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进退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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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经济学 更新:2023-03-22 17:11 字数:5072
“靳先生。”
靳斐停住按键的动作,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坐在她身边,问:“怎么了?”
归海棠离家出走,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这个女人很有自己的想法。她叫住他,肯定是愿意与他说。靳斐只耐心听着。
“你也是s市人吧?来过这个游乐场吗?”黑暗中,归海棠声音苍老。
“来过。”靳斐说,“我舅舅带着我和我哥来玩儿过。”
“齐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游乐场。我和他爸,一到周末,就会带着他过来。”归海棠说。
靳斐呼吸一滞,一种难言的情绪糅杂在胸口。他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一直病着,倒不知道父母带着孩子来玩儿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后来,齐楠去了e国留学,从高中到博士一直在e国。我本以为他毕业后会回国,但他在那里定居了,和苏槿一起。”
“我表面上一直说讨厌苏槿,其实心里对她还算喜欢。丈夫没去世时,还能稍微好点。丈夫一去世,我寡居日久,越思念以前一家三口的生活。在这个世上,有了齐楠算是有份希望,可到最后,齐楠也死了。”
归海棠说到这里,声音悲恸了起来,她或许是压抑久了,能找个人说说,就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我对不起苏槿。”归海棠说,“把一切都压在了她身上,她也受了很多苦。她现在在齐宅,完全是因为齐楠的嘱托。我不能连累了她,我病……”
话音戛然而止,归海棠抬头换了个话题说:“你人不错,待苏槿挺好的。我不反对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今天也不是因为你们才出来的。”
“谢谢您。”靳斐总觉得该安慰安慰这个女人,但从小与家人分离,他倒没有这么迫切的感受,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添了一句:“齐楠不在了,还有齐初。就算我和苏槿在一起,小初还是姓齐。”
话音一落,归海棠就笑了。她看着靳斐,说:“我上个月,收拾书房,看到了齐楠的日记。我才知道,这一切竟然都是骗我的。我儿子啊,是个同性恋,他和苏槿不过是形婚。至于齐初,究竟是体外受孕或者是她曾经恋人的孩子,我就不得而知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压垮了归海棠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以为齐初是自己的孙子,她还有力气有脾气去争一争。而现在,就连唯一的血缘也断了,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所以,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她整个人都收敛了。她没有资格和苏槿发脾气,话说回来,苏槿现在忍受着她,完全是因为齐楠的嘱托。她根本不欠齐家什么,齐家反而欠了她的。
靳斐听到这话后,愣了半晌,时间静止两秒,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靳斐看着归海棠,问:“齐初今年几岁?”
归海棠说:“六岁,苏槿和齐楠结婚前就已经怀孕,两人婚后六个月就把齐初生了下来。”
靳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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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妈。”苏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两人说话的声音引起了来找靳斐的苏槿的注意。靳斐还有些发蒙,苏槿已经爬上了转转杯,拿着手电筒扫了一下,心霎时间放了下来。
“妈,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苏槿跑过去,双眼迅速查看了一下归海棠。归海棠徒步走到这里,脚上鞋都没了,脚掌上磨出了血。
苏槿过来,靳斐一言不发,她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靳斐。靳斐只是看着她,情绪复杂,眼神内波涛汹涌,似有话要说,但又憋了回去。
“林警官,我妈在这里,找到了。”苏槿无暇顾及靳斐,拿着手电筒晃了两下,叫了一声人。林警官他们几个听到,都跑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归海棠扶了下去。归海棠只是一个劲的说着谢谢,苏槿打了120.
救护车和靳斐他们的车在中途相遇,苏槿扶着归海棠下了车,看了靳斐一眼,说:“有什么事等这件事过去再说。”
看着靳斐和归海棠的模样,苏槿总觉得两人说了些什么。知道实情的靳斐,看着她总有种要哭出来的模样。靳斐点点头,他盯着苏槿看了一一眼,过去将女人抱在怀里,像是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苏槿感受着男人失而复得一般的力量,心里暖暖的,紧张了一晚上的心也放松了下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苏槿跟上了救护车。
走了一晚上,归海棠身体已不年轻,上车就睡了。脸上带着忧郁,这个女人过了大半辈子,在最后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打击,任凭多坚强的人也受不了。
归海棠被送往了中心医院,病房里值班医生过来,看到苏槿和归海棠还愣了一下,赶紧问道:“阿姨怎么了?”
