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道歉。顾懿没接茬，顾自说，等会儿吃完了你先回学校，我接着回去染头。
  凌风翻了个大白眼，你真是病得不轻。
  顾懿低头快速吃了两口起身：嗯，是病得挺严重。我走了！
  第五章
  顾懿回到时尚我心，在那个垃圾桶面前看到了正蹲着抽烟的苏霖。
  苏霖背对着他，如果不是身上那件黑色的制服和一头灰色的头发，顾懿估计认不出来这个颓废丧系男孩是之前在店里非常嚣张的苏霖。
  顾懿走了过去，大概是听到了声音，苏霖往前挪了挪，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
  直到听到脚步声停下来，他才回头看了一眼，眼尾那一抹不耐烦在看到他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变成了郁闷。
  抱歉，逃单了。顾懿抓了一把他那黄澄澄的头发，问，还能继续吗？
  苏霖就那么蹲在地上，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站了起来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转过身的时候说了一句不知是不是讽刺的话：我以为你又要消失个几年。
  顾懿凑上去勾着他的肩膀，为之前的事情诚恳道歉：对不起，我错了，那时候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酒店，那会儿年轻不懂事。
  苏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在快要进店门的时候推开了他，语气没之前那么冷漠了：跟你很熟吗？
  顾懿坚持不懈地跟上去：还生我的气吗？我请你
  常年跟酒作伴的人，喝酒两个字刚要下意识地吐出来，他猛地意识到两人的相识就是那一杯酒，于是立马止住了话头。
  苏霖推开门走进去，经他欲言又止，回头问：请我什么？
  请你吃夜宵。顾懿朝他笑。
  不吃，长胖。苏霖并不领情。
  那你要干嘛，我都满足你。
  顾懿自从跟家里不来往之后连学费都是自己打工赚来的，这么几年下来也有了一些积蓄，也算是经济独立了。
  苏霖让他坐回之前的位置，说道：我想想。
  好。
  顾懿重新回了店里，这个点那个黄毛小哥还在，见了他惊奇地问：你咋又回来了？
  顾懿摆摆手：刚饿了，去吃了个夜宵。
  夜宵可还行。黄毛小哥笑，我还以为小苏那副冰山脸给你吓跑了呢。
  顾懿一看苏霖脸又逐渐变黑的倾向，连忙笑着打岔：怎么会，他长这么帅得多揽客。
  帅是挺帅，你别说来店里的小姑娘好几个都跟他要微信呢。小哥耸耸肩，就是一个没给。
  顾懿刚要转头去笑笑他，苏霖却一把摆正了他的头：别动。
  好，不动。顾懿看向镜子，见苏霖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耳根，在那张瓷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顾懿目光就盯着那抹薄红一动不动，保持了好几秒。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懿掩饰般垂下了目光。
  他变了，好像又没变。
  心底某块地方有些酸涩，顾懿心说他真是混蛋。
  苏霖给他上色的动作很轻柔，顾懿坐着无聊，没话找话跟他聊天：想好要什么没？
  苏霖低着头神色认真，闻言隔了一会儿才问：要什么都给？
  顾懿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刚要提醒一些事项，苏霖又开口：幻影卖得最好的酒品是什么？
  顾懿想了想，实话实说：我调的一款酒。
  大概是从他刚刚的话里得知了一些新信息，苏霖从镜子里跟他对视一眼，说：我就要喝那个。
  上回请他喝酒的后果历历在目，顾懿这会儿竟然有些后怕。
  没等顾懿犹豫，苏霖又说道：你不会小气到不请我喝吧。
  顾懿觉得他总是精准地对他进行言语打击，他忍不住笑：没问题，不过那款度数有些高。
  我喝不醉。苏霖声音又冷了下来，醉了也不会做什么。
  见他警惕心这么重，顾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苏霖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顾懿觉得他这声冷哼有些可爱，眼里也不自觉地染上些许笑意。
