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席尔瓦大道，937号，葛瑞尔教授。
  在报童的眼里，眼前年迈的教授先生最近两天看起来有些奇怪，以往他的身体并不好，报童敲门的时候往往需要等一两分钟，这位腿脚不便的老人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拿走属于他的报纸，同时会给报童一个角子的小费。
  但是这两天，教授先生的腿脚变好了，一听到敲门声，他就像是会飞行一样地出现在报童的面前，拿走属于他的报纸的同时，小费也不见了。
  一个角子，一个月就是三块，对于教援先生来说并不多，但是对于报童来说，三块钱能够让他的弟弟们读上书。
  这非常重要，但是报童也不敢讨要——他的自尊心和他对于教授的畏惧令他不能开口。
  这次送报结束之后，再去码头推车吧。
  年轻的孩子一边思考着，一边脱下头上的报童帽向这位教授行礼。
  “等一下。”这一次，教授突然叫住了他，这个老人的报童的注视下掏出了他的钱包，从里面摸出了六个角子。
  “最近两天，我没有给你小费，我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出你的委屈与不甘，但你没有将你的愤怒和不快写在你的脸上，来，这是你的小费，听说你有两个弟弟，这是我给你和你的弟弟们准备的推荐信，拿上它，每天下午去第七大道的丰收女神教会开办的小学去读书，那边是马林阁下出资开办的，而我有权力推荐你们去。”
  “太，太谢谢了！”报童听说过那个小学，只可惜他们家没有丰收女神的信徒——他和他的弟弟们甚至都还没有准备好信仰谁，父亲早年战死在对抗混沌的战场上，母亲去年得了肺炎，好不容易治好了病，但家也破败了。
  想到这里，报童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您，教授先生，您，您的恩情，我，我……”说到这里，报童哭了出来。
  弟弟们能读书了，他自己也能去半读，母亲总是说知识就是力量，只有知识，才能够改变这个破败的家。
  太好了。
  ………………
  葛瑞尔教授看着这个报童五步一回头地鞠躬，他没有阻止这个孩子的礼貌，只是看着他最终消失在街道的远处。
  在这个宵禁的时候，只有这些报童用他们的行动告诉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人类依然还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而不是那些该死的混沌。
  “葛瑞尔，你改变了那个孩子家族的命运。”友人的声线在葛瑞尔的身后响起，老教授笑着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他和他的夫人为了公正教会服务了数十年，如今终于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这不，他们从法罗尔王国一路北上跑到他的家里。
  该死的，空巢老人事到如今还需要被如此的冷暴力吗。
  不过看在他们治疗了自己的瘸腿的份上……算了吧，当初的少年少女，如今也只剩下三人了。
  “杰克，我的老朋友，我只是一个老得快要走不动路的老头了，你看，我不止一次的在想，为什么马林·盖亚特不是我们智慧之主的信徒，他是那么的宠爱着知识，真是太可惜了。”回到客厅，葛瑞尔看着自己的老朋友的夫人，还记得在学院里，他曾经追求过她，但是她却更喜欢他的老朋友，命运给葛瑞尔开了一个非常残酷的玩笑。
  这位老夫人正在拿着匕首给两个老朋友削苹果，一如往昔。
  “葛瑞尔，你要尊重马林阁下的信仰，如果他要改信，我敢肯定，轮不到你的智慧之主来抢人。”
  这位老夫人的话语让葛瑞尔非常受伤，虽然的确没有说错什么，但是亲爱的莲娜，你怎么能这么说：“但马林阁下的确太有智慧了，他说知识就是力量，这简直令我这位老人有一种振聋发聩的观感，你知道吗，我的老朋友，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应该拿着枪与犁，他应该成为一个伟大的贤者，他应该用他的智慧点亮整个世界。”
  “葛瑞尔，没有枪与犁来保护你这颗光秃秃的脑袋，你会死于各种各样的意外的。”说完，他的老莲娜递给他一个苹果。
  “啊，真好，看到了吗，杰克，莲娜的第一个苹果。”就像是在教会学院里时那样，葛瑞尔向着自己的老朋友炫耀着手里的苹果。
  “都差不多七十年了，葛瑞尔。”他的老朋友靠在门框上摇了摇头，然后这个老人掏出了一个烟盒：“七十年了，只剩下我们了。”
  葛瑞尔也叹了一声老朋友的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在提醒他，但其实……是在提醒他自己。
  “别太苛责自己了，亲爱的，至少我们已经为我们的孩子完成了复仇。”莲娜看着眼前的丈夫说道。
  葛瑞尔笑了笑，他有些羡慕他和她，因为他和她，是整个学级里面唯一活到现在的情侣。
