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火光
  吃过晚饭, 趁王婶洗碗的工夫，王大山骑着小三轮在门口等罗雁声。
  罗雁声把厨房收拾干净，看到王大山冲自己招手, 穿上外套跑到宋矜的门前。
  “宋矜, 那我就走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回来给你带。我听说附近有爆米花卖，我给你买一点……”
  “不用。”
  罗雁声一番话没说完，就被宋矜打断。
  罗雁声眸光一落, 黯然地低下头，“哦。”
  说完, 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就在这时，宋矜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罗雁声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宋矜没说话，从衣橱里翻出一条黑色格子的围巾，是前两天罗雁声带他去买的。
  “外面冷，把围巾戴上。”
  罗雁声嘴边笑容僵了下来。
  他不明白，宋矜一边疏远自己，一边又关心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他越来越不懂宋矜了，宋矜也什么都不跟他说。
  “不用。”罗雁声没有接过他手里的围巾，直接转身离开了。
  在转过身的瞬间, 罗雁声抿紧了唇线。
  如果，真的可以听到宋矜心里的声音就好了。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宋矜怔愣地看着罗雁声离开的背影。
  好像有一缕光照在罗雁声身上，随着他逐渐走远, 宋矜感觉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他只能看见罗雁声身上的那道光线。
  当他走出大门的时候, 光线彻底消失了。
  仿佛把他一个人遗弃在茫茫黑暗中, 四周的寂静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几乎将他吞噬进去。
  “宋矜真不去？”王大山靠在车前问。
  罗雁声独自走出大门，回身将门关上。
  “嗯，他不去。”
  “那咱们走吧。”王大山坐进前面的驾驶位，罗雁声也走进了车厢。
  王大叔一看到罗雁声就絮絮叨叨个不停，把王婶从上到下都批评了个遍。
  王大山笑道：“爸，你有本事当我妈面上说啊。”
  王大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我就是没这个本事，怎么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受你妈这鸟气。”
  他们父子俩说说笑笑，罗雁声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把三轮车的车门拉上，将车窗推开一条缝隙，冰冷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罗雁声险些睁不开眼睛。
  大概过两天就会下雪了。
  罗雁声以前生活在南方，一年到头下不了几场雪，通常是深夜下过一场，等他一早醒来，雪早就融化了。
  不久后，王大山把车停在一个棚子前。
  棚子是用油布搭成，在一块空旷的草地上，旁边有不少柴堆，为了防潮用油布紧紧裹住。
  草地上已经来了不少人，还有几个小孩子在放鞭炮。
  “这谁家孩子啊？这周围都是易燃物，不准在这里放鞭炮知不知道？”
  一个组织者一脸严肃地对众人喊道。
  几个小孩冲他做了个鬼脸，就有说有笑地跑开了。
  组织者见他们跑远了，才没有追究，又对其他人说：“大家注意一下，这是块干草地，还堆放了不少干柴，大家不要吸烟，也不要使用明火。如果实在忍不住可以去旁边马路上吸烟。”
  王大山把小三轮停在一边，三人就走进了棚子里找位置。
  “罗雁声，那路上有卖爆米花的，要不要买一点。”王大山问道。
  罗雁声坐在位置上，双手塞在兜里，脑袋也缩进领口，闷头摇了两下，“不要。”
  关于片区一起看电影这事儿，大家都挺积极的，特别有年味儿。
  不一会棚子里就坐满了人，还有许多人自己带着小凳子坐在过道里。
  挤满人的棚子里非常暖和，人声鼎沸。
  可一向喜欢热闹的罗雁声并不开心，他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电影开场时，棚子里的声音终于小了许多。
  投影仪播放着一部喜剧电影，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罗雁声一点都笑不出来，压根看不进去。
  他发着呆，目光在一处定格数秒，又四处游移，他看到投影仪左边的阴影处，坐着一个双手抱膝的孩子。那孩子衣裳单薄，脸也脏兮兮的，身边没有家人和朋友，孤零零地坐在投影仪最下方，看得十分认真。
  就在这时，棚子外面又响起了鞭炮爆.炸声。
  同时，一人高喝道：“不准在这里放鞭炮！”
  “谁在这里点火了？！”
  棚子外传来几声高喝，紧张的声线立刻吸引了棚子里面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寻声回过头去，便看到一点火光从草地一角蔓延了起来。
  “走！快走！着火了！”
  人群里传来几声惊呼，棚子里众人立刻警觉起来，一窝蜂地往外面跑。
  星星之火以极快的速度在草地上蔓延，迅速地爬上了几堆干柴，耳边火焰灼烧声不断，火光冲天，人们惊慌失措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罗雁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大山揪起衣服往外跑。
  “等……等一下！”
  众人仓皇逃窜，罗雁声却看到幕布下的小男孩迷茫地看向身后，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罗雁声被王大山扯出了棚子，可王大山刚松手，就听见他说：“你们先走！”
  说完，罗雁声又一头扎进了棚子之中。
  “你疯了？！”
  眼看火舌蔓延到棚子下方，火焰一点既燃。
  远方升起滚滚浓烟，惊动了小巷里的住户。
  大家走出家门，议论纷纷：“那个位置不是组织看电影的地方吗？怎么着火了。”
  “我听说社区选了一块干草地，是不是燃起来了？”
  “我儿子打电话说有人点火把干草地引燃了！现在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外面的议论声引起了宋矜的注意。
  “王婶！看电影的地方着火了，你家爷俩不是一起去了吗？你赶紧去看看吧！我听说火势控制不下来，已经打了119了。”
  听到这里，宋矜心脏猛地向下一沉，来不及多想，他夺门而出。
  走出了自家小院，看见远方天幕被火光照亮，在漆黑的夜空中异常清晰。
  罗雁声……
  在看到火光时，宋矜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的些许疼痛，才让他恢复了一些理智。
  “宋矜……你家罗雁声也去了吧？”
  “快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才好！”
  宋矜听不见周围的身影，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朝火光的地方跑了过去。
  苟大叔骑出一辆摩托，冲白着脸一句话说不出口的王婶招了下手，两人骑摩托追上一路狂奔的宋矜。
  “宋矜，你上来吧，叔载你过去。”苟大叔停车喊住他。
  王婶立刻往前坐了一些，给宋矜空出位置来。
  宋矜跨上摩托，颤抖着唇瓣想说一句谢谢，可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用来控制自己心里的情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似乎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王婶沉了一口气，说：“放心吧，罗雁声虽然蠢，但还没有傻到不知道跑的地步。”
  不多时，三人来到看电影场地附近的马路上，前面有一道田坎，摩托车开不进去。
  马路边已经站满人，熊熊大火烧得噼里啪啦，还没走进就感受到一股灼人的热浪。
  跳下车，宋矜已经完全止住了呼吸，身体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他顾不上众人的阻拦，一个人跳下了田坎。
  “喂！你干什么！”
  “你疯了吗？没看见这么大火吗！”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马上就跳下两个男人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宋矜眼底映着那片火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咬紧牙关，奋力地挣脱控制，两个大男人在他拼命挣扎下竟然没有将他按住！宋矜朝前一扑，整个人滚进了泥地里。
  罗雁声……
  他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睛干涩到几乎裂开。
  “你找人吗？里面的人早就已经跑出来了！”
  男人担心他继续往火堆里跑，赶紧追上来将宋矜按在地上。
  听见他的话，宋矜愣了一下，逐渐停止了挣扎。
  见他没有继续挣扎，男人才松了口气，松开手，说：“你去边上找找吧，大家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