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笑，笑容很浅，却异常明媚，仿佛在唇角绽开了一朵分外妖娆的蓝玫瑰。
  “你？疯了！”
  林雅已经无法正常地思考，双腿只能踩得到轻飘飘的空气，她颤抖着发僵，浑身都如死尸一样冰凉。
  “前辈，你现在用这句话形容我不大合适，因为——”程潜缓缓发出一声嗤笑，“只要我一松手，你就掉下去了啊。”
  他想了想，又故作好奇地问道，“对了，你觉得，从这里摔下去，会不会摔得很疼？”
  每一句话，都充满着玩味儿。
  就像坏心眼的小孩子，作弄着很顽皮的恶作剧。可是，这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伤及人命的事！他却不慌不忙，悠悠哉哉。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林雅只觉得自己就快要掉下去！他居然还在说风凉话。
  “如果我报复你的话，就不是这样子了。”程潜似乎是想了一下，动了动玻璃一般透亮的眼眸，“应该是，这样——”
  他笑，然后，他的手忽然松开几分力道，求生本能，林雅惊叫起来，颤抖着僵硬的躯体，到底还是死死抓住程潜。
  “你的命现在貌似掌握在我的手里。”他睨着她，语气并没有什么波澜，“好玩吗？”
  林雅的骨节在颤抖，她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这种感觉，很像我当时我在雨里，然后被悬在空中的样子，一整个晚上，再加一个白天。要你体验一下，好像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林雅的脸色已然全变，却依然强词夺理，“你…你。。我那都是为了电影的效果！我是一个专业的演员，和那些蒙混过关的人不一样，尊重我自己的作品是职业道德！”
  “是吗？”程潜的语气末梢微微上翘，“这样啊…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既然如此，不如这次也追求一下最原始，最真实的效果吧，到时候在大荧幕前放出来，应该会很震撼。那是对你作品最好的尊重，是不是？你说，我现在就松手，怎么样？”
  说完，他的手又松开了一寸。
  林雅彻底陷入慌乱，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沉，尖叫道，“不！”
  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
  只要他一松手，威亚正一点一点松开，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她一定会掉下去，只要他松手。
  “你疯了吗？我承认我是想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可我也没有想要害过你的命。”
  “林雅前辈。”程潜一字一顿喊出了她的全名，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惊慌失措，继续着他那份漫不经心，“你该知道，我很小气，不是好人，如果有谁咬了我一口，那我一定会选择还回去，嗯，有仇必报。”
  有仇必报。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程潜，从来不会要自己吃亏，也不会要他身边的人吃亏。
  他目中无人，违纪违法，胡作非为，从来都是别人眼中的顽劣的孩子，不良少年，大反派，坏到了骨子里。
  他恣意张扬地活着，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只因为，他是程潜。
  “不仅仅是我，你应该也用这种烂招对付过很多演员了吧，不管是有名气的，还是跑龙套的。”
  程潜睨了一眼乌压压的天，不经意蹙了一下眉，然后继续轻飘飘地开口。
  林雅知道，这一次，她是踢到铁板了。
  她仿佛看见那张明艳的皮囊之下，又藏着一个妖气缭绕的灵魂。
  “林雅前辈，不管是国际大牌还是十八线，大家都是人，像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刻意以一种天真懵懂的姿态说道，林雅既觉得阴森可怖，却又觉得很可笑。
  现在企图做坏事的人，貌似是他吧？
  “我累了。”程潜感叹一声，“前辈，你很沉。”
  “所以，你想干什么？”
  林雅又开始慌了。
  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幅理所应当的样子，“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松手。”
  “不，不要，你别松手——”
  可他丝毫不理会她的恐惧和惊慌失措，十几米之下，是看不清的灌木碎石，而四周，是悬崖峭壁。
  “三。”
  “二。”
  程潜轻松地倒计时，而她是真的害怕了。
  数到一的时候，林雅认命般地闭上眼，受伤是肯定的了，就这样吧…
  谁能想到，程潜会疯成这样。
  当她已经做足了准备的时候，最后一秒，林雅的身体并未如想象中的一般往下坠落，而是被一股很强劲的力道拖了回去，最后，她落在了实处——程潜没有松手，而是把她拉了上来。
  林雅已经浑身瘫软，说不出话来。
  她震惊，迷茫，又舒了极大的一口气。身体依然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不知不觉，衣领上都是涔涔汗水，腿一软，往地上一坐，恍若劫后余生。
  而程潜像个没事人一般，就这样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的失态。
  林雅虽然觉得面子都丢尽，可一想到，自己终究是没有受伤，便也只能自我安慰着，算了。
  她恨恨地扫了程潜一眼，算了。
  忽明忽暗的月色里，他似乎又与江映月化为了一体，发色泼墨，唇形如樱，他的脸上溢出很浅的一个笑容，“秋雨娘，这样很有趣。”
  林雅跪坐在地，瞳孔颤抖着放大，她看着他将剑利落地收入刀鞘，然后，她又听见他说——
  “我救了你一命，记得要谢我。”
  这是这一场戏的最后一个台词。
  完美无缺的表演，达到了最最真实的效果，连墨镜汤都看呆。
  大概过了五分钟，才有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上来询问情况。
  其实刚才，他们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奈何汤导迟迟不喊cut，便也以为是拍戏的效果，不敢随意打扰。
  至于汤导为什么不喊cut，一方面，是那个大远景的效果逼真到了极致，画面精美，构图如画，几乎不需要任何后期的修饰，已然完美、
  另外一方面，则是，他确实觉得没有发生意外，所以的小细节应该都是演员之间商量好了的，故而也放下了心。
  却不知道，林雅差一点就从山上掉下去。
  她的助理给她裹了一块羊绒毯，林雅这才觉得没有那么发自内心的冷了。
  副导隐隐约约觉察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试探着问程潜，“刚才，是怎么个情况，有点不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