医生叫胡冰露,是齐楠研究生毕业后在中心医院实习的同事。戴着金丝边眼镜,扎了个马尾,当年爱慕过齐楠。知道齐楠性向后,两人关系转淡。当年苏槿和齐楠结婚,女人虽没有去,但送过份子钱。归海棠十分喜欢胡冰露,认为她才配得上自己儿子。
“走路走多了,脚磨破了。”苏槿简单明了地说道。
胡冰露让护士推着轮椅到了她的办公室,归海棠幽幽转醒,看到胡冰露后叫了一声:“小胡。”
“哎,阿姨,您看看您,脚掌都磨破了。”归海棠现在模样十分狼狈,想起她以前优雅从容严肃的模样,再想起前段时间大家谈论齐楠去世的消息,胡冰露心里颇不是滋味。
“小胡结婚了吗?”当年,归海棠没少撮合胡冰露,可齐楠却跟苏槿好了,归海棠恨得咬牙切齿。
“结了,孩子都两岁了。”胡冰露微笑着说着,手上动作没有停,给归海棠做着消毒工作。
“结婚了好。”归海棠说,“多亏当年没有嫁给齐楠。”
说完,女人又是一阵重重地沉默。
胡冰露看了一眼归海棠,目光又飘向苏槿。两人目光一对上,就明白了些什么。都没有再提这些事情,胡冰露收拾着伤口,收拾完以后,前台过来人说有人找她,胡冰露就出去了。
天马上就亮了,前台电话是丈夫打来问她是否回家吃早饭的。胡冰露手机没电,丈夫无奈才将电话打到了前台。
和丈夫交代完后,胡冰露将电话挂上,前台护士叫住她,问道:“胡医生,你办公室的病人是齐医生的母亲吗?”
齐楠人长得很帅,一米八的个头,穿上白大褂,长腿一迈像是走t台,惹得医院内,护士医生都桃花朵朵开。当年,收到的情书和鲜花办公室桌子都堆满了。
医院内医生和护士,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但齐楠却一个都看不上。而和苏槿的结婚,也是让医院内的医生护士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是啊。你还记得啊。”胡冰露笑了笑。
前台是个年纪颇大的护士,六年前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看到归海棠,就想起英年早逝的齐楠,觉得十分可惜。现在老人只有一个儿媳妇儿在跟前,儿媳妇还要改嫁,以后孤零零的,也怪可怜的。
“嗯,前段时间来体检了。”前台说着,走到胡冰露跟前,说:“齐医生的母亲体检出了些问题。”
胡冰露一怔,转头问,“什么问题?”
“这也是我那次去给李医生送报告的时候听到的。”前台说,“齐医生的母亲有了些老年痴呆的症状。别看她看着年轻,今年都快六十了,现在还轻一些,估计过些年会更严重。这次应该是有些迹象了。”
说到这里,前台也不怕自己多嘴,只是说:“她儿媳妇应该还不知道,因为当时不让医生说。唉,我也不该说的。可是想想老人实在太可怜了,你到时候提醒一下病人家属吧。”
前台说完,就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工作了。胡冰露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有些恍惚,起身回了办公室。办公室已经没人,护士说病人伤口处理完了,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胡冰露看了病房号,又转去了病房看人。
归海棠又睡下了,胡冰露在外面冲着里面的苏槿招了招手,苏槿会意,给归海棠掖了掖被角后,起身走了出来。
忙活了一晚上,苏槿一点都没有休息,她漂亮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眼底还有半圈黑眼圈。
“谢谢你了啊胡医生。”苏槿虽然疲倦,但说话依然柔声细语,礼貌得体。已和当年那个脸色苍白的女生大不相同。
“应该的。”胡冰露客气一句,问苏槿:“阿姨前段时间来做过体检你知道么?”