  上色的时间有些长，上完色苏霖还得帮他修理上回没剪成的头发。顾懿的刘海太长了，湿了之后便搭在眼睛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苏霖坐在了个转椅上，凑到他眼前帮他仔细地修剪刘海。刚开始顾懿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一睁眼发现苏霖就在眼前，两人呼吸甚至都能互相感觉到时，顾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不太对。
  也不是没有别的理发师帮他剪过刘海，凑到这么近也没什么，但偏偏苏霖凑过来，他脑子里想起来的是对方那双薄唇的触感和小心翼翼收起来的羞赧。
  明知不该，但顾懿脑子就是不听使唤。
  两年过去，他都忘了亲吻别人是什么感觉了。
  他直直地盯着苏霖的脸。
  苏霖似乎也发现了他直白的眼神，被看了一会儿忽然直起腰，皱着眉问：你看什么？
  走神了，抱歉。顾懿闭起了眼睛。
  头发吹干，苏霖把吹风筒放好，说：好了。
  顾懿扫码付款之后问他：你现在能走？
  可以，下班了。
  苏霖把制服换了，套上黑色羽绒服，双手插在裤袋里，朝着门口走。
  顾懿跟在他身后出门，朝他说：我俩开始打车过来的，如果不介意我骑车带你过去。
  行。苏霖倒不怎么讲究，只是听说骑车过去，伸手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了。
  顾懿在旁边扫了一辆共享电单车，骑上去才发现这车没有后座，但一个座位也够两个人坐了，于是转头喊他：上来。
  苏霖眼神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顾懿留给他那小小的地方，撇撇嘴：你摩托呢？
  开不出来。顾懿叹了口气，上回开到学校里给辅导员看见，扣下来了。
  见苏霖依然不愿意上来，他揉了揉冻红的耳朵，放软态度：要不我们打车？
  离幻影不过几条街的距离，打车还不到起步价，不划算。
  但为了哄他也值得。
  顾懿刚要从车上下来，这时候苏霖却朝他走了过来，只是坐上来的方向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苏霖是背对着他坐的。
  仿佛就连坐车都不想看见他。
  顾懿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他转头看了苏霖的背一眼，说：那你抓好，别掉下去。
  苏霖耍酷般手还插在裤袋里，两条长腿在地上拖着，闻言只是抬起了腿，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顾懿不放心，又问了句：好了吗？
  真墨迹。苏霖低声说。
  顾懿给他堵得没话说，手劲一下子没刹住，车子猛地往前窜了一下，连他都被带得往后一仰。
  这一下给苏霖推得直接双脚踩地从车上下来了，他回过头看见停在两米远的车子，气不打一处来：顾懿，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懿心说他这名字也真是倒霉，连忙转过身看着他解释：我没收住力气，下次不会，你上来。
  两人在寒风中对峙几秒。
  最后苏霖像是妥协了，他重新走了过来，这回没再背对着他，伸手拽住了顾懿的帽子，像是撒气般拉扯了一下，让顾懿头都被迫往后仰了仰。
  别生气。顾懿倒是心态好，笑着安抚他，咱们别在路上浪费时间。
  苏霖木着脸坐好了。
  这回车子终于成功启动了，只是两人贴得太紧了，顾懿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身后的苏霖有没有这种感觉。
  没几分钟拐到幻影门口，顾懿刚停好车，苏霖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去：我在这等你。
  顾懿看了脸色被冷风吹得有些红的苏霖，点点头：好。
  今天酒吧里很热闹，不少是怀着今晚找一个直接欢度圣诞节的想法过来的，挤过门口的人群，顾懿走到吧台，看见帆哥正百无聊赖地擦着杯子。
  见他过来，陈帆有些意外：不是给你放假了？来找目标？
  不敢。顾懿露出个无奈的笑，我就来还个人情债。
  你还有人情债？别是风流债吧。陈帆打趣道。
  顾懿心说你可真是猜得准。
  要什么？陈帆问。
  顾懿盯着他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了句：亲密爱人。
  陈帆停了手上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真不怪陈帆敏感，幻影销量最高的酒确实就是亲密爱人，这是小情侣或已有暧昧对象来这里必点的一款酒品。
  它的灵感来源于热恋时期的热情、火辣，它浓烈而奔放，大胆而无畏，凡是喝过它的人，都能带给人一种无限回味、沉溺其中的刺激。
  当时陈帆一直很奇怪他一个母胎单身是怎么设计出这款酒的，顾懿只说是靠想象。
  顾懿觉得耳朵有些烧，主动解释：真不是，就是请一个朋友喝。
