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不该听的，什么都不该听啊。”叶沂南深深叹气。
  如果那天叶林溪什么都没听到，是不是他还是叶林溪心中的叶沂南？那就什么变化都没有，他们还是他们。
  叶沂南从不做后悔的事情，他唯一后悔的就是那天的门没有关严，让叶林溪听到了。
  别人都无所谓，别人他甚至杀人灭口，或者给出有利的条件就好。这是叶林溪啊，他喜欢的女孩子。
  叶沂南看向前面，神色里似有似无的痛苦：“叶九，我没办法回头了，就算为了你也没办法。我只能往前走，哪里都是万丈深渊。”
  “从鹿泽禹杀了我父母时，从我父母受凌辱被我亲眼看见时，我就已经在凝视深渊。”
  回不去了，怎样都回不去。
  往前走，说不定还有一丝能活下去的机会。一个报复这个社会，能作为强者活下去的机会。
  “叶沂南，你为什么是这样子呢，为什么啊？”叶林溪拼命问，想知道答案：“原来不是的啊，你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可以把叶沂南还给我，还给我吧好不好？”
  叶沂南感受着衣衫的逐渐湿润，还有轻轻颤抖的肩膀。他知道那是叶林溪的眼泪，还有他心脏的骤缩。
  他到底还是让他喜欢的女孩子落泪了，这一次叶林溪是真真正正为他流泪。
  但这……不是叶沂南想要的。
  叶林溪哭累了，就睡了。小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掉，任谁看都会心疼。
  叶沂南用热水打湿柔软的毛巾，轻轻给叶林溪拭擦，将脸上的泪痕全部拭擦干净，叶沂南看着睡着了的女孩子，无声叹气。
  已经不记得第几次叹息，也不记得多少次面对叶林溪无奈。
  良久，叶沂南将叶林溪抱起来，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像是看着稀世珍品一样，贪婪地看着叶林溪的侧脸。
  叶林溪很好看，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她的美是恬静的能让人安静下来的美，她无害，单纯，任最洁白的雪莲也不及她半分纯净。
  叶沂南怀念的是小时候，小时候的叶林溪总是乖巧的在他身边。他去哪，叶林溪就跟着去哪。
  那时候叶林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遇到高年级的学长，或者遇到害怕的事情，叶林溪就躲在叶沂南后面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反正小时候的叶林溪胆子特别小，谁的后面都不躲，就在叶沂南后面。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是鹿丞出现的时候！鹿丞不该出现，他们父子都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明明是鹿丞和鹿泽禹毁了他的家，凭什么又要把叶林溪带走？
  叶沂南的眼中闪过一阵凌厉之色，转瞬即逝。
  叶林溪醒来后叶沂南也在旁边，叶沂南就这样待到她睁开眼睛，让她醒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他。
  先是眼前有些迷茫，不过叶林溪很快反应过来，眼中全是戒备。
  叶沂南尽量无视掉叶林溪眼中的敌意，装作漫不经心。
  “醒了？饿不饿？”叶沂南揉着肿胀的眼睛，疲惫之色难以隐藏：“我下午有些事情需要后天回来，你有什么需要跟这里的任何人说都行。”
  “这两天我不在你就不要出门了，美国人手里会又配枪，外面不安全。”
  叶林溪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是不安全，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逃跑呢？
  叶林溪挺想笑的，但她不知道是嘲笑自己的无能，还是该嘲笑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想着要逃跑，总之太想笑了。
  “天气冷了，我让他们熬了粥，你起来喝一点暖暖胃。”
  “你什么时候走？”
  “马上。”叶沂南轻笑，像是在自嘲：“你想让我早点走吧？”
  “是。”叶林溪很坦然，目光里都是直白，她就是如此坦荡：“我不想看见你，如果你走了我应该会很高兴。”
  叶沂南心脏瞬间疼痛，那是难以地域的难过。
  他当然知道叶林溪说的是气他的话，这时候听叶林溪说话上心就是愚蠢。
  明知如此，他还是很生气，也忍不住失望。
  没有那天的意外，叶林溪不会知道这些事情，说不定还会像以前一样，只要鹿丞不在他们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后悔……
  这是叶沂南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他控制不了叶林溪的抵触。
  像叶沂南这样强大的人同时控制欲也极强，他们这类人喜欢把人和事物都掌控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一旦发生控制不了的事情，轻则克制，重则会有毁灭对对方的冲动。
  现在，叶沂南对叶林溪就是克制。
