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郭怒陡然激动起来。
  李浩摇头叹息道：“你的几个徒弟，正忙着分你的财产呢！”
  “他们……敢？”郭怒的脸色骤然涨红，身体开始颤抖。
  只是，由于胸椎已经断了，他根本无法动弹，更别说坐起来了。
  李浩表情淡然：“我没必要骗你！我给他们打过电话，基本上只接第一次，第二次就都把我拉黑了。”
  郭怒颓然吐出一口气。
  双眼失去了神采。
  俗话说得好，穷文富武。
  能练武的人，家里没有特别穷的。
  郭怒的家庭，也算是有一些老底子。
  只是，他年纪渐大也没有个儿女，就只能指望这些徒弟为自己养老送终。
  练拳的人，最讲究师承和规矩。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没想到，到了自己身上，竟然会是这么一种光景。
  郭怒心中有想不明白的悲哀。
  “李浩……你是故意的吧？”郭怒忽然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李浩摇摇头。
  “行了，别装了……”郭怒冷然道，“你是故意装作豁达大度的样子，来照顾我，只是为了看我的笑话，现在你满意了吧？我已经众叛亲离。”
  “怎么会呢？”李浩皱眉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父亲因为你去世，我和妹妹苦了好多年，今天你因为我变残废，徒弟都背叛你，我们之间真的扯平了！”
  “哈……没想到！”郭怒痛苦得闭上眼睛，“没想到最后照顾我的竟然是你！”
  “真的不用客气！”李浩十分平静，“你已经是废人了，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我才会显示我的胸怀。”
  郭怒一愣。
  李浩居高临下，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我们之间是扯平了，我也不会再对你出手，但是并不代表我对你就没有了恨啊。你这种垃圾，众叛亲离，躺在床上等死，简直是太美妙了！”
  “无儿无女，徒弟背叛，年纪又大，雇主都烦……你百无一用，一无是处，我要是你，干脆把自己闷死算了！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你现在连拉屎撒尿都要靠别人伺候，你问问你身上，又骚又臭，谁愿意伺候你？”
  “你活了四十多岁，还是傻逼一样，我故意示弱，你还真以为我不是你的对手？”
  “老东西，你知道么？为了昨天那一场对打，我已经等了十多年！”
  “你怎么可能赢我？”
  “我父亲为人太实在，所以吃了大亏，我才不会呢！”
  “郭怒……你的名字起得不好你知道么？”
  “你现在，给我怒一个看看？应该只是无能狂怒吧？”
  李浩弯下腰，轻轻拍着郭怒的脸。
  从隔壁病床的角度来看，还以为他们俩人的窃窃私语。
  “啪啪啪！”
  李浩轻轻得，扇了郭怒三记耳光：“你看……我这么羞辱你，你也一样什么办法都没有！”
  “你这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
  直起腰，李浩大声道：“你稍等哈，我去给你打饭！”
  说完，李浩带着笑容就走出病房去。
  郭怒望着天花板，被怒火，焚烧。
  “我说……刚才那是你儿子啊？太孝顺了！”隔壁床的病友称赞道。
  郭怒咬着牙：“他不是我儿子！”
  “不是你儿子还能这么对你，啧啧，这小伙子可以！”病友满脸羡慕。
  毕竟，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李浩任劳任怨。
  自然也听不到他低声对郭怒说得话。
  “可以个屁！”郭怒，真的只能无能狂怒。
  他的手，都将医院的被面儿抓出了洞。
  这是他仅剩的力气。
  晚上，李浩依然在陪床。
  似乎是大仇得报，李浩的心态变得极为平稳。
  坐在床边的躺椅上，拿出手机，点开视频，播放给郭怒看：“郭老师，您看看，这就是你二徒弟和三徒弟争夺你房子时候的样子……啧啧啧，大打出手啊，真是亲兄弟！”
  视频重忠实得记录着郭怒家乡老宅发生的鸡飞狗跳的画面。
  郭怒，盯着画面，双眼通红。
  急怒攻心。
  咳嗽连连。
  “我要给他们打电话，李浩，你给我拨电话！”郭怒咬牙低吼。
  在医院，郭怒没有嘶声大吼。
  倒不是怕丢人，而是……根本没用。
  “不打！”李浩摇摇头，“就算打了也没用！你都彻底废了，你以为徒弟们还能听你的？”
  “我就不信……没有一个徒弟……来伺候我！”郭怒眼中，涌出泪水。
  不管多么坚强的人，在自己的世界崩塌之后，也会变得无比脆弱。
  “省省吧！你死了他们都未必来送你！”李浩懒洋洋得躺在长椅上，全身放松。
  “哦对了……温公子说，费用给你交到这个月底。嗯……还有六天，剩下的他让你自己想办法！”李浩道，“到时候，我也不来了！你自己好好的！”
  郭怒的眼睛骤然瞪大。
  “你们……这是想要逼死我？”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李浩不以为然道，“又不是只有你！这年头，谁不是努力活着？”
  “你想死，我不拦你，不想死，也只能伺候你到月底！”李浩晃晃头，继续看手机。
  “你信不信我起诉你？你把我打成这样，是故意伤害！”郭怒低吼道。
  “你信不信我起诉你？你把我父亲打伤，导致他死亡，这算是故意伤人致死吧？”李浩反唇相讥，“我父亲已经去世了，你至少还活着，你猜我们俩谁判得重？”
  “你！”郭怒一口气憋在胸口，“你给我滚！我不用你伺候！”
  “你开心就好……反正你现在生不如死！再见！”李浩干脆利索得弹起来，直接离开了病房。
  郭怒的精气神儿，似乎都被抽走了。
  夜色深沉，李浩走之后的三个小时，无声无息中，郭怒尿了，拉了。
  他自己不知道。
  是隔壁病友的家属发现了之后，才勉为其难帮他收拾了一下。
  在清理的过程中，郭怒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抹厌恶。
  闻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和腥臊，郭怒豁然开朗。
  这一切，才是李浩想要看到的。
  李浩，是真正的坏到骨头里。
  藏起杀招，关键时刻，一击必中。
  将自己打成残废，然后又来医院装好人。
  “李浩，我必须承认，我小看你了！”
  “你隐忍，反击，然后用一种极为反常的方式来瓦解我的求生欲望！”
  “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夜深了，郭怒却依然睁着眼。
  他想了很多，很多。
  年少离家，走遍天下学习拳法。
  青年时代，气血旺盛，连续几十场切磋不败，最后将李浩的父亲打成重伤，最后死去。
  人到中年，委身与温子楠，想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最后……折在李浩手里，算是完成一个轮回。
  “这辈子，还是有遗憾啊！”
  “但是……没机会弥补了！”
  “李浩……李浩……”郭怒喃喃念叨着他的名字。
  没想到一个莽夫，竟然能养出这么善于隐忍的儿子来？
  行，我郭怒，败得不冤枉。
  在擂台上成名，在擂台上倒下。
  求仁得仁。
  “这不就是我自己选的路么？在下重手的那一天，就该知道，自己的结局。”
  早晨六点半，护士叫病人们起床，发现郭怒脸朝下，已经没了呼吸。
  看床上的痕迹，似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翻过来。
  活活闷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