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淡淡地漂过林志鸿，落在了女同志脸上。
  “好的，情况是这样的……”
  这一说，就说了快半个多小时。
  林晓的神情平静，用非常客观的言语描述着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到了所有不公平待遇。
  女同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林志鸿几次想要打断，都被站在一旁的小伙子给拦住。
  “这位同志，麻烦你认真听林晓说话。”小伙子说。
  林志鸿想反驳来着，可是对方身强体壮、一看就不好惹，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情况就是这样的，在这个家里我过得很艰难。”林晓用这样的话作为结束。
  她丝毫都没有夸张。
  自从有了继母，她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她和奶奶吃素，而不上班的继母中午自己炖肉吃，吃完了把锅洗得干干净净。
  奶奶和林志鸿说过一回，被后者用一堆大道理堵上了嘴。
  至于平时的言语暴力，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都要继母慢慢偿还，林志鸿也需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4章 青少年保护协会的人在林家呆了一个……
  青少年保护协会的人在林家呆了一个多小时。
  这也是最近一段时期内，对林志鸿来说最艰难的一个小时。
  他不断地被那位女同志数落，好几次想要打断，在接触到小伙子警告的眼神之后都放弃了。空有一肚子辩解的话却说不出来，这滋味太难受了。
  林晓似乎还嫌不够似的，在送两位工作者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问道：“我能不能换锁？”
  林志鸿不能忍了，他又瞪眼睛。
  而那个女同志原本还有些迟疑，看到林志鸿这副嘴脸之后，立刻坚定地点点头，“可以，明天我帮你找个修锁匠来。”
  她和同事还没有走呢，林志鸿就这样；那等他们离开，这姑娘还不是任凭林志鸿欺负？
  换锁应该，非常应该！
  林志鸿觉着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忍着忍着，忍到两人终于离开，他一把拉起林晓就要进屋。
  这死孩子绝对是活腻味了。
  哪里知道林晓死死地扒着门框，就是不进去。她不仅自己不进去，还不让林志鸿进去。
  “这个家不欢迎你，你去找你的老婆吧。”
  不是时时处处都站在他妻子一边吗？以后啊，这里他都不用回来了。
  “你反了天了吧？这是我的房子，为什么不能来？”
  林志鸿气急了，也顾不得考虑自己的声音会不会被街坊四邻听见，吼声回荡在楼道里。
  很快，对门就有人抗议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能不能小点声？”
  林志鸿连忙挤出笑容来道歉，那温和的态度和面对林晓的时候判若两人。
  饶是林晓见惯了他这副嘴脸，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地厌恶。
  “行了，”她说，“赶紧把刚才那位阿姨说的话传达给你的妻子。”
  “她可是这次事件的施暴者。”
  林晓说完，飞快地把林志鸿往外一推，“啪”地一声关上了大门，还上了安全锁。
  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听见林志鸿的脚步声响起，渐渐隐没，她才回到了卧室。
  奶奶坐在床上，搓着双手一脸担忧。
  “晓晓，你爸爸……”
  “他没事，奶奶别担心。”
  奶奶对自己的儿子可以说是不计前嫌，无论他态度有多么恶劣，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担心他。
  林晓说林志鸿没事，她并不相信。
  可老人家心里也有一杆秤，觉着林晓这孩子实在可怜，于是便不再问，张罗着给林晓洗水果。
  林晓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今天的作业还一个字都没有动呢。
  于是走到写字台前，掏出作业来安静地写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前世她特别讨厌的书本，如今看起来却有一种亲切感。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知道，对于她这样家世普通的人来说，好好读书可能是最大的捷径了。
  此刻开始，她必须要争分夺秒地努力。
  天色已经暗下来，卧室里台灯的光亮照在林晓的脸上，如一张美丽的剪影。
