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郑汉狄十分惊喜，他回头想要先关门。
  “不用关，这里都是拿工资的人，没关系。”方季薇缓缓道。
  六十岁，在现代人来说，其实并不算老。
  但是方季薇的声线已经不复从前的清亮感觉，带着一股七十老人的沧桑。
  郑汉狄笑着走到她身边：“方女士，我知道您在鼎信内部还是有影响力的，尤其是一些关键位置，依然有您丈夫的老部下在坚守。”
  “又如何？”方季薇缓缓扭头。
  能看得出来，她的动作有些生硬和吃力。
  伤，终究不轻。
  “鼎信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就算是老下属，也都要养家糊口……咳咳咳……”方季薇咳嗽两声，身体佝偻起来，发出痛苦得低鸣。
  “呵呵呵……”咳完后，方季薇摇头苦笑，“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还能做什么？等死罢了。”
  人，总归有个极限。
  那种面对艰难，迎难而上且最后逆袭的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连续遇到挫折，也就垮了。
  更何况，方季薇失去儿子女儿，自己又是这副样子。
  “我没有彻底疯癫，已经算是万幸了。”方季薇闭上眼睛，身体微微抖动，在强行抑制情绪。
  “搞死王辉，告诉我，怎么搞？而且，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已经是废人了。”方季薇垂着头，“你走吧，没希望的。”
  “未必。”郑汉狄淡淡道，“王辉浑身都是破绽，只要我们策划得当，就能让他顾此失彼，方寸大乱。到时候，只需要您登高一呼，让您丈夫的老下属们，能够在鼎信内部响应，我们就有希望办成。”
  “谈何容易？”方季薇无奈吐气，“如果说说就可以，王辉早就垮台了。”
  “方女士，我是有方案的。”郑汉狄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老半天。
  方季薇的眼神从黯淡无光，慢慢变得锐利。
  说完后，郑汉狄坐直身体，淡淡道：“一条线不够，就两条线，再不够就三条线，鼎信在外面的业务不少，只要我们细心策划，一定有办法。王辉再能耐，也能把他活活的困死。就算他不死，也会让鼎信掉半条命。方女士，鼎信反正都永远不可能是你的了，与其让他给王辉增加光彩，不如毁灭吧。”
  “这是我的电话，您想清楚就打给我，我相信您肯定有办法和我联系的。”
  郑汉狄把写着自己电话的白纸卡片塞进方季薇上衣兜，转身离开。
  方季薇艰难抬起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纸片。
  轮廓很清晰，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
  方季薇拿出卡片，一手捏着中间位置，用另外一边的边缘在手指肚上一划。
  手指肚开始渗血，渗成了一条线。
  微微的痛感传来，方季薇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痛么？
  不，这是活着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无法给孩子报仇，无法夺回老公心血，没有任何希望的她，和死了没区别。
  但是今天郑汉狄为她续上了一口气。
  这辈子似乎有希望看着王辉倒台，也有希望完成女儿临终嘱托。
  她，又活了过来。
  方季薇沉默了一会，按动了轮椅扶手上的呼唤铃。
  立刻有护工走了进来。
  “帮我拿手机，我要打电话。”方季薇微笑，脸还抽搐着，嘴角依然有口水刚刚滴下。
  第二天，方季薇断断续续得见了四五个人。
  这几个人全都来自鼎信。
  方季薇并没有和他们聊什么具体内容，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她过度消耗，只是表示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如果以后她想要重出江湖，希望老朋友们可以看在李田父亲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把。
  这些分散在鼎信各个部门的老资格们自然答应下来。
  在鼎信，李家终于还是有自己的势力范围的。
  股权战争结束后，方季薇坍塌，这些人群龙无首，加上王辉和杨芸温宁等人联手控盘，李家的人低调下来。
  也幸好遇到王辉这种不想大清洗的老板，否则杨芸早就想办法朝他们开刀了。
  即便他们反抗能有一定成果，可是一旦王杨联盟横下心，哪怕承受一定损失也要清洗，他们依然无解。毕竟王辉背后……有国资以及来自北京的力量支撑。
  而且，王辉收纳了荣国的资产，据说正在找人评估一并进入鼎信矩阵的可能性。
  那可是包邮区的保险业务。
  一旦成为鼎信的一份子，那鼎信这个制造企业将会拥有极为优质的资金流。
  未来也许会再上高峰。
  美好希望在前，大家也都默契得不想闹事。
  王辉没赶尽杀绝，他们也没有得寸进尺，双方维持着这么一种微妙平衡。
  就在方季薇频繁得会见丈夫老部下的时候，王辉则带着刚从北京回来的温宁和女儿小丫，一同出行。
  小丫在学校请假两天，第二天的时候，浩宇爸爸的公司就已经被整倒了。
  本来也没几个人，靠着工商局的连襟给他硬推业务硬撑。
  死了就死了。
  王辉发现自己变了。
  心肠变硬了。
  如果是从前，对方能通过种种关系试图息事宁人的时候，自己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可是，一次次的经历之后，王辉悟出了一个道理——退一步，往往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对方得寸进尺。
  既然如此，那就正面来吧。
  清理掉刘斌的公司，不算难事。但是现在王辉面对的，确是挺难的事情。
  和温宁在一起，一年半了。
  从岳琪出轨，到现在事业起航，整个过程中对他帮助最大的是刘丹，温宁则始终温柔得陪在他身边。
  男人，到了该负责的时候一定不能退缩。
  不过，需要先让小丫对温宁的戒备心慢慢消失。
  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王辉几乎无法插手。
  今天的安排是，先逛街给小丫买衣服，然后去游乐园，最后一家三口吃饭。
  王辉想要努力营造家庭氛围，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天意。
  不过他没想到，买衣服的时候，就首先尝到了小小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