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凤霞无语看着沈继军，两个人都要鼻尖碰鼻尖了，她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把好好的鞋子给扔了，便叉着腰气呼呼瞧着他。
  看了好一会儿，褚凤霞咬牙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扔了它。”
  沈继军也看着她，突然伸出双手捧住了褚凤霞的双颊，鼻尖往前凑过去，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蹭了几下。
  褚凤霞往后一躲，“你别想这么糊弄过去。”
  沈继军不肯放开，依然往前凑，用力吸了两下，轻声说：“你好香啊。”
  褚凤霞便伸出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好好。正经一点。”沈继军放开手，站直了身体，看着褚凤霞道：“因为它磨坏了你的脚。”
  “什么？”褚凤霞微微一滞。
  “你当时睡着了，没有看到。我给你脱鞋的时候，你的脚后跟都是水泡，前面脚趾上也有。”
  褚凤霞往后退了一步，“是嘛。”
  “我一看到水泡，就气得把鞋子拿出来，扔了。”沈继军道，“不过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以后我一定先问你。”
  褚凤霞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貌似是在承认错误，可后面一定有话接着，于是褚凤霞问：“问了我之后呢？”
  “再扔！”沈继军笑着冲褚凤霞眨了眨眼睛。
  褚凤霞原本还在生气，听到他这句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继军趁她不注意便凑过去在褚凤霞的唇边亲了一下，道：“知道了，以后不扔了，一定会先请示你之后，再说。不过以后还是不要穿那种鞋了，运动鞋多舒服。”
  褚凤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运动鞋，这个是她无法反驳的，只能点头同意：“运动鞋是挺舒服。”
  “那不就好了。”沈继军说：“我听说那种高跟鞋穿的多了，对脚踝也不好。”
  沈继军说着帮褚凤霞转了个身，然后道：“咱们再不进去，童童在客厅，就要吃撑了。”
  褚凤霞一个恍然，赶紧往里走，果然，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包装盒和袋子。许童听见声音后，从一堆零食里伸出小脑袋，眨了眨眼睛，对褚凤霞说：“妈妈，这些东西实在太好吃了！我能拿一些明天带给幼儿园的同学吗？还有大宝，我还要给他拿几个。”
  ……
  第二天褚凤霞便带着给大家的小礼物去了工厂，主要是一些不常见的零食，毕竟食品厂就是做这个的，大家多见识一下其他种类的零食，比什么都好。所以每个收到小礼物的人都对褚凤霞竖起大拇指，这份礼物有心意。
  刘红吃着褚凤霞给她的点心，正在犹豫要怎么和褚凤霞开口。
  她这些天因为上班还是不上班的事，和儿子儿媳妇已经吵了很多次了。虽然刘红还是想和凤霞继续干下去，给自己多赚点钱。但是家里儿子和儿媳实在是太忙了，大孙子又没有人带。儿子还说了，他们年轻，如果让媳妇带孩子，那她就不能好好上班，不如趁这个时候，刘红就不要再工作了，反正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干脆办了退休，在家里带孙子多好。
  刘红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年龄有多大，感觉自己还能干上几年，但是实际情况是她自己也有些有心无力了。因为白天来上班，晚上回家还要带小孙子玩，晚上躺在床上，全身疼的要命，最关键的是，以前休息一夜，第二天就没事了。可现在不一样，休息不过来了，睡一觉比前一天还难受。
  刘红便有些为难，因为知道褚凤霞要开新厂，自己如果突然说不干了，凤霞还要另找人。想了许久，又得了一个好主意，便准备和凤霞说说。
  褚凤霞听着刘红的话，微微点头，她怎么可能不理解刘红呢，便宽心道：“红姐，你放心，没关系的。我进厂就是你的徒弟，还能不知道你的情况？你尽管放心，没事的时候就多带孩子来玩。”
  刘红双手握着褚凤霞的手，道：“好不容易撑到退休了，原本还害怕在我退休前工厂就破产了可怎么办，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把人教会了再走。”
  褚凤霞点点头，但是又觉得有些难，便说：“就是这一会儿半会儿的上哪里找人去。”
  “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刘红立刻说，“我侄女。”
