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母连忙从厨房走出来看究竟，这一看不打紧，她立马就骂开了。
  “你们说她这个死丫头！她告诉我说，裁缝店里有个新的衣服样式，她就让人家按那样做的衣服。怎么会是做成这个鬼样呢？不伦不类，袖口和裤子口都做那么大，你以为你明天，是去唱大戏啊？”
  农小妹已经装好热水出来，正准备洗头发。她听到她们在议论，便嗫嚅答道：“我觉得它们这样式很好看啊。”
  农二婶想了想，便笑了起来，“哎，大嫂，我觉得小妹她呀，就是因为没进到唱戏团，所以，就想做这样的衣服出嫁，想着圆她唱戏的梦。”
  她们这一带的村委会，在两年前曾选出了一个唱戏团，就是逢年过节时到各村去巡唱，给村民带去一些娱乐的人。
  当年农小妹想进唱戏团，可农母不给她去报名。农母还说，只有那些身体比较弱，干不了重活的人，才愿意去报名唱戏。
  因为唱一个晚上的戏，即从晚上的七点开始唱，到晚上十一点结束，时间相当于出半天的工，可只能挣到3个工分。她们白天经常要集合去练习唱戏，又不能挣双重的工分。
  唱戏团并没有特定的戏服，也是巧到家了，那些女子穿的服装，裤子就是做成九分长的大喇叭裤，上衣是短装的大喇叭袖口衣服。
  跟农小妹现在做的不同的是，她们穿的是花衣服和花裤子。
  农三明当时是知道这个事的，而他只是以为，农小妹就是学她们的衣服画出来的。他当时惊讶于农小妹会画画，就没来得及说出这个事实。
  现在农小妹听到，她画出来自认为比较时髦的衣服，居然跟戏子穿的样式差不多，她也只能归结为，一个时代一种审美观。
  这倒是无意中使她有了最好的解释，农母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又瞪了她一眼，“不就是一个戏子么，当不了有什么好遗憾的。”
  农奶奶出了句声，“那是小孩子家的兴趣爱好，你就任由她吧。小妹，你快点洗你的头发去，洗了头发还要洗澡。”
  “嗯，我知道了。”农小妹低着头应一声，便去洗头发了。
  农家祖母虽然体弱多病，平时不爱出屋，可在这个保守的年代，儿媳妇对家婆还是比较服从的。既然她出声说话了，农母便没再敢出声多说了，她继续去厨房忙她的活。
  农小妹悄悄地想，看来没人喜欢做成这种样式，一是因为她们不想多花钱，二是因为不想穿成戏子的模样。
  她做的新娘衣服还不够干，就只有在烧火煮菜时，拿到灶前烤一烤了。刚才是农小婶帮她收的衣服，这件事就只好由她帮忙了。
  自从农小妹掉到河里后，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洗头发。如今的她当然不知道，要用什么东西来洗头发了，农家里也没有肥皂。
  她弄湿了头发后，想着应该就只有用热水直接清洗，并没别的东西来清洁。
  农二婶看她直接用热水洗头，便问道：“小妹，你家里没有茶麸了吗？你怎么不用茶麸洗一下头发呢？你这样哪里能洗得干净？”
  农小妹不知道这个茶麸是什么，想着应该是洗发水，可她并没看到有这种东西，便答道：“没有了，我没看到家里有茶麸。”
  “那你不早点告诉我，好让我给你带点过来。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家去，帮你拿点过来好了。”
  农母在厨房也听到这些话了，大着声音搭话，“谁说我们家没有茶麸了？就在我房间的桌面上放着，四明你去帮她拿点出来。”
  农四明应声去了，只见他拿出一小块，像红糖色似的东西递给农小妹，“大姐，给你。”
  农小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要怎么用它来洗头发，正不知该不该接。农二婶便走了过来，从农四明手中接过那块东西。
  “给我吧，我来帮她搓一下茶麸。小妹啊，你留这么长的头发，洗啊、梳理啊都是麻烦事，等你明天嫁过去任家后，怕是家婆会不喜欢，你就趁早剪了它吧。把它拿去卖了，还能卖好几块钱呢。”
  农小妹只好应道：“好的，我知道了，到时候我找时间去剪就是。”又心想，这头发还能卖到好几块钱吗？有没有这么值钱？
  农二婶继续说道：“你还要去哪里剪？我们三妯娌的头发，都是互相剪的。你嫁到任家后，还没有妯娌，就你一个小媳妇，隔壁人家的小媳妇，跟你又还不熟悉，你若找不到人帮你剪，哪天就找个时间回来这里，让我帮你剪好了。”
  农祖母出声说道：“这件事得过了三个月后再说，她马上就是新嫁妇了，还谈剪什么头发，要剪就该在一个月之前就剪了。”
  农二婶便不敢多言了，只用那个茶麸沾了沾水后，就在农小妹的头发上来回擦，居然擦出了一些泡沫。
  擦过茶麸的头发，摸起来也比较顺滑，不像开始什么也没擦时那样，黏黏糊糊的不顺滑。
  农小妹洗过头发，又把它擦干水，然后先随便梳理了一下，就又准备去装热水冲澡。
  因为他们家人口众多，每天又只能挑三担水左右，还要煮饭、洗菜、洗碗等。所以，在他们家，所谓的冲澡，也是只能装半个铁桶的水左右，一桶水都不准装满。
  然后拿到厨房旁边，那个用茅草盖成，刚好够一人高的冲澡间，关上那扇木门，接着脱光衣服，用毛巾引水出来擦洗身上。
  农母帮农小妹把热水烧好后，都给她装到木水桶里了，就放在厨房进门左边一角。因为那个大锅，他们家又要用来煮菜的。
  农小妹在装热水时，农小婶也顺便告诉她，“你的新衣服还没烘干，你冲完澡后，先穿着平时的衣服。正好大家吃过饭了，你再去换新衣服，然后我们再帮你梳头发。”
  农小妹并不懂什么规矩，想着一切照办就是，她便顺从地应道：“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