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琴第二天就醒了，看到护士递过来的交款单，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要这么多钱？现在看个病都这么贵了？”
  她在厂里一天做十多个小时的工，一个月只休息两天，可因为是初级工，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只挣一百来块钱。
  这住了个院，光押金就要交500块，今天一天单子上就写明已经花费了两百多块了，这要住几天，她几个月的工资都没了，半年的工都白打了。
  王淑琴脸色难看，护士的脸色更加难看：“别说这点钱根本就不算什么，就算真的贵，还能比你的命贵？
  要不是昨天你那位姓姚的工友打了120把你送过来，我们于医生又自己垫了钱给你先办了住院手续，你这会儿还不知道那口气转不转得过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怕你就不会嫌钱贵了，只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命呢！”
  这年头的护士可不像后世那么讲究什么服务精神，病人要挑三拣四，她们就敢把人给怼上墙。
  王淑琴被护士抢白了一通，声音立即低了八个度：“我这不是看才入院就花了两百多，这么多检查都要做吗……”
  护士白了她一眼：“明后天你的检查单子出来了就会给你送过来，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你都晕过去了，你工友又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院里的医生可不是神仙，不做检查，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病！
  这还只是初步检查呢，等后面两天单子出来了，说不定还有要再深检查的。
  我说王大姐，你现在既然醒了，也别在这儿废话了，赶紧把钱交了吧。
  我们于医生跟你可是非亲非故的，你找谁借也找不到他头上去借。”
  说到这儿，护士警惕地看了王淑琴好几眼，“我们于医生是心好，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他自己家里也不宽裕的，你可别想赖账啊！”
  王淑琴目光闪了闪：“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不是……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原来发的工资都寄回家里了，现在手里头没有钱吗……
  对了护士同志，医生说我这是什么病啊？”
  “初步诊断是胃出血，还没确诊的，”护士撇了撇嘴，“你也别说手头没钱，你老家是渝省的吧，弟弟是叫王崇华吧？
  昨天你工友还帮忙打电话给你弟弟了，你弟弟家直接说她是骗子，把电话线都拔了的。
  现在你既然醒了，就自己给你弟弟打个电话过去，让他给你汇钱过来。
  总不能收钱的时候爽快，要出钱的时候就装缩头乌龟吧！”
  “是是是，我这就去打电话，”王淑琴连声应着，作势要起身下床，刚直了直腰，就“哎哟”了一声，捂着胃直叫唤，“好疼……”
  毕竟是救护车送进来的，护士瞧着她喊疼，倒也不敢太催逼，她手上还有是工作要做，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等着，只能交待了王淑琴几句：
  “那你先歇会儿，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就到我们护士站去打电话啊，免费借给你打。”
  王淑琴赶紧点头道谢，闭着眼睛躺回床上养着。
  护士瞧着她脸色腊黄，总算闭了嘴，把给她打的点滴调慢了一点点，转身去给别的病房换药了。
  护士前脚刚走，躺在床上的王淑琴刷地就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隔壁病床的病友正在喝水，见她突然坐起身，好心地问了一句：“大姐，你想做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王淑琴敷衍地随口应了一声：“不用不用，我去上个厕所。”
  她本来是想直接把针拔了的，当着病友的面，索性一只手高高拎着吊水瓶，一只手捂着胃，趿着鞋往外走。
  等进了厕所，直接把吊水瓶挂到厕所门后的挂钩上，把针拔了下来，王淑琴穿好鞋子，低着头急急就往外走。
  这医院哪里是治病，明明就是吃钱，才住一天就花了两百多块钱，还只是初步检查，要再检查几次，她这大半年都白干了！
  胃出血而已，回头吃清淡点，多喝点粥养养胃就是了，还等在这里被医院大把地刮钱走，这不是傻蛋么？
  幸好有医生给她垫了入院费，她自己没有花钱就打了这么些药了，这时候不跑，那还等到什么时候再跑？
  这一跑，起码就能赖掉500块钱呢！
  王淑琴心里得意，顾不得胃部传来的隐隐疼痛，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里。
  一楼的台阶上，高成功提着一个硕大的提盒扭回了头。
  刚才他没看错吧？
  那个从楼下做贼似地跑下来的女人是王淑琴？她怎么也来羊城了？
  一年不见，当初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竟然大变了模样。
  以前圆胖白皙的脸现在几乎瘦出了尖下巴，脸色也腊黄腊黄的，脸上还起了不少皱纹和色斑，看起来竟然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王淑琴不会是跑到羊城这边来打工吧？她在永吉县的工作不干了？她也舍得丢掉铁饭碗到这边来吃苦？
  高成功愣了片刻，很快又摇了摇头。
  想那么多干什么，王淑琴现在怎么样，都不关他的事了，趁着饭菜热乎，赶紧给老婆和小雅她们带回去才是正经，可不能饿着他家心兰。
  也不知道他家小石头醒了没有，有没有尿尿，是不是要换尿片了……
  想到儿子高磊的小模样，高成功心里一片火热，加快了步子往产科奔去。
  李心兰已经可以喝一些汤汤水水了，今天早上刚刚通乳，抱着大名高磊、小名小石头的儿子喂了两回奶，正新鲜得不得了，睡在床上也忍不住想一直偏向儿子那边看着。
  安雅劝不住她，又怕她扯着伤口，只好在她后腰搡了个枕头垫着。
  高成功一进门，安雅立即就跟他告了状：“高叔，你看我妈，让她好好躺着也不肯听，总是想看着小石头。
  我是劝不住她了，你赶紧来劝劝吧，月子里老这样侧着容易伤腰的。”
  高成功赶紧把手里的提盒放下，先在盆子里洗了手，才过去小心地扶了李心兰慢慢靠坐起来：
  “心兰，来，你先坐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儿躺下去我把儿子搁另外一边，你可以换一边偏着，要觉得腰累了，我们又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