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雁声头也不抬地说：“我读书的时候？那时候数学只有加减，乘除法才学了个头呢。英语也就会读几个数字，我唯一会的句子还是my name is罗雁声。 ”
  他语气太幽默，也没有因此觉得自卑，只是单纯地讲述出来。
  沈冬意被她逗得抿唇轻笑，陈扬笑声就粗矿多了，还对他说：“让你当初不好好学习，现在后悔了吧？”
  罗雁声把分好的试卷放进纸袋里，写好对应学生个数班级的名字，坦率地摇头说：“不后悔。没什么好后悔的，虽然我没什么学历，但这半辈子过得也算不错。”
  沈冬意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可以重来，你会好好念书吗？”
  “如果可以重来？”罗雁声皱起眉头，“我没想过。就算可以重来，我也不会继续读书。”
  他酒鬼老爹没有工作，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跟人吵架，别说读书的学费拿不出手，就连一日三餐都是件困难的事。
  陈扬好奇地说：“我看你老是跟徐老师蹭课，你不是挺喜欢上课的吗。”
  “我也不是喜欢上课，我就是喜欢那种氛围。他们年轻人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青春洋溢。”
  沈冬意温笑道：“难怪你和学生的关系那么好，特别是宋矜。”
  陈扬道：“他和宋矜是邻居，经常一起上学回家，关系当然好了。”
  “邻居？”沈冬意惊讶地看向罗雁声。
  罗雁声点了点头，“对，我和宋矜只是邻居。”
  在崽崽心里，他们就只是住得近的邻居而已。
  罗雁声此前差点就会错意了，差点就以为自己和宋矜已经建立了亲情。结果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个邻居。
  不过没关系，邻居就邻居，反正现在和宋矜的关系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只要他好好维持这个关系，直到宋矜高中毕业，解决了生母和原女主的问题，宋矜的未来就不用他操心了。
  分好试卷，沈冬意回了宿舍。陈扬和罗雁声叫了几个年轻的老师，一起打乒乓球去了。
  乒乓球台安置食堂附近的一个活动室室内，整个晚上，罗雁声都没露过面。
  因为明天要考试，周三晚自习让学生拉开课桌之间的距离，把书本全本挪到教室后放着。
  宋矜和李文克的桌子被移到了走廊外，晚上自习没什么老师，外面的十几个学生溜了一大半。
  “宋矜，咱也溜了吧？去找罗哥玩儿。”李文克转头提议道。
  宋矜笔尖稍顿，良久后“嗯”了一声。
  虽说宋矜是个班长，但他在班里基本不管事，只是帮老师做点什么。
  两人从教学楼走到操场，在操场晃了一圈，没看到罗雁声的身影，篮球场上也没有。最后晃到罗雁声的办公室，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罗哥今天怎么回事？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李文克忍不住抱怨道，“平时没事儿就爱在高一这边闲逛，现在想找他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了。”
  宋矜没有出声，脸色却比平常阴沉一些。
  到最后，他们无功而返回了教室。
  今天放学比以前早，不用上第四节 晚自习。
  李文克收拾好了东西，回头见宋矜还在看书，不禁发问：“你不回去吗？”
  宋矜“嗯”了一声，“复习。”
  “你？复习？中考前一天你还在打工呢，结果还不是照样年级前三？我就没见你复习过。”说这话时，李文克心中颇为气愤。凭啥老天爷给宋矜又开门又开窗户的？长得帅就算了，脑子还特聪明！长得帅又聪明也算了，身材还特别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凭啥不能往我身上匀一点儿！
  宋矜看着书上的字，没有搭理他。
  李文克思索片刻，压低上身，问：“你是不是在等罗哥？”
  宋矜薄唇轻抿，“嗯。”
  李文克觉得奇怪，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只是邻居而已，明明好不容易可以早点回家，非要坐在这里等罗雁声。
  话说，罗雁声说他把宋矜继父赶走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算了，别想了，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我先走了。”李文克打了声招呼，就转身下楼。
  今天轮到肖葫值日，她收拾好了教室里的垃圾，关上灯准备锁门时，才发现在宋矜在坐在位置上。
