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皇帝在内的几人都怔住了，皇后还要再反驳，端王忽然站起来，拱手道：“没想到镇远侯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雄心壮志！已经很多年未曾见到如此有志向的年前人了，本王佩服！”
  端王这么一捧，封天麟拒绝婚事的行为立刻就会传遍朝野上下，成为一桩美谈。
  皇帝冷哼一声，起身便走，皇后也不再看他，径直跟着皇帝一同离去了。圣驾和丰益迤逦远去，封天麟长出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好险。
  “这一招实在是太险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端王叹息一声，和封天麟慢慢在宫道向宣武门的方向走，“如今你是彻底和皇后撕破脸了，一了百了，可本王还要辛苦周旋。你说你喜欢什么不好要喜欢男人，如果你不喜欢男人，文洽嫁给你本王和王妃是一百个愿意。”
  封天麟笑道：“还要拜托端王殿下在皇后娘娘面前为臣美言几句，让娘娘不要记恨臣，改日再亲自来向娘娘请罪。”
  “我看你这一出去，肯定又要躲着不肯进宫了。”端王哼了一声，“我看没有谁还比你更会躲懒的。”他想到了什么，又叹道：“你比封老将军好，就好在知道变通，从前封老将军心思太直，除了行军布阵，不肯在朝政的应酬上多下一分功夫，所以没少吃暗亏，我劝他还不听。偏偏他不在意，认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去管别人就不会招惹是非。”
  封天麟神色怔忪，“父亲是听不进别人说话的，全天下能让他就范的只有母亲。”封季远最常说的两句话就是男人再怎么强大也绝不能伤害女人，还有一句是女人在很多时候头脑比男人清醒，要相信她们。
  父亲的话他从前总不愿听，现在永远都听不到了。
  封天麟走出宫门时，天青无云，阳光明媚，但西天一角有片片乌云正在凝聚，渐成雨势，风雨已经不再遥远了。
  ……
  “天麟哥，幸好你忘了买鱼丸，你前脚刚到家后脚就下这么大雨，淋湿了会着凉风寒的。”何连正在用藕粉和芋头泥搓成小丸子，这是他在杭城学到的一种家常小点心，封解语一直嚷着要吃这个。封天麟将袖子挽起来，拉过石臼帮他捣碎煮熟的芋头，一边心里有些淡淡的酸意，“小时候封丙成天欺负你，你现在这么惯着她，还给她弄吃的。”
  何连掀起眼皮看他，“解语什么时候欺负我了？她除了会吃掉我的那份点心，还是我不爱吃的之外，事事都顾着我啊。”
  封天麟一噎，只好继续懒懒散散地捣芋头。不一会何连手里的芋头泥用完了，看他石臼里捣得不像个样子，便笑道：“看来解语说得没错，哥哥做不来厨房里的活。”
  小侯爷盯着眼前少年浓黑英气的眉眼，想起小时候何连不喜欢笑，抿嘴皱眉才是他的日常，有时候封天麟给他指点了一招一式，或是有哪一出关怀到他的心里，他才会有些别扭地笑一笑。
  其实何连并不是活泼的性子，对家里人更多的是温情，对外人就是纯然的淡漠了。可现在何连总是这么笑，长得真好看，笑起来也该死的好看！
  封天麟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胡思乱想有些没意思，就扔了杵头，石杵“当啷”一声摔在桌面上，眼看着就要滚下去砸到小侯爷的脚背，何连赶紧长臂一伸给接住了。封天麟看他那个着急的样子，冷哼一声，扭身就走了。
  何连一见他这个样子，想着肯定是又在宫里受了委屈，一时间心头一紧，手上的活计也扔了，直接跑出去追。外面安安静静，只有仆妇们忙碌着准备饭食的细微的脚步。这些年镇远侯府比从前两三个仆人一个管家的要热闹很多，毕竟仆妇的数目也相当于勋贵的门面，不过比起普通的勋贵，侯府还是比较简朴的。
  何连四下一张望，便朝着后院的兵器库房去了。他记得从前封天麟觉得苦闷的时候，就会来看一看那些老兵器，还会喝几口藏在库房里面的酒。
  小侯爷说兵器库里的酒有一点铁锈味，很像战场上的血腥沾染到嘴唇，封家的男人都喜欢喝这样的酒。那些酒里还有两坛是封季远还在世时酿下的，泥封干结如岩石一般。
  他在兵器库里转了一圈，可封天麟不在，藏起来的酒也没有开封过的痕迹。再去其他地方转了两圈，还是一无所获。
  再回到前厅，仆妇们已经摆开桌子准备开饭了，何连一问，才知道他在库房乱找的时候，封天麟已经跟忠叔说让大家先吃，他有急事出门不必等他。
  何连这下确定了，封天麟不光在生气，还在躲自己。
  天九看他有些着急的样子，也有些奇怪，“今天侯爷回来就去找你，然后又什么都没说就跑了，说不定是真有应酬也不是不可能，你没必要这么急啊。”
  “今天是你跟天麟哥去的宫里，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啊？”
  “今天是去推拒皇后的指婚，小侯爷只说事情办成了，是端王帮的忙，我还奇怪他解决一桩心事为什么闷闷不乐，侯爷又不肯说。”天九没有说的是，从封天麟一点点成长起来之后，他就很少和正风几人说心事了，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这一顿饭何连吃得心不在焉，严夫人今天留下来和大家一起用膳，何连本来是安排她和封解语单独一席，怕她不习惯和几个大男人一起吃饭。严夫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笑道：“我从前在夫家的时候，和那些半大小子一桌吃饭，还要每一个都照顾到，比现在可麻烦多了。”
  何连对这位神秘的严夫人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是南边一个商家的掌事夫人，没有孩子，丈夫去世后她就向继承人交接了生意到京城休养。她也是因为喜爱封解语才留下来教导的，在侯府享受着夫子的最高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