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远转过身来，走到男主身边坐下，难为情地掩饰道：“有一点。”
  夜风确实很凉，即使男主白天给他抓了海鱼做鱼羹，身体积攒的热量现在也被消耗完了。
  孟汮淡淡地道：“我不需要睡，你可以靠着我。”
  沈修远犹豫片刻，坐得离对方近了一点。孟汮给他披上了衣服，他靠在对方肩头，闭上眼睛，耳边只有阵阵风声和浪花击打岩石的涛声，没过多久，就有了一点倦意。
  等沈修远睡着之后，孟汮悄悄把对方搂进了怀里。
  天光大亮，他们的船在一片浓雾附近的海域停泊。
  沈修远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滚进了孟汮怀里，正好能看见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颌。他慌忙起身，和孟汮对上眼神，竟然不由自主地觉得脸上有些热。
  孟汮却若无其事地道：“龙岛附近有一片由迷雾构成的法阵，驾船是过不去的。只有我变成原形，才能驮着你过去。”
  他眨了眨眼睛，询问道：“师兄，你会怕吗？”
  这其中隐含了两层意思：怕不怕他的原形，和是否惧怕骑在他背上。
  骑、骑龙？
  沈修远当即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他认真想了想，笑道：“不怕。”
  他不恐高。至于男主的原形是神兽青龙，他早有心理准备，应该不会害怕。甚至沈修远还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他还没见过真正的龙，更别说骑龙了。
  船逐渐接近那片充满迷雾的区域，孟汮在一块稳固的礁石旁放下船锚。
  沈修远感兴趣地注视着对方。这样的目光让孟汮想起了在天灵山跟他学剑的小师弟，他脸上微微一红，腾空而起，变回了原形。
  那是很漂亮的一条龙，矫健威猛，鹿角环眼，蛇颈蜃腹，锋锐的指爪在浓雾里若隐若现，驾雾腾云，盘旋于礁石上空。
  即使沈修远曾在画中见过无数条龙，他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出青龙的样子时，也总会觉得缺了些什么。可当这条青龙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又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样的形象就该属于男主。
  那条看似凶猛的青龙向他低下头，示意他上来。
  沈修远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对方背上，忍不住摸了一下对方颈部的鳞片，鳞片十分坚硬，摸起来滑滑的。对方好像是觉得有些痒，瑟缩了一下，用清朗的声音无奈地道：“师兄，抓稳了。”
  沈修远依言坐稳之后，青龙腾空而起，沿着某种特定的阵法路线，在迷雾里游刃有余地穿梭。半柱香过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座不大的海岛。
  海岛周围驻守着几十个守卫，年龄看起来比孟汮要大许多，但修为却只有金丹期上下。他们握着刀剑，正在充满警惕地巡逻。
  见到那条青龙横空出现，守卫们眼中闪过惊喜，有人更是脱口而出：“少统领！”
  “少统领回来了，快去告诉族长他们！”
  一个守卫向身后的岛上跑去，通知里面的其他族人。没过多久，岛内就隐约传来更多此起彼伏的声音，甚至还有往这边跑来的脚步声。
  孟汮在附近的低空盘旋，直到沈修远从他背上安全落地，才变回人形。
  面对围上来的守卫和一些族人，他率先介绍沈修远道：“这是我师兄。”之后才回答了几个守卫关于回岛路线的盘问，语气还是淡淡的。
  确认没有异样之后，那些守卫行礼道：“欢迎少统领！”
  沈修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原著中从来没有提过，他也从未想到，对方在族中还有这样的身份。
  孟汮的脸有点红。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很有礼貌地向沈修远伸出手：“师兄，跟我进去吧。”
  海岛内，闻声从山洞里出来的族人们见状，差点惊掉下巴。
  他们少统领，带着一个像从画中走出来似的美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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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沈修远被孟汮牵着手，穿过欢迎他们的人群。
