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宝爷的脑袋从戒指里探出来，他灵魂残缺有些嗜睡。现在被顾兮华吵醒，表情还带着些茫然。他打了个哈欠说道：他就是看起来冷淡，内里热着呢。
  你也觉得他外冷内热？顾兮华来了劲撑着下巴问道：他收我为徒似是什么没教我，但也没亏到我。我之前就想过，或许我自己也有毛病，总想着要他来教。仔细想想，他应该就像凌霄派的掌门一样，不会亲自下来教导弟子，也算是正常。
  九宝爷话一出口，就猛地惊醒。他拍拍脑袋道：都被你带偏了，南青霜对你好是一码事，他人好不好又是另外一码事。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他外冷内热的，他就一疯子，走火入魔的魔头！
  九宝爷到底是被南青霜杀死的，顾兮华对他的话表示理解。
  不过也许是因为九宝爷灵魂不全，顾兮华总感觉他对南青霜态度有些古怪。
  按理来说，他应当是狠极了南青霜。可他提到南青霜时，脸上却没有多少仇恨的表情。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总是蕴含着莫名的情绪。
  顾兮华想不通这其中缘由，可这怎么都不像是对仇人的态度。
  前辈。顾兮华思索道：你说南青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之前就问过这么问题，那个时候，他心里恨着南青霜，总觉着他哪里都不好。
  还能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个疯子。九宝爷费力的回忆道：他之前疯过一次，最近几年才好一些。但整个人还是疯疯癫癫，谁知道他想什么。
  我没觉着他疯。顾兮华道。
  你是没见过。九宝爷啧啧摇头道：他先前疯的最厉害的时候，脑子出了问题，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像条疯狗跑出去咬人，逢人便要那人偿命。最后还跳下天际崖，也不知道他怎么从崖底爬出来的。
  天际崖顾兮华曾听凌霄派的师兄们提过，那是存在于传闻中的一个神秘地方。据传是在天的尽头，有一处悬崖，是人间通往地狱的通道。从那里跳下去，人就能带着记忆到地狱，见到想见的人。
  顾兮华还记得当时那几个师兄嘲笑的说，什么天之涯什么天际崖，说到底就是一个大悬崖。人掉下去就摔死了，可不就是进了地狱。
  九宝爷也说了和那些师兄一样的话，他啧了一声嘲讽的说道：哪有什么天际崖，也不知道那疯子跳了多少悬崖，出来之后硬说那里是天际崖。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但顾兮华没怎么听。
  他单就觉着南青霜挺可怜的，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一遍遍的跳下悬崖。他要不是元婴大能，有自保能力，恐怕早就摔死了。
  有琴伴月都没拦着他？
  没，那个时候哪来的什么有琴伴月。
  顾兮华茫然的眨眨眼睛，他狐疑的问道：这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情吧，前辈是从哪知道的？
  第25章
  九宝爷灵魂不完整，记忆也十分混乱。他知道一些事情，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顾兮华问他，也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直到他睡着，九宝爷还漂浮在戒指上，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
  第二日清晨，顾兮华早早的起来。
  南青霜久居曦月神宫很少离开，有琴伴月率众弟子在山门前集合。
  曦月山峰终年飘雪，今天的雪似乎格外的大。包括有琴伴月在内，所有弟子都穿上了避风斗篷。顾兮华抱着小火炉，任由有琴往他的储物戒指里塞东西。
  此次师弟出门，代表的是曦月神宫，断不能给师尊丢脸。有琴神情严肃的说道：师尊鲜少出远门，日常出行吃穿用度，你要安排最好的。
  听到这里，顾兮华有些疑惑的问道：师尊平时不怎么下山？
  有琴点头道：大部分时间都在冰室修炼，偶尔出门不超两日便会回来。
  顾兮华诧异的重复道：他真的不怎么下山？
  虽然有些不解，但有琴还是解释道：从我记事起，师尊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没有多想，倒是伴月察觉了不对。她眯起眼睛笑吟吟的问道：师弟可是发现了什么？
  顾兮华摇摇头，他略微沉思道：那师姐，师尊可有过道侣？
  从未听说过。有琴道：师尊清心寡欲，很少同人密切往来，更别提什么道侣。
  一旁的伴月皱眉道：虽然外界多有风言风语，但我们确实没听师尊说过什么道侣。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不过藏书阁的冰棺里...