“知道,她提过,体检没问题,只是她自己说的,我没看体检报告。出了什么事?”苏槿直觉问题不简单,直接问道。
胡冰露将前台说的话和苏槿说了一遍,苏槿脸色霎时惨白,心跳的也不规律了起来。
“阿姨刻意隐瞒,这次又离家出走,看来求生欲、望不大。你们的家事我也不能管,但总觉得还是该提醒你一下。”胡冰露看着苏槿的神色,叹气说。
“谢谢。”苏槿心里有些难受,更有些愧疚,她答应齐楠要照顾好归海棠,可现在她都做了些什么。
“好。”胡冰露应了一声后,对苏槿说:“你也别太累了,我让护士给你病房多安排了张床,你休息一下。这里有护士看着,阿姨醒了也不会跑。”
胡冰露大致知道苏槿和齐楠的关系,对于苏槿,她心里也是觉得可怜。两个女人在一起相依为命,真是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苏槿道谢后,胡冰露就走了。她回到病房,低头看着熟睡的归海棠,想起靳斐的脸色,心里隐隐担忧,躺在床上后,太过疲劳得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归海棠醒来时,苏槿已经在旁边坐着了。她背着光,头发柔顺得搭在肩膀上,在阳光下光亮顺滑。苏槿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漂亮的没有攻击性,十分大气温婉。如果不是因为齐楠,她会很喜欢这个姑娘。
“妈,你醒了。”苏槿见归海棠醒来,过去扶着她坐起来,将旁边已经备好的温水递给她。归海棠喝了一口,润了润唇,清醒了过来。
两人就这样独自坐着,空气中异常沉默,初秋的天气,微风都是凉的,抚过皮肤,带起一层层的爽意。
“我……”
“您……”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后,相继一笑。苏槿觉得心情放松下来,将买好的早餐拿过来,清粥小菜摆放好后,说:“先吃饭吧。”
昨晚就没吃饭,苏槿一直惦记着,去买了饭菜回来,就一直在等着。
“好。”归海棠难得听话,脚掌火辣辣的疼着,她一声不吭,吃起了早饭。
早饭吃完,归海棠脸色也渐渐变好,有了些力气。抬头看着躬身收拾饭盒的苏槿,归海棠抿了抿唇,靠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渐黄的树叶,带着些衰败感。
“苏槿。”归海棠叫了苏槿一声。
苏槿应了一声后,回头问:“怎么了?”
归海棠说:“我想见一面伊万。”
苏槿动作着的手缓慢停下,她抬头看着归海棠。女人的神色十分淡然,也带着些期待,满头白发之下,双眼炯炯发亮。
归海棠都知道了。
瞒了这么多年,齐楠生前归海棠没有见伊万,却在他死后,想要见了。如果齐楠知道归海棠最终会接受儿子的所有,不知道齐楠还会不会娶当年的自己。若齐楠不娶她,她该如何生活下去。
苏槿点了点头,说:“好。”
归海棠一直看着苏槿,苏槿回望着她,半晌后,她说:“我挺喜欢叫您妈的。”
归海棠眼神一颤,笑起来。
苏槿说:“我没见过我亲生母亲,我养母把我养大,后来因为我不给家里还债,我养母抱着我纵火自杀。我对母亲两个字没什么概念,甚至不知道如果去做一个母亲,是您教会了我。”
归海棠先前对苏槿虽然比较苛刻,但对待齐楠真是没的话说。甚至齐楠都不敢将自己是gay的事实告诉母亲,怕归海棠难过。但是现在想想,正因为是母亲,虽然会因为齐楠性向的事情难过,也是怕齐楠未来没有孩子,没人养老。怕齐楠会被社会上的人看不起。儿子受苦,母亲难受。归海棠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的母爱。
听着苏槿这样说,归海棠有些心疼,第一次拉住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苏槿说:“妈,我是齐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有没有过夫妻之实,但我是合法的。您要是不嫌弃,我会为您养老送终。我没有母亲,不知怎么做一个女儿,您慢慢教我吧。”
双眼酸涩的要命,归海棠想着苏槿的话,悲痛欲绝的心情霎时间排山倒海而来。她流着泪,点头说着好,然后自己喃喃道。
“我真的好想我儿子啊。这个家,就只剩下我自己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我曾经那么幸福过,有体贴疼爱我的丈夫,有乖巧懂事的儿子。我人生的前五十年,将所有的幸福都透支干净了。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
归海棠说完后,一向拿捏得当的情绪也如找到了出口一样倾泻而出。她声嘶力竭地哭着,哭得哀伤凄凉,就算是哭,如今也只有自己了。
苏槿抱着哭得抽噎的归海棠,柔声说:“妈,你还有我,还有小初。”
病房内回荡着女人的哭声,仿佛像是在一场葬礼上,尽管没有死人,却埋葬了所有的不痛快。
归海棠在看了齐楠的日志后,一直心疼自己的儿子受了多少冷眼,受了自己的多少的压迫,他独自承担着。或许,如果她早些知道齐楠的性向,他们在z国生活,或许他就不会出车祸死亡。
时间的可恶就在这里,它是不可逆的,任凭人们承担着自己一时的决定而造成的后果。
苏槿将归海棠哄睡了,打电话给了伊万。伊万最近很忙,声音都忙沙哑了。
“喂,小槿。”
“齐楠的母亲想要见你一面。”苏槿用e语说。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半晌后,伊万应了一声,说:“她都知道了?”
苏槿说:“**不离十,你找个时间过来看她一下吧。齐楠去世了,你自己的路还要走下去,来见一下他的母亲,和过去告别吧。”
“小槿。”伊万叫了一声,问道:“你不回来了吗?”
“嗯。”苏槿说,“我和靳斐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