  “你侄女？”褚凤霞问。
  “对。她和你差不多大，今年二十三了。”刘红说，“是个苦命的。她刚出生没多久，我那嫂子就没了。她爸后来又娶了一个，生了个儿子，她就不够看了。上了几年学，后来家里也不供了，让她顶了她妈的位置上了班。扫大街。”
  刘红说着，叹了口气，“谁知道去年冬天，扫大街的时候，没注意，掉进坑里了。都是冰啊，爬出来时半条命都没了。躺了好一段时间才缓过来，工作也丢了。”
  褚凤霞听着，微微皱眉，连忙问：“那现在呢，身体好了吗？”
  “说是好了，没留下什么病根。”刘红道，“就是一直在家里闲着呢，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干，她那后妈就天天给她脸看。”
  刘红看着凤霞，道：“凤霞，你不用看着我的面子，一定用她什么的。我让她来，干几天，我教教她，能干好你就留，干不好，咱们再找人。你说行不行？”
  褚凤霞点点头，“那有什么不行的，红姐，你让她来吧。”
  刘红这下可开心了，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拉着凤霞的手便说：“凤霞，你心好，老天爷都会眷顾你的。明天，不，下午，下午我就让她来，行不行？”
  褚凤霞嗯一声，“行，红姐。”
  刘红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就算圆满解决了。她当初还想着把继军介绍给自己的这个侄女，现在想一想，真的是时也命也。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出这么一件事，始料不及的。原本就是苦命的孩子，想着长大了，就能好些了。却没成想，命里又有这么一遭。
  褚凤霞见到刘玉凤的时候，自己刚刚吃过午饭。
  刘红说让自己的侄女下午就来，可是褚凤霞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刘玉凤不算太高，人也十分瘦小。常年扫大街，使她的皮肤十分粗糙。可是当褚凤霞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十分喜欢她。
  刘玉凤眼睛里有别人没有的坚毅，她虽然看起来和瘦弱，可是眼神里透着的都是对生活的渴望，和对这个世界的爱。
  好似这个世界给她关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她却一点都不想示弱，要凭着自己的气力，去打开一扇又一扇的窗。
  看着褚凤霞，刘玉凤叫了一声：“凤霞姐。”
  褚凤霞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她的坚毅，可是在她开口的时候，又能听出她的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是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可能连刘玉凤自己都不知道。
  褚凤霞对她笑了笑，伸出手说：“你好。”
  刘玉凤微微一滞，没有想到褚凤霞会希望和自己握手，她连忙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几下，把手心里的汗都蹭干了，才伸出手，对凤霞道：“你、你好。”
  她不习惯这样打招呼的方式，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你好这两个字。
  她接触过的人，是不会说这种字眼的。
  扫大街的时候，领导见了她，也只是喊她，那个谁。
  刘玉凤看着褚凤霞，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她是独立的、美丽的、更是会尊重自己的。
  刘玉凤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尊重过。她很开心。
  “凤霞，你看这样，这几天就让玉凤跟着我学。等她都学成了，我再放手把这些事交给她，你说行不行？”
  褚凤霞嗯了一声，又添了一句：“这个月虽然月中了，工资就按一个月发，你做工资的时候，把玉凤的加上。”
  刘红连忙摆手，推道：“不行不行，我们说好的，我不走，她不拿工资的。”
  褚凤霞便道：“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好给她派活了。工资照常发，和你一个标准就好。”
  褚凤霞说完，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叮嘱：“对了，明天来的时候带着饭盒筷子，中午咱们厂有饭。”