  在今天之前，葛瑞尔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就在上一个月，他刚刚送走了他的另一个老朋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看向坐在床头的葛瑞尔，而是看向床边的另一侧。
  他微笑着，向着他早已去世的爱人打起了招呼。
  父亲一定是迷糊了。
  他的孩子们这么说道，却没有想过，葛瑞尔的确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同学。
  她的灵体在公正之主的陪伴下出现在房间里，他们平庸的孩子们没能感应到，唯一能够感应到的孙子辈中的小孩子，却没能突破公正之主设下的幻像。
  葛瑞尔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在公正之主与他的爱人的接引下离开现世。
  一个人活到现在的老人第一次正视起这个问题——我死了的话，会有人来接引我吗？
  应该不会有吧，作为智慧之主的信徒，原本被学舌鸟所蛊惑，好不容易在公正之主的帮助下脱离了苦海，葛瑞尔的灵魂早就已经被锚定，在死的那一刻，他会被转化成混沌恶魔。
  所以，葛瑞尔每天都会喝下一瓶圣水，为的就是在死后能够不麻烦来铲他的年轻人。
  变成灰的话，就不会威胁到他们了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葛瑞尔咬了一口苹果，甜甜的苹果真的非常棒，比南方的苹果还甜，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看起来有必要去教会再订一些来。
  莲娜这个时候已经削好了第二个，她看向她的丈夫，却发现他在看着街道。
  “亲爱的，你在看什么。”她站起身走向她的丈夫，葛瑞尔也跟了过去，然后三个加一块儿已经超过两百四十岁的老人看到了一队行人。
  不，是一队警官与一位年轻的马林·盖亚特先生。
  葛瑞尔见过马林的画像，这是一位年轻得非常过分的传奇，英俊，帅气，他的嘴角永远挂着一抹笑意。
  谁都不会明白，命运女神是何等地宠爱着他啊，她给了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有的一切。
  “是马林阁下，看起来他们有事要做。”莲娜微笑着说道，她的话让葛瑞尔有些警惕：“你们也认识他？”
  “当然，在法罗尔的时候见过，因为有了他，我们才能够为我的孩子完成了一次复仇。”莲娜一边说，一边走下了台阶：“我去见见这个孩子。”
  ………………
  马林注意到莲娜老夫人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路边，不是马林失去了警惕心，而是这位老夫人今天没有穿着她的行动服，而是像一个真正的老人那样，穿着暖和的衣物，还有披肩保护着她的脖颈。
  “莲娜夫人，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在这里。”马林微笑着脱帽致礼。
  “马林先生，午安，我与我的丈夫来见我们的老朋友，然后被困在了这里，您来了，我们这边有什么问题吗。”这位老夫人说完，微笑着看向自己的身后：“我与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友人都可以帮助您。”
  “不用了，夫人了，你们的时代过去了，接下来，是我们为这个世界流血牺牲的时代了。”马林微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位夫人的好意，马林注意到了两位走过来的老人，莲娜夫人的丈夫他自然是认识的，另一位想来就是夫人嘴里的老朋友：“午安，老先生，您是……”
  “葛瑞尔，智慧之主的信徒，见到你真是令我喜悦，但是马林先生，我对于您刚刚说的那句话表示不满，在你们这一代人还没有出生，我们这一代人还没有变老之前，我们早就已经习惯为这个世界流血了，所以请你不要让我们这些战士失去了走上战场的机会。”
  葛瑞尔先生的说词让马林脸上露出了笑容。
  “您说得对，您们虽然老了，但你们依然是战士，你们还举得起枪，还看得到人，甚至你们的战斗意识远超过跟随着我的这些年轻警官们，但我还是觉得，带上你们，对于我来说是累赘。”
  因为你们不是传奇，而对于马林·盖亚特来说，只有一位传奇的助手，才不会成为一位传奇阁下眼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麻烦。
  “我很伤心，马林先生，您这是在看不起我们公正教会的代罚者吗。”那位莲娜夫人的丈夫看起来非常不开心。
  对此马林笑了笑。
  “不好意思，老先生，我不是说你是累赘。”说到这里，马林微笑着环视四围：“我是真心觉得，我一个人就能够把葛瑞尔先生的那位新邻居给吊起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