你有试过给这几位辞职老员工打电话吗？”
  秦露回复道：“下午我们查到大家的联系资料时，我就拨了他们的电话，除了彭老的电话是‘不在服务区’之外，剩下两位都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秦淼道：“所以，我们才商量出一个对策，趁着晚饭时间，让小露去接近跟彭老同一个部门的员工，打探消息，加他好友。结果到现在，好友验证也没通过。”
  蓝亚蓉分析道：“这三人的手机很大概率不在他们手上。最大的可能是，三个人全都被杀害了，辞职报告是凶手伪造的。凶手对三人的家庭情况非常熟悉，用‘辞职’这样的借口让三人从工厂失踪，自然不会引起同事们的怀疑。”
  柯少彬看着蓝师姐和林师姐整理的资料，认真分析道：“他们辞职的时间全都是周二，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正好周一晚上值夜班，在夜班期间对这三个人动手，于是，周二的时候，这三人就辞职不来上班了；另一种，凶手并不是固定时间值夜班，只是刻意将辞职报告的时间写成周二，或许跟老板、财务在周二方便批复有关？”
  辛言回头看了柯少彬一眼，见他戴着眼镜，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说道：“名侦探柯南跟你什么关系？”
  柯少彬认真道：“柯南不姓柯，他叫江户川·柯南。”
  辛言：“……当我没问。”
  柯少彬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想夸我分析得很对，有名侦探的气质，谢谢你的夸奖。”
  越星文打字道：“柯少说得没错，我们目前有两条线索可以查，第一条，就是这几个月来的值班安排表，大白天杀人肯定不方便，我更倾向于凶手是在夜间动手，那么，所有周一夜间值班的人员，就是重点调查的对象。”
  刘照青道：“车间这边的值班表我拍了照片，我和卓峰负责分析。”
  辛言说：“实验室的值班表，交给我和柯少彬。”
  越星文道：“那剩下的人，就查三位辞职员工的人际关系，跟谁有过恩怨，以及这些年来化工厂的人员流动。”
  众人收到任务后，立刻积极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越星文仔细看完了林蔓萝发来的资料，低声跟江平策讨论起来：“25年前的7月，化工厂开始在全国招聘新员工，同一批进工厂的有7个人，3个人辞职，1个人生病去世，还剩下3个，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会不会，当年发生过什么，有人对他们展开了报复？”
  江平策将七份资料迅速整理，做成一张表格方便对照分析。
  7个人的年龄，相差在5岁以内，都是毕业后参加了企业招聘来到化工厂工作的。
  其中，已经辞职的3人，彭勇、易建强、程德，来自本地的同一所大专院校；已经去世的1人，名叫王巍，只有高中文化，老家在偏远农村，死因是肺癌。
  目前还活着的有3人。陈秀梅、薛小莲两个女生，是大学本科毕业，家乡都在外地，在工厂负责的是文职类、后勤类工作；林屿森，毕业于重点大学化学院，是特聘研究员，看职位，应该是柯少彬和辛言的顶头上司。
  越星文看着江平策整理后的表格，摸着下巴分析道：“二十多年前，大学生还不像现在这么普遍，能考上重点大学的，更是学生中的佼佼者。当年一起进入工厂的7个人已经死了4个，现在还活着的三个，嫌疑都挺大的。”
  江平策道：“从照片来看，陈秀梅肤白貌美身材好，更受男性欢迎；薛小莲的脸上有明显色斑，比较胖。假设2个年轻女性和5个年轻男性同一时期参加工作，由于化工厂地处郊区，平时很难跟外界接触，他们吃住都在这里，时间长了，说不定会因为感情而产生一些纠纷。”
  越星文顺着这个话题道：“例如，几个男的都去追求漂亮的陈秀梅，形成竞争关系，情敌因爱生恨杀人是一种合理的动机；而两个女生之间，也有可能因为其中一人喜欢的人，喜欢另一人，而产生恨意？”
  江平策沉默片刻，道：“不对劲。”
  越星文看向他：“怎么？”
  江平策道：“如果是因爱生恨、动手杀人，不会等这么多年才动手，而且还在多年后连杀3人。”
  越星文想了想，道：“3人，你也认为去年癌症去世的那位，并不是受害者？”
  江平策点头：“大部分凶手的作案手段是一致的，我们这次遇到的，很可能是利用化学知识杀人的高智商犯罪。而去年癌症去世的人，和最近3位辞职员工死因差距太大，应该不是凶手所为。”
  越星文也是这么想的。那7人中，排除1位癌症死亡的，剩下6人，3死3活，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林屿森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是研究部门的主管，辛言的直属上司，我觉得他嫌疑比较大。”越星文顿了顿，道，“他在化工厂工作多年，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毕业于重点院校，对化学药品的毒性和致死剂量掌握得也很透彻。如果是他动手，确实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几位老员工消失，并且伪造他们的字迹写一封辞职信。”
  两人对视一眼，越星文微微皱眉：“可动机呢？不是感情纠葛，那就是工作上的恩怨了？可是，活着的三个人都是大学毕业生，目前在工厂也都是管理岗位，比失踪的三个人发展前景要好得多。”
  江平策沉默片刻，低声道：“没错，工作纠纷一般是被人抢走机会，或者被人算计之后，影响到自己的升职加薪，才会怀恨于心，展开报复。但现在看来，还在工厂的这三人，工作发展远比失踪的几个人顺利，薛小莲是财务主管，陈秀梅是后勤主管，林屿森是实验室主任，那他们因工作纠纷而报复杀人的动机就很难说得通了。”
  越星文总结道：“但目前，最明显的线索也只有这几个人，先把这三位留在工厂的人作为突破口，一步一步排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