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很多小企业是不可能拿到这个利率的。”闫鹏淡淡道，“都说小微企业融资难，其实想融资一点也不难，这社会上有的是钱，可是想要融到利率合适的资金，难上加难。”
  “十，已经算是良心的了，十三，十五都有可能。”闫鹏捧着咖啡杯，似乎在体味杯壁上的热度，“银行放贷要考虑风险，小微企业风险太大，不提高利率，谁肯往出贷啊？”
  “是。”王辉点点头。
  银行不是做慈善啊。
  从前在众星的时候，贷款的事儿，他也不管，所以并没有切身体会。
  “利率高，谁都不愿意贷款，可是银行也想要往出贷钱，要不然他们也赚不到钱。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跟你说，王总，我们有一千万可以贷给你，利率五，你要不要？”
  “必须要啊！”王辉已经被闫鹏带着走了，当即一拍桌子直接回应。
  “但是……有个条件。”闫鹏也代入了角色，“你得和我们签一个协议，拿了这一千万，您得马上存回我们银行，然后拿你这一千万的存单做抵押，我给你待出九百五十万来，利率五。”
  王辉双手一摊：“可是为啥呢？我这是有一千九百五十万的本金利息要还啊。”
  “但是王总你别忘了，你那一千万不是还存着呢？还有利息呢，抵消一下，这利率基本还是五，没变啊。你贷不贷？”
  “我……贷吧。”王辉无奈摇头，“可是，我以前没有遇到这种事儿。”
  “以贷转存，能拉高银行存款额，这是违规的，大银行基本没有这种事儿，要玩也是这种地方性的小商业银行。和国有大行比，它们存贷款的上本就不高，玩点儿骚操作，才能出业绩表。”闫鹏淡淡一笑。
  “可是咱们鼎信那六个亿，不是给国有企业质押了么？”王辉又问。
  “这就是关键！赵恒益也被那个连刚给耍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连刚就是一个资金中介。”闫鹏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有点儿麻烦。”
  “资金中介又是什么？”王辉又不懂了。
  “假设，我是连刚。”闫鹏指了指自己，“赵恒益伪造了公章和签名，然后把咱们六个亿的存单质押在银行，贷出了五个多亿，按照连刚说的，贷款给某个国企……说实话，那个国企应该是个假的，空壳。连刚肯定和那个假国企脱不开干系。”
  “钱到了他手里，可以玩的花样就多了。这伍亿多，从甲银行贷出来，然后存入乙银行，因为甲乙双方有利率差，再来个利率前置，我还能吃一笔差价。我再把乙银行的存单质押一下，存到丙银行，再利率前置，我还可以再吃一笔差价。以此类推。”
  闫鹏抿了一口咖啡：“只要这个连刚有足够的信息来源，找到足够的利率差银行，他这种游戏可以一直玩下去。用鼎信的一笔六亿元的质押，他可以玩几家，十几家，甚至几十家银行。再加上我们还有十二亿被质押了，这基本可以确定，是连刚利用了赵恒益伪造的那些公章和签字，以及赵恒益作为具体经办人的身份证，复印件……也就是说，最后一家银行贷出来得钱，大概率会回到连刚故意编造的这个假国企里，这是针对咱们鼎信的一次金融爆破。”
  “这十几亿的资金，被银行质押，看上去是完全合规的，如果按照正常程序，钱我们是要不回来的！”闫鹏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虽然这是空转套利，可是存单是实实在在的钱，只要还不上，银行可以马上划扣。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枪毙赵恒益，也没有办法。最后成了一笔死账。”
  王辉的呼吸微微急促，抓起咖啡杯，手有些颤抖得端住，抿了一口。
  他失态了。
  “那些银行，就这么容易就……办了质押？”王辉攥着拳头，“未免……太儿戏了！”
  “存单质押，风险太小了，这是优质业务。哪个银行都乐意做的。”闫鹏冷着脸，“另外，我刚才说这个连刚是资金中介，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连刚背后应该有人。”
  “为什么？”王辉追问。
  “连刚，就是地方性商业银行的一个大客户经理，高看他一眼，算是银行中层吧。以他的接触层次和人脉层次，是不可能在其余几家银行成功办下这种质押的。大家是同行，互相之间本就有交集，就算是为了高息揽储，你觉得别的行的人会因为认识他就相信他么？”
  没等王辉表达意见，闫鹏就摇起了手指：“绝对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没有暴露出来的人在指点他，在给他各种信息，给他介绍人脉，让他能成功得玩这个游戏！六个亿的质押放款，得在会上过啊，可不是前台就能办的业务。而赵恒益这个傻逼，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只是从这里拿一笔佣金，殊不知人家早把他卖得连底裤都没了！”
  王辉这是真真切切倒吸一口凉气：“闫总，我是真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闫鹏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每件事儿都是人在做，人，只要有私心，就会有各种规避的手段，任何制度也不可能完美，况且制定制度的人，本身也是为了方便自己攫取利益。”
  “我就是因为看多了这种糟烂事儿，才不想在圈子里混，而进入了企业。”闫鹏看着王辉，“王总，这就是我对事情的大概猜测，银行接下来的路子应该会说我们认识借款人，私下给了存单复印件和身份资料，他们就可以把责任推干净……”
  “这怎么办？”王辉十分紧张。
  “银行负有责任是肯定的，作为常年合作的双方，他们有流程上的错误。六个亿的质押，竟然没有任何通知，只是最后确认一下。我怀疑，他们内部有被连刚买通的人，否则，连刚一个离职很久的人，能拿着鼎信的存单复印件办质押，这正常么？我想银行现在也一定在找那个人，或者在给那个人做工作，让他把所有锅都甩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