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教室时已经有很多同学坐在了位置上，补作业的，吃零食的，不算吵闹。
  自己的座位在四组最后一排靠里，后两排的学生几乎没来，所以她一个人坐在位置里显得有些孤单。
  晚自习铃声响起，教室走廊里突然传来哄闹声，周似听见两个字——老谢。
  谢江零来了。
  随即后门口涌出一群人，周似侧头看去，谢江零在人群末尾，戴了黑色帽子，微低着头走进来，下半张脸轮廓清晰明朗。
  谢江零挺高的，在那一群人当中还能冒头，在班里是最高的。
  吴锦瑟最先跟她打招呼，笑呵呵的过来。
  短暂的热闹一会儿而后前排扭过来的脑袋都扭回去了，人基本已经到齐，除了前桌的吴怡青。
  周似已经低下了头，忽然桌上丢来两颗软糖蹦着，她下意识伸手去捡。
  谢江零提了下裤腿坐下来随口道：“超市送的，给你了。”
  周似搁进课桌里：“谢谢。”
  “嗯。”
  前桌吴锦瑟扭过来喊：“老谢，数学卷子拿来抄抄，待会儿老班来了就抄不成了。”
  谢江零抽了卷子递给他。
  周似看着，有个年纪第一的同桌周似不知道是不是该自卑一下。
  没过一会儿小老头似的班主任晃进教室，周似抬头，忽然看见吴锦瑟抖动了下，然后抬头迅速把卷子塞进课桌里。
  班主任老李晃了两圈站在吴锦瑟旁边问：“你同桌是谁？”
  他面部僵硬，答道：“吴怡青。”
  老李面无表情点了下头又晃出了教室。
  等他一走教室里瞬间传出低声讲话的声音，吴锦瑟转过来恶狠狠地说：“老谢，踢我一脚够狠啊，屁股差点没让你踹废了。”
  谢江零手肘撑着桌沿笑他：“下回我收点劲儿。”
  “别，老谢手下能留情，爸爸三步必九叩，感谢上天。”吴锦瑟在前头叹气叨叨哔哔，无奈的揉了揉屁股。
  谢江零嗤笑了声没再搭理他。
  吴锦瑟很快把卷子抄完还了回去，此时门口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吴锦瑟呦了声：“吴漂亮现在才来啊。”
  吴怡青走过来推了他一把：“让我进去。”
  东西很多，她大概没回宿舍，所以提了几个购物袋，吴锦瑟站起身给她让位置，一边问：“有没有买吃的，我没吃晚饭。”
  “你们都没吃吗？”她回头看了谢江零一眼。
  吴锦瑟：“没有，都没有。”
  “要面包还是辣条？”
  “你拿出来我挑一挑不行吗？”
  吴怡青低下头去在塑料袋里翻找，教室里很安静所以响声挺大。
  很快她提出塑料袋放在桌面上，吴锦瑟撕了袋子拿了根辣条往后丢。
  谢江零低眼扫过，捡起来往旁边一丢：“给你。”
  周似犹豫了下，把辣条放回他桌上：“我不吃，谢谢。”
  谢江零也没问，捡起来又往旁边丢。
  仿佛只是自己不想要，找个人接手，无所谓谁都行。
  吴怡青抬起头来把土司放在谢江零桌上：“吃这个吧，挺好吃的。”
  这次他没拒绝，抽了一片慢慢咬了两口。
  吴怡青见他吃了眉眼弯了弯，笑着问周似：“你要不要？”
  周似抬头看着她，抿了抿唇。
  昨晚看见的画面开始疯狂涌现在她脑海里，所以为什么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对自己笑，她私自拿了别人的东西为什么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样子。
  “看着我干嘛？不要吗？”她问。
  周似摇头：“我吃过饭才来的，现在不饿。”
  “哦，那算了。”她转过头去，“锦瑟你要不要？”
  “要啊，我不要谁要。”
  -
  气氛安静下来。
  因为要去开会老李站在门口。交代了句班长组织纪律就走了，教室里又窃窃私语起来。
  谢江零咬着土司看了两眼低下眉眼的周似，总觉得小姑娘哪里不对劲，不爱搭理人，平常这时候应该眼巴巴的看着他求讲题的。
  周似写了一节课的英语，下课铃响起教室里哄闹起来，她按了按发酸的后颈起身朝厕所去。
  吴锦瑟看着她走出教室的背影往后一靠，低声问：“老谢，周似咋了，没让你给她讲题？”
  谢江零往桌上趴：“不知道。”
  吴锦瑟嘟囔了声：“怎么不问问，有你这种男朋友吗。”
  谢江零不耐烦的踹了他凳子一脚：“滚。”
  他怎么跟周似在一起的他吴锦瑟心知肚明，开学第二天拉着人家玩真心话大冒险，小姑娘人傻，被下套了都不知道。