  孟汮低声给他解释，青龙一族人烟稀少，现在住在岛上的青龙族人只有一百名左右。因为在百年前的大战中被封印了灵脉，所有人的修为都不超过元婴期。
  岛上普通的族人住山洞，族长等有身份的人住在木屋里。
  沈修远观察了一下那些木屋，从外面看起来只比天灵山普通弟子的房间好些，甚至还不如他在天灵山的房间。若是和白露城豪华的城主府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他轻轻叹了口气。原著中青龙一族曾经也是盘踞一方的世家大族，百年前的大战过后，竟然衰败萧条至此，也真是造化弄人。
  孟汮将他带到会客室安置，亲手给他倒了灵草茶，又有族人端来充满龙族风味的点心，散发出淡淡的清甜味道。沈修远尝了一口，忍不住眯起眼睛夸道：“好香。”
  孟汮自然知道什么味道在龙族的审美点上，闻言浅浅地笑了笑。
  其实师兄更好闻，只是师兄自己不知道。
  他嘱咐道：“师兄，我先去拜访族长。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沈修远点头应了。
  孟汮走后不久，房间外面就有一条好奇的小青龙隔着窗户观察他。
  这条小青龙年纪不大，身体也不长，估计团起来也就只有苹果大小。虽然对方观察的动作很小心，但隐蔽功夫始终不到位，窗纸上时不时就会透出几只龙爪的影子。
  沈修远忍俊不禁，打开窗户想请对方进来。结果那条小青龙吓了一跳，一个没抓住，胖胖的身体从窗框上掉到他的手心里，小声道：“少、少统领夫人。”
  沈修远：？！！
  他觉得对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于是急忙从储物戒里掏出一颗灵草糖堵住对方的嘴，纠正道：“嘘，不要这么喊，叫哥哥。”
  小青龙一口叼住糖，点了点头，从打开的窗户溜走了。
  回到山洞之后，几个年长些的同伴一眼就看到了他嘴里的糖，好奇地问道：“哎，你从哪里拿到的这颗糖？岛上根本没有这种灵草啊！”
  有人皱起鼻子闻了闻，眼睛亮晶晶的：“好闻！”
  沈修远储物戒里的糖是以前从“逆”组织的明乐手中拿到的，品质绝对优良，也无怪这些年纪较小的青龙族人会喜欢。
  小青龙一口吞掉糖，肚子都鼓了一圈。他眨了眨圆圆的眼睛，按照沈修远的吩咐努力纠正自己的叫法：“少统领带回来的……哥哥送的。”
  同伴好奇地问：“你做了什么，他会给你糖？”
  小青龙立刻抢答：“我叫了他一声少统领夫人！”
  同伴们对视一眼，纷纷化成原形，朝会客室飞去，先来的那条小青龙紧跟其后。
  好像只要叫一句少统领夫人，就能获得从未见过的美味灵草糖！
  ·
  族长的木屋虽然表面普通，但内部的设施却较旁人的住处豪华许多。
  两人在桌旁对坐，族长听见孟汮已成为白露城主，并拥有了合体期的修为后，抚掌而叹，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孟汮据实以告：“但进入选拔的条件，由至少拥有一城的势力变为了一州的势力。”
  族长闻言，却并未如何惊讶。他波澜不惊地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已经是第二次选拔天地共主，且十多年前的第一次选拔并没有选出合适的人。因此，第二次的选拔标准会有所提升，他毫不意外。
  族长道：“早在十多年前听见神谕的时候，我就传出信去，托在西洲的九尾族人组建了一股小势力。现在，也该有遍布一州的规模了。”
  族长说出了那股势力的名字。孟汮乍一听来，果然名不见经传，一时竟没想起来曾在哪里见过这个组织的人。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那些他曾在白露城处置过的黑市商人，有一部分便来自这个组织。孟汮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
  不过族长远居龙岛，应当并不知道这个组织做过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你拿着我的信物去九尾一族，他们会给你一个护法的虚衔。这个头衔的作用，主要是让你能通过那道由世人意志构建的屏障，等通过之后，你可以带自己在白露城的势力参赛。”族长意味深长道，“不要用九尾一族给你的人，以防反叛。”
  即使和九尾曾经有过合作关系，他还是对那些人不放心。