  看着叶林溪机械地吃完饭，叶沂南这才穿上衣服。
  “也许有一天我会如你所愿，你再也见不到我。也许未能如你所愿，你会每天见到。无论哪个样子，我都希望你可以坦然接受。”
  “不用为我活着而煎熬，也不需要你为我的死痛苦。”
  叶沂南回头对叶林溪一笑：“叶九，也许你不相信。我最害怕的不是死亡，是你的疏远。”
  叶林溪心脏抽搐的疼痛，她知道叶沂南跟她越来越远了。不只是距离，很多东西横在他们之间。道德，原则和底线……
  还有，国家大义！
  她是军|人的子女，她骨子里面的刚毅和军|人一样。从小耳濡目染爷爷的坚韧，所以她成为医生。
  其实她不是想要叶沂南去死，她甚至也知道就算叶沂南把用命来赎罪也抵不过他的罪行。她只是不知怎么办才好，没有办法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坦然面对。
  叶沂南走了，叶林溪怔怔看着前面。
  她不敢思考，也不去关注外面发生什么。她甚至不看电视，不看新闻。
  生怕铺天盖地都是缉拿叶沂南的新闻，她在害怕。
  “叶小姐，叶总临走前嘱咐你把水果吃了。”下人端着水果敲了两下门走进来：“叶总怕您吃不惯这里的食物，特意从美国空运过来的。”
  叶林溪的声音很轻，像是轻轻飘过去的一样：“放在那吧。”
  那个人没动，端着水果盘就站在那里。
  叶林溪察觉到旁边的那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仰起头有些不满看着她。
  “叶沂南有说要你盯着我全部吃完吗？”
  下人想了一下，摇头：“没有。”
  “那就放下，出去。”
  平时叶林溪的声音不会这么严肃，但现在非常烦躁。而且要有一个陌生人盯着她吃东西，光是想想，这就更烦躁。
  下人将水果盘放在那里，准备走。
  “好很好奇，你们呆在这里怎么和外界联系？”叶林溪望向窗外，声音平静下来，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接着道：“别担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下人犹豫一下，想着反正外面有保镖，叶林溪出不去：“我们隔一段时间会发放手机，会有两个保镖保管我们的手机。”
  “什么时候能用？”
  “一个星期可以跟家人通话一次，时间是半个小时。每周六可以用，明天就是周六。”
  在这里久了，叶林溪都已经忘记时间。
  明天是周六，那明天就是很好的机会，说不定可以和外界联系一下。哪怕只是听到鹿丞说句话，这都是好的。
  叶林溪点点头不再说话，下人关上门出去。
  她现在最好的机会是叶沂南不在的这段时间，能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做她什么也不知道。
  吃了两颗草莓，叶林溪从房间里出来。
  别墅里下人很多，但他们的声音都很轻，不会有人主动跟叶林溪说话，叶林溪也不是很想说话。
  唯一的声音大概就是碰到物品发出来那么一点点声音，在极其安静的环境里，什么声音都能无限放大。
  各司其职，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叶林溪的衣食起居照顾妥当。
  后面有个大花园，因为是冬天没有什么花，一片荒地，平时不会有人来。
  走到花园，这是叶林溪第一次看花园。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在角落里慌张地藏起来是很美东西。那个美国人见到她惶恐地收起手里的东西，但叶林溪一眼就知道是什么。
  对这个她不陌生，虽然没有接触过，但网上对这个的资料一点都不少。
  “叶沂南知道吗？”叶林溪歪头。
  “叶……叶小姐，我求求你别跟叶总说，我控制握不住我自己，我也不想吸，我控制不住。他要是知道我吸大|麻，一定会杀了我。”
  美国人攥着叶林溪的衣袖，涕泪河流：“我还有个小女儿，她没有我活不了。我我……我求求你……”
  如果是以前，叶林溪一定会同情。虽然吸食大|麻，但也到不了最无可恕的地步。
  但她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得了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间接把她软禁在这里的陌生人。
  叶林溪深吸一口气，甩掉抱着她腿的那个高大的美国人：“可以，我帮你保守秘密。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要，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美国人抹了把眼泪，站起来：“好，你说。”
  “我要你们发手机的时候借我五分钟，明天我会在这里等你。”叶林溪强调：“我只用五分钟，剩下的你自己用。”
  “这……”美国人脸上闪过一阵难色，被发现他会死的更惨：“这件事不好办，而且……”
  “我不需要你现在回答这个问题，你衡量一下利弊，然后告诉我答案。”
  叶林溪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慌了。她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答应，就算她不答应，也没打算把这个吸食大|麻的人告诉叶沂南。
  就像这个美国人说的，让叶沂南知道，一定会没命。