  她话还没说完，有琴便用力的怼了她一下。
  慎言！她皱眉道：师尊说过，那件事不要再提。
  伴月调皮的吐吐舌头，摇着有琴的手臂娇声道：好姐姐不要生气，我只是一时忘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有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她动作自然的揽住伴月的腰身，转头对顾兮华交代道：她方才的话，你就当做从未听过。好生修炼，以后也莫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顾兮华肯定这两个人对南青霜的过去当真是一无所知。
  九宝爷说的那些事情，应该都是有琴伴月记事之前，甚至是她们上山之前发生的。
  有琴伴月是南青霜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九宝爷又是从哪听到的。
  九宝爷死前年龄应该很大了，按照顾兮华的估计，他应该比南青霜都要大上几年。
  或许当年那些事闹得很大，九宝爷经历过，所以才知道。
  这听起来也十分合理，可顾兮华总是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他想不通也没来得及多想，耳边便传来曦月神宫弟子们高呼的声音。
  他们一个个恭敬的叫着宫主，神情狂热，在南青霜走进后，更是齐齐跪下。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顾兮华已经习惯时不时跪下的日子。
  他跟着众人一起跪下行礼，心里却止不住的思索。
  从九宝爷和有琴伴月的只言片语中，他发现南青霜似乎有一个很悲惨的过去。
  顾兮华只是有点好奇，但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是南青霜的过去，和他没有关系。
  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南青霜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先是将宫中的事务全部交由有琴处理，又叫伴月继续督促弟子们修行。
  等交代完毕，他对顾兮华道：兮华，过来。
  顾兮华立刻站起来，期待的看向他。
  南青霜很少带人下山，他刚想拿出黑船，又觉得这样太过招摇。
  阎海宗蛊风宗相继出事，百年之约已到，圣人墓的封印越发脆弱，眼下三大种族之间的平衡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此番下山，要提防着妖族偷袭。
  若说妖魔两族最想杀死的人，就是南青霜了。
  虽然南青霜从没将那些成了精的牲畜放在心上，但他的性命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行事多少还要小心一些。
  他略微思索，召唤出有了木灵剑，示意顾兮华踩上去。
  顾兮华表情有些僵硬，有木灵剑极长，按照长度来看，站两个人绰绰有余。
  可它也极细，比正常的剑要细上许多。人踩上去，脚掌两边都露在外面，根本不适合站立。只要身子稍有倾斜，人便会掉下去。
  想到南青霜对他远没有表面那么冷淡，顾兮华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踩了上去。
  南青霜没有在意他的心理活动，他看顾兮华上去，也站在前面。
  他随意挥挥手，有木灵剑便升了起来，快速的向着山下略去。
  这还是顾兮华第一次御剑飞行，他只觉得脚下一空，强烈的失重感吓得他扑到南青霜的后背上。
  南青霜被撞得晃了晃身子，有木灵剑也跟着抖了抖。
  他站稳身形，冷声道：松开。
  尽管南青霜开屏障挡住了冷风，但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顾兮华越看越觉得心慌。
  他装作没听到一样，死死的拽住南青霜的衣服。
  南青霜拽了拽衣服，没有拽动。
  顾兮华几乎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手臂还往他腰上放。这过分亲昵的动作，让南青霜感到不适。
  他紧缩起眉头厉声道：再不松开，本尊就把你扔下去。
  顾兮华心说，要是松开，才会真的掉下去。
  他移开了身子，手偷偷的抓住南青霜的衣角。心想着到时候要是真的掉下去，也要死死的拽住他的师尊。
  感觉贴在身后的热源离开，南青霜也就没再理会他。
  他让系统打开世界地图，按照路线行进。他原本记性很好，但经过先前的一些事后，他记忆力就开始衰退。
  平日里表现的不明显，就是记不住路，有时也会记不清人脸。
  这对他没有多少影响，他便没有放在心上。
  尽管曦月神宫地处偏远，但御剑全速飞行，一日就可到阎海宗地界。
  站立一日对修仙之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顾兮华一路抓着南青霜的衣服，板板整整的站在剑身上，不敢有一丝松懈。
  也不知道南青霜有什么顾虑，一路都飞的很高。顾兮华原想着欣赏路上的风景，低头却只能看到云层。
  御剑飞行的兴奋劲很快就过去了，一成不变的景色让顾兮华开始感到无聊。
  有南青霜在，九宝爷不敢出来说话。
