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焯慢吞吞摇头。
  “你喝吧, 等会儿喝完, 还可以再来一杯。”
  何昔乐立刻说：“那我要试试另外一个口味的。”
  因为妻子喜欢的缘故, 于焯之前稍微了解过人类，但脑海中最大的印象，是后者躺在博物馆的展览柜中，一动不动，恬静的模样。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那时候于焯陪伴在妻子的身旁，站在人来人往的博物馆内，觉得这名人类确实长得很好看，但也不过如此。
  他完全不能理解，妻子为什么会如此狂热，一看到人类，就会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叫声。
  但现在……
  于焯的心境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想起之前在排队时，第一眼看到何昔乐的场景。
  其实，身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仅凭借对方是伊旬园的主播这个理由，于焯是绝对做不出将对方扛在肩膀上的行为的。
  他会那么做，更多的，是另一层原因。
  ——只到他大腿处的何昔乐，当时被人流裹挟着被动向前。他捂着自己被撞疼的脑袋，抬头看着于焯，让于焯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柔软成一团。
  这是一个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能心生好感的人。
  后来于焯找到何昔乐的直播间，发现对方竟然没有签约，当即动了心思。
  他能预感到，只要以后运作得当，何昔乐一定会火起来。
  而现在，更令人震惊的事情来了——
  对方竟然是人类！
  人类！！！
  那个甚至不用怎么运作，就自带千万粉丝，一个小娃娃出售，就引得万人在星网排队，争相抢购的人类？？？
  啊啊啊啊。
  他还以为自己随便签了个有潜力的小朋友，结果一口气把全帝国唯一的人类给签来了？！
  天呢。
  这样的好事，于焯之前想都不敢想。
  他也太牛逼了叭！！
  于焯心中愈发激动。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后，立刻伸出手，将合同拿回来：“咳，既然你是人类，那这份合同对你而言，就不适用了。”
  “嗯？”
  何昔乐一愣，“我觉得这份合同也挺好的……”
  “不，不行。”
  于焯摇头说，“你值得更好的条件。”
  何昔乐被于焯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小声道：“我目前对未来的直播内容，还没特别的规划，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红……何况贵公司的合约，条件很好的。”
  何昔乐心中其实是不自信的。
  万一他直播的内容，这里的人都不爱看呢？
  他自认只是地球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没什么特殊技能。当初在学校，他的学习是凭着刻苦才走到年级前一百的；和同学一起打游戏时也笨手笨脚，经常只能同时顾及一边；就连说话做事，都显得木木讷讷，没有那些嘴甜的人会讨人开心。
  来到这里后，他已经受到很多人的关照……
  何昔乐双手捧着面前的饮料杯子，指腹在上面无意识地摩擦。
  他心想，怎么办？这里的人对他真的太好了，他现在反而很担心。担心自己德不配位，达不到平台想要的效果，让所有人都失望。
  何昔乐犹犹豫豫：“要不就这份合同吧。我们按照正常的流程来。”
  于焯见状哑然失笑。
  “您不用担心这些。”他道，“请相信自己，也请相信我。”
  于焯笑了笑，他整个人显得自信又张扬，说：“阁下，我毕竟是伊旬园聘请的编辑，平日里的工作，就是浪里淘沙，寻找在我看来有潜力的主播。如果在相处之后，我还看不出一个人有没有火的潜力，那我也可以直接辞职了。”
  “何况。”他补充道，“我大约能猜到您的顾虑。想要和您签约，是我这边的决定，更换合同也是我的决定，这都是我的任务，而你的任务只是好好直播。如果真的没有达到预期，也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但绝对不是你单方面的责任。”
  何昔乐迟疑一瞬。
  再看向于焯时，何昔乐已经不再纠结。
  他神色认真，保证道：“我会好好努力的。谢谢您。”
  唔。
  人类真可爱啊。
  等今天回家后，告诉妻子这个好消息，妻子一定会激动的忍不住亲亲他！
  于焯登时心花怒放。
  他对外依然是那副冷静的模样，点头说：“行，等合同换好后我会立刻联系你，至于签约……还是需要监护人同意才行。您先跟陛下说一声，如果他同意的话，让他在授权书上签个名。等会儿我把授权书给你发过去。”
  何昔乐乖巧点头：“好。”
  晚上吃饭。
  何昔乐心中装着要签约的事，一进餐厅，先四处张望，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连忙走到餐桌旁，踮起脚，询问厨师：“请问陛下已经来过了吗？”
  厨师摇头：“没有。”
  何昔乐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旁，侍卫好奇问：“阁下找陛下有事？”
  这还是头一次，人类主动询问起陛下。
  何昔乐挠挠头：“确实有一件事要跟他说一下……”
  “什么事？”
  不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何昔乐回头，这才看见闻寄与陛下站在餐厅门口。
  他眼前一亮：“陛下，您来了。”
  何昔乐有些惊奇。
  海欣娜上的人民普遍都很高，重量当然也非同小可，尤其是穿着沉重铠甲的侍卫，走路的时候，脚步声对何昔乐来说，就像是敲锣打鼓，哐哐哐的。
  陛下却与众不同。
  他悄无声息，像一只精灵。
  今日的陛下没穿大氅，而是一身宽松的休闲装，一抬手间，劲瘦的腰腹裸露出来，何昔乐可以清楚看到对方身上黑色的纹路，顺着露出的那块皮肤攀延向上。
  好酷啊。
  何昔乐忍不住心想，陛下的第二特征是这种会翻出鳞片的纹路的话，小时候的原型又是什么呢？
  之前看的书上，好像都没提及。
  不过这些不是今日的重点。
  何昔乐往陛下的方向走，站在一个适合的距离，将自己打算直播并签约的事情说了，“因为在海欣娜，我属于未成年人，所以需要监护人的同意和签字，我才能和平台正式签约……”
  他想了想，保证道，“您请放心，我的直播全部都在星网上，不会涉及宫殿的任何地形。那些人不会因此知道宫殿内构造的。”
  一般来说，这些都是机密吧？
  还有什么需要主动一点说明的？
  何昔乐绞尽脑汁。
  闻寄与陛下听完何昔乐的话，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径自越过后者，往惯常的位置走去，语气冰冷问：“怎么突然想起要直播？”
  何昔乐亦步亦趋跟在陛下身后。
  陛下步子比较大，何昔乐追的有点辛苦，只能小跑着过去，他如实说：“我想多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何况，我不可能永远被您养着，早晚要学会自食其力……”
  闻寄与突然停住脚步。
  何昔乐没防备，差点一脑袋撞上去。
  他堪堪刹住车，后退两步，仰头看闻寄与。
  高贵的陛下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用一种睥睨的眼神看着小小的人类。
  他嗤笑一声，伸手拎了下何昔乐肩膀上的衣服，不屑道：“就你？我一只手都能拎起来。你一天能吃多少？难道我贵为一国之主，还养不起了？”
  啊？
  啊这。
  这是什么脑回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昔乐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他憋了半天，有些懊恼自己的口才不好，只能重复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对视。
  闻寄与半晌没说话。
  何昔乐有些心虚，脑袋慢慢垂下来，不敢与闻寄与对视。
  他缩了缩脖子，心想，明明他也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怎么突然有种在家偷玩电脑，被家长当场捉住，还要找对方在不及格的成绩单上签字，等待对方发火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