  肖葫关门的动作犹豫下来，“宋矜，你还要需学习吗？”
  走廊上的灯光较为昏暗，宋矜坐在靠墙的地方，身体陷在阴影中，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嗯。”
  良久，他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那需要把灯打开吗？”肖葫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看得见。”宋矜道。
  “好吧。”肖葫把门关上，低下头就走了。
  直到晚自习第四节 下课，罗雁声和陈扬才离开了活动室。
  “去吃点东西？”陈扬问道。
  罗雁声摇头，“不了，宋矜还在等我。”
  陈扬瘪嘴，“你俩关系也太好了吧？说真的，我没想到宋矜和你的关系能这么好，他平常看起来一点不近人情。”
  “不就普通邻居关系吗？他只是不爱多说话，其实很善良的，这回考试还帮李文克押题呢。”
  听完他的话，陈扬不禁失笑：“你还真是容不得别人说一句宋矜的不好，护他也很护小崽子似的。”
  “他本来就小嘛，又聪明又听话，怪招人稀罕的。”
  陈扬原本想说自己就不觉得宋矜听话，但转念一想，宋矜在罗雁声面前是挺听话的，就没再说下去。
  “你说宋矜在等你？”陈扬忽然诧异地问。
  “是啊，他每天晚上都等我。”说起这话时，罗雁声骄傲地抬起下巴。
  陈扬白了他一眼，“别傻了，今天他们不上第四节 ，早就放学了。他傻啊，等你一小时？”
  罗雁声一愣，“不上第四节 ？”
  “对啊，考试这几天都不上第四节 晚自习。”
  两人走到小花园，罗雁声抬眼往高一的教学楼看了一眼，整栋教学楼只有走廊的灯光，三楼角落位置的教室也一片黑暗。
  宋矜应该早就走了，也没毛病。
  陈扬揽住他的肩膀，“走吧，食堂门还开着，去吃点东西，一会儿我陪你一起检查卫生。”
  “行，正好我有点饿了。”罗雁声没犹豫太久，心想宋矜反正都回去了。
  陈扬从超市老板那里拿了几瓶啤酒，两人一边吃一边喝小酒聊天，聊了快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罗雁声见学校没几个人了，才催促陈扬一起离开。
  从食堂出来，外面吹着小风，凉飕飕。
  “果然是入秋了啊，晚上真是有点冷。”陈扬搓了搓手臂。
  两人在高三检查了一圈，不一会儿就晃到了高一。
  “罗雁声你怎么这么实诚，在窗外随便看看就行了，反正除了你也没人检查。”陈扬站在窗户外边，吐槽罗雁声。
  罗雁声钻进教室，在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再出去。
  罗雁声道：“那不行，我这工作本来就没什么忙的，再偷懒的话我良心就真的过不去了。”
  陈扬凑过来捏了下他的脸，“你这小子，还挺敬业的。”
  “别捏我脸！”罗雁声一把拍掉他的手，他脸上没什么肉，捏起来特别疼。
  检查完了二楼的教室，两人一起走上三楼。
  “捏你一下怎么了？你是个女孩还是怎么的？不让捏？”陈扬喝了点小酒，似乎有些上头了，非要过来拧他的脸。
  罗雁声横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然后扭头就往上跑。
  “草！”陈扬疼得呲了下牙，“罗雁声你找揍是不是？”
  骂完他就追了上去。
  罗雁声力气不如陈扬大，跑得倒还挺快的，陈扬追到三楼愣是没把人追上。
  空荡的教学楼里，只有两人如雷的脚步声。
  “罗雁声你别跑！”陈扬在后面大吼一声。
  罗雁声一路跑出楼梯口，跑向角落里的那间教室。
  “你自己不行，这都追不上……”
  三楼阳台上，罗雁声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扬发现他忽然站在原地没动，一下子扑上去捏住他的肩膀，“还不是让我抓到了？”
  陈扬正洋洋得意，眼睛却忽然看到前面有道模糊的身影。
  走廊的灯光比教室里的暗许多，那人站在柱子旁边，上半身陷在阴影中，看不清脸。
  “你是谁？这都放学多久了？怎么还没回家？”陈扬对那人喊道。
  罗雁声白着脸往前走了一步，试探性地喊道：“宋矜是你吗？”
  “宋矜？”陈扬疑惑道。
  听到声音，那道身影动了一下。
  他走出昏暗的光线，整个人曝露在罗雁声面前。
  “宋矜……”罗雁声呆滞地看着他，“你不是回去了吗？”
  灯光下，宋矜脸色阴沉无比，眼里坠满乌云。
  “宋矜，对不起，我……”罗雁声想上去拉住他，宋矜却站在原地没动，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像钉子一样，让罗雁声心脏抽痛，竟有些不敢靠近。
  自己在干什么啊！
  晚上这么冷，居然让宋矜在这里等了自己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