  孟汮微微颔首：“我清洗了白露城禁卫队的势力，现在他们对我还算忠心。这些人中最高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出窍期，将来还有再提升的希望。等进入秘境的时候，队友会被换成我的人。”
  族长点了点头，将剩余的细节都敲定好之后，哈哈大笑，对着内间拍了拍手。
  很快，就有族人端着酒上来，给两人各斟了一杯，之后把酒壶留在了桌上。青龙一族的酒度数很高，只一壶就可以醉倒几个人。若不是有重大事件，族长也不会叫人拿这种酒出来。
  “几百年了，终于盼到这一天！”族长和他碰了一杯，眼里罕见地流露出一点毒辣的恨意，“曾经我们想要多少美酒，就有多少，想要多少灵石，也就有多少。可惜当年输给了玄武，让他们得了几倍的好处，我们却在岛上喝风！终于，我们有了天地共主这个机会。”
  孟汮酒量一般，只喝了一口。族长却直接干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酒劲上头，他像是夸耀似的道：“这个机会，我等了快二十年。上一次选天地共主的时候，许多族人都折在了白露城。虽然传回了城主府的消息，我们却再也没有人可以去试一试了。”
  族长说起人命的时候轻描淡写，但目光里却流露出没能首次中选天地共主的惋惜。
  “不过我猜测第一次选拔天地共主，高等血脉肯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于是我耐心地等着，果然传来了所有人都失败的消息。十多年后，我把前人的经验交给了你，让你再去白露城。”
  族长哈哈大笑，端起酒杯站起来，拍了拍孟汮的肩膀，“好样的，你能找到破解悬棺阵的办法，果然没让我失望！”
  青龙一族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当年有筑基希望的人只有孟汮一个。迫于无奈，他才只派出了孟汮，没想到，对方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孟汮淡淡地道：“族长过奖了。”
  族长对他又是一阵夸奖，多喝了几杯，不禁畅想道：“等你成为天地共主，我们就能有现在玄武一族的地位。到时候每个城池的城主府里，都会有我们的族人。被九尾一族垄断的黑市，也会回到我们手里。无论想要什么东西，低等血脉的人们，都会想方设法地给我们弄来！”
  孟汮闻言，神色并未变化，手指却捏紧了酒杯。
  说到黑市和城主府，他就想起城主府中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想起被泡在水缸里的红尾巴嬴鱼，又想起师兄银蓝色的鱼尾。
  如果……师兄当年在复赛中失败并没有获得内门弟子的名额，而是被遣送到白露城，被迫进入城主府呢？
  每次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脊背发凉，不敢再往下想。
  幸好掌门给了师兄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让他能够弥补在复赛中打伤师兄的过失。
  原来这些肮脏的交易，其实是九尾一族在暗中垄断。而且听族长的意思，仿佛早就知情。那么族长托九尾创建的势力涉及黑市交易，是否也是对方默许的？
  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族长多喝了几杯，有些口不择言：“什么黑市？等你成为天地共主，无论该卖还是不该卖的，凡是这片大陆上有的，都该是我们的东西！你问问岛上的人，哪个不是这么想的？也就是你爹娘古板，非要自己教你，你才会问我这些问题。”
  族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孟汮，但想起对方现在是天地共主的有力争夺者，最终眼底还是浮现出炽热的笑意，假惺惺地劝了对方几句：“白露城的城主府好不好？百年之前，我们过的就是那样的日子。你想不想一直住在那样的地方？”
  孟汮重复道：“和原城主一样的日子？”他顿了顿，又仔细描绘道：“用其他修士的肢体炼药，通过吸收他人灵力来提高自己修为的日子？”
  族长否认了后半句话，但目光中却有着浓厚的兴致。
  百年前的大战过后，他的修为回退到元婴期已经很久了，寿命再有几十年就会走到尽头。若是真有这样的办法，想必族中许多修为停滞的人都会想试一试。
  孟汮觉得心底有一股凉意升起。不仅因为族长对这件事表示出的兴趣，还因为族长也去过城主府。曾经去过白露城的人，大多数都没有回来，而族长却能全身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