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剑仙 第498节
作者:
棠鸿羽 更新:2023-03-21 04:50 字数:6193
杭子玉的脸色很难看。
面对已是强弩之末的李梦舟,他居然也只是稍胜了半筹,这实乃奇耻大辱。
“柳兄。”杭子玉当即看向柳泽,沉声说道:“还请你出手相助!”
柳泽没有拒绝,他和李梦舟不是敌人,但和杭子玉是朋友,那么便也无需去纠结,他只需要打赢李梦舟就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千海境里杀人。
望着执剑站在前面的柳泽,李梦舟神情略有凝重,虽然杭子玉已经很接近五境门槛,但尚未达到曾经沈秋白和北藏锋的高度,可同样没有跨过五境门槛的柳泽,带给他的感觉却要比杭子玉危险得多。
“你已经半只脚跨入五境。”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哪怕只是跨过去半只脚,跟仍站在外面的人相比也是天壤之别,若是在全盛时期,他或许可以不用很在意,但此刻只能动用飞剑御敌的他,柳泽便是强大到极致的敌人。
他和五境门槛的距离甚至要比此时的杭子玉还要远一点,可他是剑修,而且有着能够跨越境界的《浮生烬》刀术,有着《蚕灭卷》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念力,只要不是真正跨入五境的修行者,他都能轻松应对,但现在这种情况,就变得很麻烦了。
站在面前的柳泽,是要比曾经沈秋白和北藏锋都要强一筹的存在。
右手搭在剑柄上,柳泽看着如临大敌的李梦舟,说道:“魏国里虽然没有剑门,但观主却教出了一位大剑修,我很清楚你们剑修在同境三尺之地无敌的特性,那也是盛传剑修在同境无敌的原因,可那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事实。”
“剑修在同境里只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只要被近身,就有极大可能结束战斗,但受伤的七先生,根本站不到我的面前,所以你便很难赢,除非七先生此时是在全盛时期,或者境界高过我。”
柳泽无比自信。
李梦舟摇着头说道:“原来你是魏国的修行者,但只要你不是出自悬海观,便没什么可怕的,魏国里有苏别离,有宁曦,还有芍华书院的北琳有鱼,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却很清楚,魏国年轻一辈里没有姓柳的强者,说明你也只是个藉藉无名之辈,哪怕你确实很强,可我前面说的那三个人,都能轻而易举打败你。”
柳泽深深皱眉,说道:“那三个人确实是魏国年轻一辈最强的修行者,可在你们姜国里,也只有沈秋白、北藏锋和欧阳胜雪等人享誉盛名,难道除此之外,离宫剑院的其他先生,包括不落山门首席谢春风和摘星府首席钟溪言就是弱者么?若要这般论,七先生又算什么?”
李梦舟说道:“我从来没有要和他们比较,他们是强者不假,我也不是弱者,因为我才刚刚踏上修行路两年时间而已,或许我家三师姐和四师兄,以及谢春风和钟溪言他们的名声在世间都没有很响亮,但至少世间有他们的名字,可柳兄你的名字并未在世间里,你又有什么资格跟他们比较,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比较?”
他略有不屑的说道:“正如你知道我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但我却不知道你是谁,说明我在世间比你的名气更响,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柳泽沉默不语。
他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李梦舟继续说道:“我在世间行走,让得世间记住我的名字,且不管我现在的修为是高是低,但我终究站在世人眼睛里,而你,只配和杭子玉那废柴混在一块,你们都是在世间没有名字的废柴!”
第五十七章 我在世间行走(四)
柳泽静静望着站在面前侃侃而谈的李梦舟,很认真地说道:“我是魏国青羽宗的首席弟子,我的老师是魏国的国师,青羽宗是魏国里除悬海观和芍华书院外最大的山门,我叫柳泽!”