  然后稀里糊涂来告白，他谢江零是只颜狗，看上那张清清白白的脸，想玩，就应了。
  周似是上课铃响了一遍才进的教室，此时谢江零摘了帽子挂在了桌边，眉眼微蹙，看着像睡了会儿起来，样子有点懒。
  头发被帽子压的有点变形，他抓了抓头发侧眼看过来，从周似的角度看去他像在摆造型，保持着没动，有点好笑，她没忍住弯唇。
  等她落座，谢江零侧过来问她：“笑什么？”
  周似不敢说看你动作搞笑所以就笑了，谢江零是个外貌协会，她要是这么说绝对会得罪他，理智让她找借口。
  “没什么，见你就忍不住……高兴。”
  高兴比笑字柔和一点吧，她想。
  谢江零看了她一会儿才嗯了声，淡淡道：“刚笑挺漂亮。”
  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那种乖的，积极的，可能话不多，但很讨喜的小姑娘。
  笑起来嘴角上有个小褶，内勾外翘的眼型，下弯的时候是个月牙，清纯又明亮的那种看着特别舒服。
  周似没听清，疑惑地嗯了声：“什么？”
  “没什么，昨晚卷子写完了？”
  一提起卷子周似心里又开始痒了，焉巴巴的说：“没有。”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拿出来。”
  “你要帮我讲讲吗？”
  “嗯。”
  周似眼里亮了亮，卷子就摆在桌面上，很快抽出来，找了草稿本垫着放中间。
  谢江零把凳子往里拖了拖，歪头看昨晚给她讲到一半的二十题，卷面上是写完了，就是不知道思路对还是错。
  他梳理一遍。
  两张桌子靠在一起中间的缝隙很小，谢江零的腿塞不进去，他伸了只腿在周似的书桌底下，有些挤，周似的注意力放在自己写的题上，对于膝盖靠在他腿上毫无察觉。
  唯一有所察觉到只有鼻尖闻到他身上的洗衣液的味道，混合了沐浴露，闻着格外有清冽感。
  谢江零忽然低眼看桌下，又抬眼看她。
  “怎么了，后面的步骤错了吗？”周似见他表情奇怪小心翼翼的问。
  虽然只讲了一半，但她自己磕磕绊绊的往后推步骤写了出来，也不知道对不对。
  “没有。”谢江零把卷子翻到最后一面。
  不知道她开心还是怎么，晃着腿，膝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蹭他的大腿外侧，什么都不懂，撩人而不自知。
  “写对了？”周似有点惊喜。
  谢江零腿没收，嗯了声，见她比刚才还高兴的晃了晃脑袋，他想到一个词，又甜又傻。
  -
  等讲完所有题目后周似轻松了很多，她来学校前心里有点闷，因为吴怡青，因为被她带走的那只口红，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鉴定了一个人的人品。
  对方不知道，她也没办法说出口，吃了亏，挨了训，到头来有种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感觉。
  她不是记仇的性格，但这种人她会自动远离。
  下课时谢江零去厕所，她趴在桌上写题，吴怡青突然转过来问：“周似，你今晚为什么没跟我讲话？”
  周似没抬眼：“我在写卷子。”
  她还想说什么但被门口嬉闹的声音吸引，吴锦瑟被谢江零反剪着手压在墙上，无法反抗的大叫。
  “爸爸，放了我吧，错了行不？”
  周似看了眼，她知道谢江零他们一群人都想当对方精神上的父亲，白来几个乖儿子孝敬自己，平常玩不过认错都叫爸爸，但周似好像没听见谢江零叫过。
  吴锦瑟打不过谢江零，王思阳和宋子善也打不过，他们联合起来打谢江零但打到一半正义联盟就无情分道扬镳，跟谢江零一起打队友，总之能赚到几声爸爸听。
  吴锦瑟笑着说过：“跟老谢干仗，值了。”
  他说的像小弟跟着大哥，但谢江零是三好学生，从不惹事打架，特别优秀的那种，别班老师一提到他就是夸。
  很多人侧头看教室后排，吴锦瑟终于解脱出来，他揉着胳膊边走回来边骂谢江零：“臭不要脸，真下得去手啊我操。”
  王思阳拍了他一巴掌嘲笑：“老谢这手劲儿你跟他杠，我都用双手的。”
  周似听他们讲话，突然想到一件事，默默把目光移到了谢江零的双手上。
  上课铃一打响同学们陆陆续续坐回了位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