  哦，亲密朋友。陈帆看向他的眼神变了，真的，我信。
  顾懿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帆特意给他装进了密封的玻璃杯中，把两个杯子递给他，说了句平淡又真挚的祝福：平安夜快乐，第二杯免费。
  顾懿从酒吧出来就看到苏霖孤零零地站在告示牌旁，他走了过去，把手里的杯子递了一个给他。
  苏霖一看里边红色的液体，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些疑惑：这是红酒？
  不是，白兰地。顾懿跟他碰了碰杯。
  哦。苏霖又补了一句，红酒我也不醉。
  顾懿信了他的邪。
  第六章
  两口下去，苏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晃了晃浮在玻璃杯上方的冰块，喟叹一声：爽。
  顾懿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滋味在舌尖上停留几秒，随后有一股淡淡的青柠和蔓越莓果香回甘。越是天气冷，冷品越能放大味蕾的刺激。
  他刚要问一句味道如何，苏霖手里杯子的液体已经只剩了一半。
  顾懿心说弟弟就是猛，手边的玻璃杯被人碰了一下，苏霖忽然说：请我吃烧烤。
  他之前那句不吃长胖还给顾懿带来了不小的激励作用，谁知道这两口下去就开始反悔了。
  顾懿站在一米开外，稍微弯腰凑到他面前看了眼他的脸色，被苏霖皱着眉一巴掌拍开：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
  顾懿忍不住笑了，见他还没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下来，于是伸手从他后脑勺拉了一下，露出一张两颊粉红的脸，笑他：你不是怎么喝都不醉吗？
  眼睛被我帅瞎了吧。苏霖拍开他的手，哪只眼睛看到我醉？
  顾懿还要举证说明，苏霖不耐烦地问：到底请不请？
  请。顾懿低头看着他，询问，去哪吃？
  苏霖径直下了台阶往小巷的方向走去。
  巷子里吹来冷风，那顾懿觉得手掌心被冰得有些发麻，他换了只手拿，赶紧跟上前边的人。
  苏霖像是非常熟悉这一段路，带着他左拐右拐也没有迷路，最后到了一家装修简约干净的小店门口。小店招牌写着夜夜欢无烟烧烤，门口还站个服务小哥引两人进来：一楼开间二楼小间两位要哪个？
  二楼吧。苏霖跟着上了二楼。
  二楼的座位都被屏风隔开了，看起来雅致得很，进来时不看招牌还真以为是什么高端茶所。
  落座，苏霖把那杯没剩多少的亲密爱人往旁边一放，点了一大堆吃的。菜单递回给服务员，顾懿吃惊地问他：你吃得完吗？
  不是还有你吗。苏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但又补充了一句，我下午没吃饭。
  暖气充足，顾懿见他脸上的淡红依然没有消退的迹象，觉得很可能不是给冷风吹出来的。
  等菜过程中，苏霖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侧脸看起来很安静。顾懿不想让气氛尴尬，主动提问：明天不上班吧？
  他本意是觉得苏霖有些醉了，明天可以在家好好休息，谁知道这话在对方耳中听来却像是暗示，苏霖皱了皱眉，偏过头看向他：干什么？我有约了。
  顾懿：？
  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要约他的意思。
  这让他怎么接。
  苏霖见他不说话，似乎是觉得自己想错了，隔了一会儿又出声：不是那个约，我明天要回老家陪外婆过生日。
  顾懿笑：其实不用跟我解释，不过还是祝外婆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苏霖半天挤出来一个谢谢，转头又看回了窗外。
  弟弟太难聊，顾懿这个人最怕冷场，绞尽脑汁地想跟他聊点什么，正在这时点的菜品终于上来了，顾懿总算是松了口气。
  苏霖没骗他，他确实是饿了，十几分钟就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习惯性地去摸手边的杯子，却发现里边只剩下些冰块了。
  他看向了顾懿。
  顾懿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是没喝够，他主动把自己的杯子推了过去：喝吧。
  苏霖露出怀疑的神色：你知道我不嫌弃你？
  顾懿想说亲都亲过了还嫌弃什么，但这话以他们两人现在尴尬的关系来看着实是不太适合，顾懿只好开玩笑：嫌弃就再给你做一杯，反正离得不远。
  算了。苏霖接过了他的杯子，拧开盖子咕隆咕隆就干掉了大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