李梦舟抿了抿嘴,说了那么多话,他真的有点口渴,便径直走向旁边不远的一家酒肆,取出一壶酒,美美地饮上一大口,方才把视线放在柳泽的身上,笑着说道:“你的背景倒是很厚,有着魏国国师那般大人物的老师,又是所谓除去悬海观和芍华书院的最大山门青羽宗里的首席弟子,但那又怎样?你的背景深厚,却依旧在世间默默无闻,这只能更加说明,你确实是个废柴。”
柳泽明显内心波动很大,但他却控制得很好,仍在很认真地说道:“正因我的背景深厚,我便不是寻常山门的弟子,我的老师是魏国国师,我的一举一动也代表着魏国的脸面,我不能很高调,那不代表我是废柴,只是我从未走入世间,但现在,我已入了世间,世间很快就会有我的名字。”
一直在盯着柳泽的李梦舟微微蹙着眉头,说道:“那你还真是一个乖孩子。”
柳泽是很有涵养的人,纵使心里怒极,脸上也不表露丝毫怒意,但这种人除了自身涵养外,也是城府极深。
李梦舟看向杭子玉,忽然眉毛一挑,说道:“我和柳兄并无恩怨,唯一的一次,便是你从我的剑下救走了本该死掉的杭子玉,但我没有去找你的麻烦,你何故来找我麻烦?”
他有些不确定,柳泽仅仅是有涵养,还是真的城府很深,若是前者,那么问题就必然出在杭子玉的身上,他故意讲那一番话的目的,当然是因为很清楚自己目前打不过柳泽,便试图想办法动摇柳泽的心境,而很巧的是,他貌似一下子就找准了目标,柳泽很在意有人说他默默无闻这件事情。
柳泽当时在朝泗巷外救走杭子玉,很明显就是巧合,纵使柳泽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但要针对他也要有个理由,除非是魏国青羽宗本来就和北燕道宫有着很深的牵连,否则柳泽此时帮助杭子玉的举动便很有问题。
李梦舟此话一出,杭子玉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正要开口说话的柳泽,他当即率先开口说道:“柳兄,此人鬼话连篇,刚才还故意糊弄我们,说不定他又有什么诡计,千万不要再跟他废话,赶紧出手!”
闻听此言,柳泽也觉得很有道理,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皱眉说道:“你是在故意说那些话动摇我的心境,七先生,你是剑修,剑修的剑是直来直去的,我向来也很敬佩,请不要再用这些肮脏手段来对付我。”
李梦舟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杭子玉,如果刚才还只是有些疑惑,但杭子玉那副急切打断柳泽说话的样子,便足够证明一切了。
他把视线再度放在柳泽的身上,微笑着说道:“那我们便不说废话,还请柳兄赐教。”
他把不二剑直接丢了出去,自己则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惊蛰刀。
刚才那一番话虽有打算动摇柳泽心境的意图,但气海灵元也因此又恢复了一些,哪怕仍不足以进行战斗,但他驱策飞剑时便也更轻松了些。
速度也翻了数倍。
尖锐的破空声在街道上响起。
眨眼间,飞剑便掠至柳泽面前。
但飞剑的速度再快,没有其他攻击的手段,对于柳泽而言,便形同虚设。
他瞬息拔剑,直接磕飞不二剑,身形一动,就已经站在李梦舟近前,幸而李梦舟早就举刀防备着,可惜柳泽那一剑太强,嘭地一声,便轰飞了李梦舟。
没有剑在手的李梦舟,纵使柳泽主动接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何况他速度够快,剑够强,李梦舟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在柳泽要再度欺身时,飞剑便又掠出,让他不得不暂止脚步,转身迎击。
与此同时,李梦舟翻身落地,毫不犹豫的狂奔向前,在不动用气海灵元的情况下,使出浑身解数劈出一刀。
柳泽也不愧是半只脚踏入五境的大修士,他在挥剑斩击来袭的飞剑的下一刻,便迅速调转身形,横剑在胸,剑身与李梦舟那一刀狠狠撞击在一起。
他眼睛余光注意到再度掠来的飞剑,便很快腾出左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抓,急速掠来的飞剑便直接停滞在了半空中,然后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李梦舟的那张脸,轻声说道:“以七先生现在的状态,仍能顽抗到这般地步,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可你终究很虚弱了,哪怕尚有念力驱策飞剑,但我轻易就能让它变成废铁。”
若非修为境界高过剑修,否则很难凭借念力压制住剑修的飞剑,能够做到的前提,便是那名剑修相当虚弱。
李梦舟此时咧嘴一笑,说道:“我是很虚弱,但我用来驱策飞剑的念力,却一点都不弱。”
他的话音落下,被柳泽用念力禁锢在半空中的飞剑忽然挣脱,让得反应过来的柳泽,猛地挥剑击退李梦舟,但飞剑来袭太快,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侧身躲避,飞剑仍是在他脸庞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见此一幕的杭子玉,咬咬牙,掠身朝着李梦舟奔去,一刀让得刚刚站起来的李梦舟再度趴在了地上,他薅住李梦舟的脖领,恶狠狠地说道:“我南天门圣殿修士全部死在你手里,我简直不敢想象回去北燕该如何交待,现在没有人能救你,你也没办法自救,让你死在千海境也算是便宜了你,我是高高在上的南天门山海修士,你在姜国带给我的耻辱,我会在此刻全部还给你!”