  顾兮华憋了半晌，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大着胆子戳戳南青霜的后背，凑过去小声说道：师尊这次出门，是要去哪？
  阎海宗。南青霜心不在焉的回道：再说话，本尊就把你扔下去。
  顾兮华哦了一声，低落的缩回头。他百无聊赖的发呆，视线无意间瞟到南青霜垂在身后的长发。他盯着那柔顺的长发看了半晌，伸出手撩起发尾，偷偷的编小辫。
  第26章
  南青霜前前后后，加起来活了五百多岁，从没见过像顾兮华这样神奇的人物。
  该说他胆大包天，还是该说他缺根筋。
  南青霜自认对他没有多少好脸色，甚至算的上是恶劣。
  就算顾兮华发现那些事都是对他好，也应该知道他是个喜怒无常的魔修。
  明明世人听到他的名字控制不住的恐惧，为什么顾兮华还能偷偷的给他扎辫子。
  一路上南青霜总觉得有人在动自己的头发，他回头看过去，正对上顾兮华一双无辜的眼睛。
  黑白分明，还倒映着南青霜的身影。
  看他回头，顾兮华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尊，怎么了？
  那样子十分纯良，饶是南青霜也没挑出毛病。
  他转过头，没再深究这件事。想着碰头发就碰吧，又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一边御剑，一边分心和系统交谈，还要警戒着周围。实在是没有心思管身后的人，等他和系统聊完，顾兮华已经给他绑了两个麻花辫。
  顾兮华只是编着玩，没敢真拿布条绑起来。
  此时南青霜只是知道顾兮华给他扎了头发，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不清楚，他的注意力全都被不远处翻滚的云层吸引过去。
  阵阵猛烈的强风吹过来，吹得有木灵剑晃了晃。
  不是大型妖兽，就是风灵根的魔修刻意为之。那看起来只是几阵风，其中却蕴含着金丹期的实力。
  南青霜确定对方实力后，就没有继续关注他。不过是一个金丹期的遮天鹰，对他来说，并不难对付。
  他稳住有木灵剑，御剑想绕路离开。那云层中忽然飞射出一道黑影，径直撞过来。
  它来的很快，力道很强。却连南青霜随手撑起的结界都没有撼动，只是让有木灵剑震了震。
  眼见偷袭没有成功，密密麻麻的羽箭立刻铺天盖地的从云层中飞射出来。
  南青霜甩甩衣袖，便将羽箭击落。
  就在这时，一只羽毛，击中了有木灵剑。
  剑身剧烈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南青霜就感觉头皮一紧，整个人都从剑上掉了下去。
  直到被顾兮华抓着头发拽下有木灵剑的时候，南青霜还在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顾兮华知道南青霜肯定能应付这种情况，所以他一把抓住南青霜的手臂，就往他身上贴。
  本来南青霜随时可以念咒悬停下来，但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现在脑袋还有点懵。
  他恍恍惚惚的掐诀，止住下坠的身形，同时让有木灵剑重新飞回两人的脚下。
  顾兮华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身，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诚恳的道歉。
  南青霜想着，他是该道歉。如果不是还要靠顾兮华成圣，南青霜早就把他扔下去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南青霜心中的杀意，系统连忙安抚起来，【他是第一次穿越，没有什么经验。】【他还是个孩子，先生忍一忍饶了他吧。】【大敌当前，先生还是等等再罚他吧。】
  谁不是第一次穿越，南青霜也是第一次穿越。当初他要是像顾兮华这么蠢，现在都不知道被锁在那张床上，生了多少胎了。
  顾兮华也明白自己拖后腿了，他在有木灵剑上站稳身子，试图转移仇恨。
  他指着上方的云层，惊讶的叫道：师尊，那云层中，可是藏着什么妖物！
  这夸张的语调，做作的声音，听的南青霜眉头直跳。
  遮天鹰，落日森林东部领主，实力金丹中期。南青霜深吸口气道：兮华，把手拿开。
  顾兮华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缩回放在南青霜腰间的手。
  上当传来鸣叫声，被遗忘的遮天鹰对云中飞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冰冷的望着下方的人。
  顾兮华哆嗦了一下，又缩回到南青霜身后。
  师尊，这遮天鹰拦住我们做什么？他疑惑的问道。
  南青霜没有回答，他暂时将头发的事情放在一边，风解决了问题，再同顾兮华算账。
  遮天鹰虽然是大型妖兽，却没有特别强烈的领地意识。否则南青霜也不会为了节省时间，横穿落日森林。
  他仔细观察着上方的遮天鹰，轻巧的躲过它的攻击。遮天鹰是高级妖兽，智商相当于人类八岁儿童。
  修为越高，智力也越高。
  面前这只显然已经开了灵能说人言。
  它见羽毛根本伤不到南青霜，便仰头长啸一声，随即俯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