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月看着杨百万，她真的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杨百万真相。
  如果说了，那容二肯定也就知道了。
  自己几十年的人生，本来就够凄惨的，结果到后来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神官，而是彻底的疯了，这样的结果，对容二来说，真的太残忍。
  就连身份…
  也许他根本不是容家人，只是皇帝派人给他安排的一个身份，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容府的人对他那么冷漠。
  那明王呢？
  他真的是皇子？还是那些孩子里其中的一个？
  杨百万看着她，宋清月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莫名的就叫人觉得信服，可她这个表情，也着实让杨百万不安。
  宋清月沉默了许久，才说：“我需要见他一面。”
  杨百万并不意外，他犹豫了片刻，宋清月道：“他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杨百万点头。
  宋清月说：“宋清慈在做什么？”
  “宋清慈有药。”
  宋清月冷笑：“狗屁。”
  确定了容二是什么状况，宋清月就知道，宋清慈的药是狗屁，最多也就是压制蛊虫的，根本不能彻底根治，说不定那药就是皇帝给的，好让宋清慈名正言顺的嫁给容二。
  杨百万道：“我跟他说一声，不过不是现在，得过几天。”
  …
  西北战事不好，平城失守，整个上京忽然变的人心惶惶。
  宋清月去护卫营的时候，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武大人说还要派一批人过去，军医处除了宋清月以及另外两个年龄大的老大夫都得过去。
  宋清月问了问宁王的事，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容乐观，还没有找到人。
  大雪封山，那么恶劣的条件下，这么久没有消息了，宋清月觉得生还的希望不太大了。
  她什么都没说，离开了护卫营。
  她见到容二的时间比她自己想的快多了，也没有遮遮掩掩，很光明正大。
  宋清月反而心里不安，她总觉得皇帝肯定又在算计着什么。
  神官府还是老样子，或者说。比从前更灰败，大雪落满了院子，也只是扫开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还是在之前的地方，屋子里烧的热烘烘的，宋清月进门便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杨百万正在和容二说着什么，杨百万的脸色十分难看，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愤怒。
  “你们吵什么？”宋清月的话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容二抬头看了宋清月一眼，便移开了眼睛。
  宋清月心就是一沉，之前容二和她说分开的时候，不是这个眼神，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陌生又疏离。
  杨百万瞪了容二一眼，转头对宋清月道：“来了。”
  宋清月点头，眼睛没离开过容二，他比之前瘦了一点，看起来病态又苍白，坐下的时候十分端正，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显然，杨百万也这么认为。
  杨百万说：“你劝劝他，他要去西羌。”
  宋清月挑眉看着容二：“皇帝威胁你了？”
  宋清月并不意外，如今西北战事吃紧，平城都失守了，主帅下落不明，梁国军队士气低落，节节败退，而西羌军却是势如破竹，再耗下去未毕是好事。
  容二现在是神官，又曾经在军队中威望很高，如果他能再次杀得了西羌主帅，那这场战争就会好打许多。
  就是不知道这是皇帝威胁的，还是容二公子自己提出来的。
  杨百万显然是气的不清：“当初是出其不意。你当这次西羌想不到？他们也许就等着你往陷阱里钻呢，你当年杀了他们的主帅，这次若是落入他们手里……”
  杨百万都不敢想。
  他是坚决不同意。
  容二没理会杨百万，而是对宋清月道：“我们谈谈。”
  “好。”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仿佛回到了不久之前，只不过谈话内容，怕是不会有什么区别了。
  杨百万见这两人默契的无视他，气呼呼的走了。
  容二面色十分冷漠道：“宋二小姐，我觉得之前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宋清月没说话，就是看着他，虽然猜到他要说什么她不想听到的话，可真正的听到了，感觉还是完全不同的。
  “我们……”他顿了下道：“就算了吧。”
  等他说完，宋清月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为什么？”
  容二道：“不为什么。”
  “因为被威胁了吗？”
  容二不否认，他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想继续了。”
  他若是否认，哪怕他说是不喜欢宋清月了，他是在利用她，她都不会这么难受，因为她知道那是假的，可现在他这么诚实的说出来，不管因为是什么，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哪怕他圣母的是为了宋清月好，不想她以后跟着他一起死，无论是再高尚的理由，都只能证明，容二放弃了。
  容二不要她了。
  宋清月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之前容二就没有这些担心和顾虑吗？有的，可容二还是选择和她在一起，那时候他多么坚定的，可现在，他就这么放弃了，宋清月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人家都不想继续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你想好了？收回刚刚的话，我就原谅你。”
  容二看着手边的白瓷茶杯道：“我尝试过了，后来发现我自己太自不量力，所以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承认我喜欢你，可那又怎么样？”
  神官大人轻飘飘的道：“我的事你不要再管，就这样吧。”
  算了，就这样吧！
  宋清月反复的咀嚼着这句话，她还从来不知道这么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杀伤性居然这么大。
  她安静的坐着，仔仔细细的回忆了自己和容二认识的，暧昧，在一起直到分开，这期间就好像是个笑话，两个人就那么不清不楚的搅合在一起，就像两团软糖，不断的揉捏，磨合，直到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忽然有一天，手起刀落，将这团糖劈开了，就真的能分的开吗？
  她活了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痛，和别的生理性的疼痛不一样，心沉甸甸的，就好像被人用手攥着，生生的撕裂开一样，充斥着她的每根神经，四肢百骸。
  宋清月忽然有些茫然了，她在坚持什么？她这几天又在折腾什么？
  她就好像站在悬崖边，看着容二要掉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她伸出手了，可容二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说：“你拉不住我，我也不需要你拉。”
  宋清月从前在想，是看着容二掉下悬崖痛苦，还是跟着他一起跳下去痛苦？
  可现在，容二一句话给了她答案。
  他根本就不需要她了。
  算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