他把李梦舟甩在地上,猛地一脚踹了下去,便又举刀狠狠砸落。
但那一刀并没有砸下去,他忽听到身后有破空声响起,下意识回头,却见一把飞剑急速掠来,瞬间将他胸口洞穿。
“噗......”张口喷了一口血,杭子玉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身子摇晃了几下,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他的胸膛。
这时,李梦舟缓缓站起身来,呸了一口血沫,抬起一脚便把杭子玉踹趴在地,惊蛰刀铿地一声便砸在了杭子玉的眼前,他一脚踩着杭子玉的背,低下身子,说道:“你刚刚踹我很爽嘛,我说你是傻狗你还不信,我可是剑修,我还有一把剑呢,你个白痴!”
李梦舟踩着他的背部,狠狠碾着,鲜血甚至渗透了靴子,杭子玉惨叫挣扎着。
非是李梦舟变得狠辣,如此折磨杭子玉,而是他现在确实很生气,他不是嗜血之辈,但他曾经杀过的人确实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反而自从来到琅琊城,成为修行者后,他便很少再杀人,因为敌人多数都比他强,而面对弱者,也无非是一剑了事。
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让杭子玉好过。
“七先生,请住手!”
伸手触碰了一下脸颊,看着指尖的血迹,柳泽神情依旧平静,但是看着正在折磨杭子玉的李梦舟,他却很是急切的喊道。
李梦舟冷冷看向柳泽,说道:“你也是个白痴。”
柳泽皱眉说道:“七先生,请不要说脏话。”
饶是李梦舟此刻很生气,闻听此言也不由得错愕了一下,他很怪异的看着柳泽,说道:“我那不是脏话,而是在阐述事实,若我所料不错,自你救走杭子玉后,他便对你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但你又是否清楚他是什么人?”
柳泽犹豫了片刻,说道:“或许这其中有误会......”
李梦舟伸手打断了柳泽的话,说道:“我是谁,你很清楚,而杭子玉是北燕道宫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他带领着其他圣殿修士混入千海境,目的便是要杀我,那是我和杭子玉之间的仇怨,跟你柳泽没有半点关系,就算你是魏国国师的徒弟,行事必须要低调,但也不该是个白痴,但事实上,你确实是个白痴。”
柳泽怔怔地看着李梦舟。
他回忆起即将前往姜国时的那一晚,老师专门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在世间行走,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懂得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纵使你有不俗的修为,可世间比你强的人太多,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也一直都很听话,但你是青羽宗首席,你将是未来青羽宗的宗主,你要让别人听话,而不是你听别人的话。”
看着愣神的柳泽,李梦舟没有再说什么,他把脚从杭子玉背上移开,极度的虚弱,让他身子摇摇晃晃,但还是攥紧手里的刀,注视着从地上挣扎爬起的杭子玉,一刀砍了下去。
李梦舟用刀撑着地,脚步蹒跚地重新走向酒肆,在柜台又取了一壶酒,直接全部喝下肚,把空酒壶摔在地上,他看着依旧在愣神的柳泽,轻轻摇头,向着西城门走去。
而终于缓过神来的柳泽,注视着李梦舟的背影,再看向趴在地上已断绝生机的杭子玉,想着自己果然是白痴没错,他不免自嘲一笑。
第五十八章 我在世间行走(五)
西城门外的傀儡在散去。
站在城头上的钟溪言和陈子都皆是有些疲惫,虽然没有直接在城下同傀儡搏杀,但拦截傀儡攻城也是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和灵元。
抬头注视着夜色,钟溪言说道:“看来到了夜晚,这些傀儡也需要休息,但安全只是暂时的,它们依旧在附近,待得清晨的光辉洒落时,傀儡的行动将会继续。”
看着或远离城门,或直接匍匐在地上休息的傀儡,陈子都甩动了一下发酸的臂膀,把视线投向南城门,沉声说道:“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情况。”
千海境里充斥着气运,按理来说神游的距离应该更广,但反而受到了某种限制,且筋疲力尽情况下,神游的消耗太大,纵使已是四境巅峰的修为,也无法看破整座琅琊城,他们只是察觉到了异动,并不知晓南城门发生了什么。
想着路追风的事情,陈子都当即看向钟溪言,说道:“现在傀儡暂时安稳下来,有他们在这里守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们且去南城门瞧瞧情况。”
西城门上也有二十多名修行者,纵使离开两个最强的,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钟溪言和陈子都正待下城头,忽然看到城门街道里出现了一个脚步蹒跚地身影。
那道身影慢吞吞地上得城头,望着城外很安静地傀儡们,稍有些意外的样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七先生?”
