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罪了人？我……”蒲存志心头一片乱七八糟。
  脑子嗡嗡哄哄，像是耳边有一支乡村锣鼓队正在卖力吹打。
  “给我电话，快！”蒲存志把手一摊。
  他要亲自确认一下。
  银行这帮货色，当你有钱的时候，腆着脸过来问你要不要融资，要不要投资，要不要这，要不要那……
  但是一旦你出现了一点问题，马上抽资金抽贷，翻脸比翻书快。
  没错，今天他蒲存志是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可是轮不到银行这些混账东西来跟着叫唤。
  “蒲总，打电话过来是工行的周副行长，还有建行的韩副行长。”
  “老子直接给他们大行长打电话！”蒲存志一拍桌子，怒气勃发，“老子什么风雨没见过？我特么的怕过谁？”
  怕过谁？
  赵秘书低下了头。
  老板啊，你刚才还被迫把你儿子的腿打折了去求得那个叫刘丹的女人的原谅，怎么这才过了不到十分钟，就忘了？
  蒲存志一手掐着腰，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他计划着一会如何开口。
  冷嘲热讽，也不过分。
  当然，毕竟他在工行和建行都有大笔存款，进去都是被副行长专门接待的。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传来温柔的女声。
  “艹！”蒲存志怒骂一声。
  再拨。
  依然无法接通。
  第三次拨打。
  还是如此。
  蒲存志明白了，工行行长已经不会接他的电话了。
  改建行！
  连续拨打三次之后，建行负责人终于接通了电话。
  “韩行长，您的电话可真难打啊！”蒲存志强忍着心中暴怒，冷冷开口。
  “蒲总，我知道您现在很不痛快，没错，抽贷是我下的命令。”韩行长倒是没计较蒲存志的态度，话语里透着无奈，“我们总行办公室主任亲自打电话下来，下到省行，然后下到我这里。蒲总，我不是没问过原因，但是我上级领导一点儿口风都不透，我也没招啊。蒲总，对不住了啊，兄弟要是做出什么事儿，也是服从上级命令，您可别怪我！”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喂？草泥马！”蒲存志刚想摔手机，却瞬间冷静下来。
  他直接拨打了省级总行某位熟悉的副行长的电话。
  要知道，到了省级总行这个层次，其实行政性和总领性的事务，比正常的金融业务要多一些。
  这也是蒲存志和贵阳分行打交道的原因。
  不过，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去总行问个清楚。
  “龚行长，我蒲存志……对……就是这个事儿，这枪毙人还得审判呢，凭什么连个招呼不打，就抽了我的贷？”蒲存志的理智还在，还没有彻底疯狂。
  他告诉自己，要保持礼貌。
  “蒲总，呵呵……抽贷只是第一步啊。”对方打了个哈哈。
  “什么？”
  “蒲总，蒲总，不好了！”赵秘书再次冲进来，一脸的惊恐。
  蒲存志狠狠瞪了他一眼：“龚行长，您给我半分钟。”
  捂住话筒，蒲存志咬牙切齿：“你号丧啊你？”
  “蒲总，不是……是保全了，保全了！”赵秘书从未这么惊恐过，“咱们贷款时不是拿中华中路的几个物业去做了抵押么？”
  “对啊，怎么了？”
  “前面刚传来消息，查封了，说是银行做了财产保全。”
  “放屁！”蒲存志一蹦三尺高，“保全他麻痹啊，我们又没打官司，保全什么？”
  “是法院跟着一起行动的，蒲总，现在可是晚上啊，下班时间啊！”赵秘书双腿都在哆嗦。
  下班后，能让法院立案，然后按照程序连夜作战抵押物业……
  这，特么的是一般的事儿么？
  蒲存志心头咯噔一下，他松开手，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龚行长，您给兄弟一个明白，行么？”蒲存志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他手里其实没什么实业，对外号称企业家，只不过做点儿来料加工的二手活儿。
  他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市内的娱乐场所和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灰色内容。
  至于为什么敢这么高调，那又是另一个故事。
  可是今天，寒意窜上了蒲存志的身体。
  自己这是得罪了哪尊大佛？
  刘丹？
  不会吧！
  这种人，一般言出必行。
  而且她提出的条件，自己也答应了，没理由赶尽杀绝啊。
  “蒲老弟，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龚行长，您给句痛快话吧！我儿子已经被我打断了腿，难道还不够么？”
  “够不够我不知道，反正我只听了一句话，你好好琢磨吧！”
  “什么话，您指教！”
  “我们行长接完了电话之后，说，胆子真不小，连老李家的姑娘和女婿都敢打！”
  “啥？”蒲存志目瞪口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蒲老弟，多了我不能跟你说，你儿子这次干的事儿，快把我这圈子的天给戳破了，好自为之吧，再见。”
  电话挂断。
  蒲存志身体彻底僵硬，直挺挺得倒在沙发上。
  快把他们圈子的天……戳破了？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蒲青，惹到了金融银行这个圈子的大人物的……家人。
  姑娘，女婿？
  不行！
  蒲存志意识到，如果不快速补救，别说儿子完蛋，连整个蒲家都要完蛋。
  现在已经不是救不救儿子的事儿了，而是要保命。
  他的财富太多见不得光，他的营生很多在灰色地带，一旦那些大人物不肯善罢甘休，他蒲家倒塌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哪怕断臂求生，也在所不惜。
  “小赵，你给我查，蒲青打伤的人，现在在哪里？”蒲存志终究还是见过风浪，事到临头，冷静下来，“去给荣国的联络人打个电话，说我要见他，还有……给我的车加满油，就现在！”
  “是！”赵秘书转头去办。
  蒲存志眯起眼睛想了想，两手准备都要做。
  一边准备息事宁人，一边得准备跑路。
  他的财富，这些年陆陆续续通过荣国向外转移了不少，国内剩下的，即使自己不在，也够老婆孩子用的。
  他再做最后一次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