  她时而凝眉思索，时而做微微睁大眼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中。
  奶奶端了切好的西瓜进来，也没敢打扰，只轻轻地把西瓜放在写字台一角。
  -
  和这边宁静的气氛不同，林志鸿的另外一处房子里却爆发了一场争吵。
  或者也不算争吵，林志鸿完全就是个挨训的。
  他的妻子班小霞满脸青肿，叉着腰骂他，“你算什么男人，老婆让人欺负了，连出头都不敢！”
  “我倒是想出头，可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呀！”林志鸿十分委屈。
  说来也真是奇怪，班小霞今天晚上出去扔个垃圾的功夫，就被一伙人狠狠地打了一顿。黑灯瞎火的，她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当时就觉得脸上疼得不行，上楼回家照镜子一看，好悬没吓死-还算得上是清秀的一张脸，竟然肿成了猪头！
  她招谁惹谁了呀！
  班小霞不是吃亏的性子，目前找不到债主，只好冲林志鸿发泄。
  她比林志鸿小十几岁，老夫少妻，林志鸿打心眼里宠着疼着。
  所以，她欺负了林晓，林志鸿不出头，固然是因为心里不咋在乎这个女儿，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真心喜欢班小霞。
  看到这个还有青春的女人，他觉着自己仿佛也年轻了十几岁。
  所以，班小霞受了伤，他可太心疼了。
  “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小区物业，肯定把这几个人找到。”
  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监控，但小区保安日夜都守在门口，总能注意到来了生人吧？
  班小霞还是不依不饶的，林志鸿温言软语哄了半天，又许了一套护肤品，她才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可这笑容出现在她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林志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去了卫生间。
  班小霞这副样子可不咋好看，他也不想多看。
  在厕所抽了两支烟，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再出来的时候，林志鸿先给班小霞放好了洗脚水。
  等后者开始泡脚，舒服地发出一声长叹的时候，他斟酌着说道：“以后，你就住这里，别去那边了。”
  那边？
  肯定指的是林晓那死丫头和那老婆子住的那里呗！
  “凭啥？那是你的房产，也就是我的，凭啥我不能去？”
  下午，青少年保护协会的人只给林志鸿打了电话，并没有通知班小霞，毕竟后者是继母，而林志鸿才是林晓的法定监护人。
  班小霞挑起的眉毛让林志鸿有些发怵，他硬着头皮把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丫头有些邪性，总之你别去招惹她了。”
  “我怎么招惹她了？瞧你那怂样！”班小霞脚也不打算洗了，随便擦干了，就站起来揪上了林志鸿的耳朵。
  ……
  也不知道最后林志鸿是用什么办法说服了班小霞，总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女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林晓面前。
  林晓第二天中午抽空找师傅换了锁，一共三把钥匙，她拿一把，奶奶一把，剩下一把被她藏起来了。
  特意叮嘱奶奶千万不能把钥匙给林志鸿。
  奶奶有些迟疑，“那毕竟是你爸……”
  那毕竟是你爸。
  这句话，前世林晓听了许多遍。每次她想要做点什么，就会有人这样劝她。
  后来，她工作了，工资几乎被林志鸿都要了去，甚至租房吃饭都成为问题的时候，她也曾生过和林志鸿断绝关系的想法。
  然而，和奶奶一说，和姑姑叔叔们一说，他们就会异口同声地说：那毕竟是你爸。
  重活一世，林晓想明白了，父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有些人，以为给孩子口饭吃，让她饿不死，就是天大的恩德了，其实他们离称职的父母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甚至有些人，根本不配当父母。
  比如她的父母。
  下午上学，她提前十分钟来到教室，端坐在凳子上悄声读英语。
  “咳，咳咳！”一个声音不断地附近咳嗽，连着五六声也不停息。
  林晓觉着不对，抬头去看，就看到了那一头标志性的红头发。
  她投过去的眼神似乎给了他某种鼓励，他一手拎书包，一手插兜，懒懒散散地从她面前走过。
  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