看着李梦舟颇显狼狈的样子,钟溪言微微皱眉。
陈子都连忙上前搀扶住李梦舟,同时解答了李梦舟对城外傀儡的疑问,又很担心的说道:“莫非南城门破了?”
李梦舟朝着陈子都点点头,说道:“我还没有虚弱到让人扶的地步,南城门确实破了,但破掉南城门的不是那些傀儡,而是我。”
钟溪言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李梦舟便很简单的把南城门的情况描述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既然那些傀儡到了晚上也会休息,想必其他三座城门也是这样,但南城门已破,等到傀儡把那里的修行者全部弄死,肯定会堵在南城门,若要弃城,我们得找个出路,若要继续守城,便得把南城门的傀儡清出去,但毁掉的城墙和城门却没办法弥补。”
钟溪言思考了片刻,说道:“如此多数量的傀儡聚集在琅琊城,说明附近应该已经没有了傀儡,若要弃城寻找其他的落脚点,倒也相对容易,但千海境里琅琊城气运浓度最高,想要解决南城门的问题却也简单,那就是放弃南城门外城,有内城的大门挡着,便也无碍。”
内城的大门自然没有南城门牢固,可若要守城,放弃外城,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李梦舟说道:“若有阵术的加持,莫说放弃外城,就算只是一个小小朝泗巷,那些傀儡也攻不进来,放弃外城的前提,是我们能够守住内城,若能保证在守城的过程里,能够有人跨入五境,自然不需要弃城,但不能保证的情况下,弃城要比继续守城好得多。”
他当然也很希望能够待在琅琊城里,可现在的局面,如果守不住城,待在这里便会有很多麻烦,得不偿失。
钟溪言点点头,说道:“我也很赞同七先生的意思,但在我看来,千海境里那些修行者应该多数都会朝着琅琊城赶来,被分散在各地的修行者,为保证在有限时间里能够安全离开,琅琊城都是首要选择。”
“虽然在时限里,无论身处何地,最终都能被送出千海境,但正如我们来到琅琊城一样,他们总会到这里走一趟,相信他们很多人都想要在千海境里分出个胜负,而没有比来到琅琊城更容易碰见自己想碰见的人。”
千海境是姜国的,而琅琊城是帝都,潜意识里都会有向着琅琊城聚集的念头,总比分散在外,孤零零来得好,纵使有少数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可大多数人都会有。
来自世间诸国的修行者,他们绝不仅仅是为了入得千海一观,姜国本来就是天下必争之地,钟溪言不会相信,那些来自他国的修行者没有什么任务,若能打压姜国修行者,他们绝对趋之若鹜。
何况还有雪夜太子那个人。
从未在世间行走的雪夜太子,来到姜国都城的目的只会更不简单,千海境的开启不过是契机罢了。
李梦舟深深皱着眉头,说道:“若如你所言,那这城是非守不可了?”
钟溪言说道:“我不能肯定,但我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会有错,琅琊城不是非守不可,但至少能守的时候就必须要守,七先生要对自己有更多的信心,破入五境虽不能保证,但我们可以尽量去做,这本身也是一种修行,若因此弃城而走,我们又何必入千海境顿悟,要做自然就要去做不可能的事情。”
李梦舟的想法里,在明确守不住的情况下,继续守城便是很白痴的行为,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为何非得走那条最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