  刘红立刻道：“对对，还是凤霞想的周到，不说我都忘了。玉凤你拿家里的碗也行，不过最好拿那种搪瓷碗，不怕摔。”
  刘红想了想，又连忙说：“还是算了，我给你拿吧。你从家拿了碗，你妈就得问你是干什么去了。你又不会说谎。记住了，别给家里人说有工资，傻孩子，你得自己攒着，要不然都让你那坏良心的后妈给霍霍走了……”
  刘红越说越气，便就忘了这是在车间。
  她说这些的时候，褚凤霞有意避开了，不想让刘玉凤难堪，可是刘玉凤还是脸红了，抬眼悄悄向褚凤霞看去，又扫过沈怀强，见两人都离得远远地，好像没听见一般，这次抿了抿嘴，对着刘红应了一声。
  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褚凤霞也观察了刘玉凤，发现她十分聪敏，刘红交待的事情，一学就会，头脑十分灵光。
  然后又想起来昨天晚上沈继军说的事情，便走到沈怀强身边，把事情说了。
  沈怀强听了褚凤霞的话，立刻喜笑颜开，表示自己回去就会和沈继明说。
  褚凤霞便道：“不着急。先让大哥来看看咱们车间，感受一下机器炒制是什么样的，他看完了，再征求他的意见吧，看他愿不愿意来上班。”
  沈怀强连忙说好，可是又有些疑虑，刘红这找来了自己的侄女，她便不上班了。算是腾出了位置。那么老大来上班，沈怀强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离开。
  凭良心讲，他是真的不舍得。但是为了沈继明，他也愿意。
  便试着问褚凤霞：“那我是不是一样把位置腾给继明？这样，他如果想来，我也先教他，学会了，我就放心了。”
  褚凤霞立刻道：“那绝对不行啊。爸，红姐已经走了，你要是再走，那这个厂子一个定心骨都没有了。绝对不行，你就是什么活都不干，就在那里坐着盯着看，也不能离开。”
  沈怀强终于放心了，笑着对褚凤霞道：“好好，知道了，不走。”
  下班回到家，褚凤霞一边吃饭，一边把这些事都和沈继军说了。
  沈继军下班早，回来先是煮了粥，又炒了一个白菜豆腐，和菜椒肉丝，最后加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这是许童最喜欢的菜。
  许童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他喜欢吃鸡蛋。每天都要吃炒鸡蛋，不管什么和鸡蛋炒在一起，他都喜欢。
  沈继军一边给褚凤霞夹菜，一边说：“你别着急，慢慢说。”
  夹的是白菜豆腐，这是褚凤霞喜欢吃的。沈继军发现她特别喜欢吃一些味道不太平凡的东西，比如她喜欢豆腐发出的微苦和豆香的结合，还喜欢青萝卜的味道，也喜欢茴香，最喜欢的就是茴香馅的饺子。
  对于褚凤霞这些与众不同的爱好，沈继军了然于心。所以每天晚上做的菜，不是有豆腐，就是一盘辣椒炒萝卜，或者给她煮一碗饺子。
  这在别人眼里普普通通的菜肴，在褚凤霞这里，就是最好吃的。
  为了这个，沈继军还说，褚凤霞好养活，太好养活了。
  “那就决定留下她了？”沈继军问褚凤霞，然后把童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一下。
  “我看着不错。”褚凤霞说，“眼里有活，很勤快，最主要的是很聪明，还有一点我很喜欢。”
  “什么？”沈继军问。
  “我喜欢她的眼睛。”褚凤霞说，“有一种不认命的感觉在。”
  沈继军点点头，问：“和你一样？”
  褚凤霞就笑了，“我也这样吗？”
  “是。”沈继军说，“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你们的名字都有相同的字。”
  “是啊。”褚凤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凤霞，玉凤，听起来多像姐妹。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沈继军已经又给她添了一勺粥，道：“你这一天忙的也顾不上喝水，今天煮的粥很稀，多喝一点。”
  褚凤霞捏捏自己腰上的肉，对沈继军道：“你难道没发现自从结婚后，我明显胖了一圈？”
  “那岂不是更好？”沈继军说，“可以再扒下一个你。这样我就有两个老婆了。”
  褚凤霞哼一声，“美的你吧。”
  她虽然这么说，可是还是把碗举了起来，她就是喝水太少了，总是想不起来。所以晚上看见这些后，就忍不住想多喝一点。
  不过她也很奇怪，沈继军是怎么知道她喝水少的，每天晚上做饭，他好像都能猜到她白天在工厂吃了什么，然后完美的避开那些菜，以免重复。
  两人说着话，就听到大门响了。
  沈继军拿着筷子往外看一眼，问：“谁啊？”
  来人风风火火的，直接闯了进来，拉开厨房门就问：“洪钰来了吗？”
  褚凤霞一看是于伟辉，连忙道：“没有啊，洪钰没来。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