  她还没有讨厌这些人到要他们命的地步，谁都是拿钱办事，只是叶林溪讨厌在别墅的每一个人。
  其实在美国，吸食大|麻很普遍，不如国内禁的那么严。像香烟一样，都有瘾。
  况且，叶沂南就是毒|枭，又怎么有资格要别人别这么去做。
  美国人咬咬牙，下定决心：“成，我借你，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我想活命，我的女儿需要我。”
  叶林溪点点头，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看不出任何破绽。她从花园里出来，面无表情地回房间。
  回到房间里，大门一关，她捂着心口大喘气。
  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还有很多不知所措的情绪。她知道，明天是她最后的机会。
  能不能将信息传递出去，就在明天。
  叶林溪的心脏砰砰跳，她打开抽屉，拿出一瓶快吃完的药放进嘴里。最近吃治疗心脏的药品越来越频繁，可能已经到了极限。
  该来的，还是要来，谁都躲不掉啊。
  ……
  温佳露每天都站在刑|警大队门口，这让刑侦韫头疼不已。
  本身温佳露长得就好看，不少小警|察都上前搭话。最后因为温佳露经常来，已经成为他们刑|警大队的常客。
  甚至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同事过来劝刑侦韫，让他不要和女孩子一般见识。
  他又不能说什么，也没办法把温佳露赶走。只能无奈地点头，自己什么都没做。
  “小刑啊，门口的那个人又来了。你这是什么情况？这对警|察的影响可不好。”老局|长双手往后面一背：“这不符规矩，你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刑侦韫也知道很不妥，这几天都有意无意避开这件事：“顾队，我去处理。”
  “你好好处理，别让人家对我们有意见。就算要拒绝也温柔一点，我们可是人民警|察。”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
  老局|长也没在说什么，这帮孩子在他看来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干点儿蠢事都正常，谁年轻不干点蠢事儿呢！
  只是他们是警|察，有这个身份就要注意形象。
  刑侦韫也知道这样很不好，想到即将要面对温佳露他就想退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步子很慢。
  走到门口，温佳露的眼睛一亮。
  “我以为你不会见我，今天能见到你是意料之外，但我很开心。”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刑侦韫忽略掉眼前人的惊喜，故作冷硬：“你在这里已经给我们带来影响，不太好。”
  温佳露的神色暗下来两分：“我是来道歉的。”
  “如果是道歉，我已经原谅你了。”
  温佳露摇头，眼睛大大的，语气里全是笃定：“你怪我，我知道。”
  刑侦韫叹气，又无可奈何：“那你想怎样呢？你每天来已经给我们刑|警大队的形象造成一定伤害。而且完全你没有必要道歉，我们当初在一起都是一厢情愿。”
  “不来刑警大队，那我可以去你家找你吗？”
  “不可以。”金景轩从外面走过来直接打断刑侦韫的话：“哪有随随便便进陌生男人家里的？这样让刑侦韫的未婚妻怎么想！”
  “你……你有未婚妻了？”温佳露震惊，毫不掩饰她的情绪。
  刑侦韫咬咬牙点头：“是，所以不方便。”
  温佳露的眼中各色情绪来回变化，最后她低着个脑袋低沉道：“我……我知道了。”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都快哭出来了。
  刑侦韫咬着牙，忍着追上去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他就是这么没出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哭。
  是，他没出息，他还是喜欢温佳露。
  但他们不会在一起了，无论温佳露来多少次都不会。
  一个男人的尊严，是不会让一个女人把自己耍得团团转，尤其是欺骗感情这件事。很多时候，有很多种东西，都比感情重要。
  刑侦韫已经不想再回到过去，那段日子他只能靠喝酒麻痹自己的神经。
  金景轩刚把车停好就看到这一幕，这把他气的！他可没有刑侦韫那么好的脾气，还好言好语相劝。
  如果是有人敢这么耍他，他早就跟人打起来。管他是谁，先爽了再说。
  温佳露跑后，金景轩大叫道：“又来又来，阴魂不散。这女的脸皮比城墙都厚，服了。”
  刑侦韫皱眉，非常不喜欢金景轩这么说：“其实她也没做错什么，要是当时和我说清楚分手我也不会不同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怎么没有做错，错的都是她。”
  “她也是小，那时候她才刚刚二十岁，可能我提结婚吓到她了。”刑侦韫忍不住替温佳露辩解。
  “那把你的平板电脑拿出去卖钱怎么算？她缺钱吗？”
  刑侦韫沉默，知道自己说的话不成立。
  若是温佳露不想结婚，他也不会逼温佳露结婚。当时自己只是提了一下，想要告诉温佳露他有这个打算。
  要说缺钱，温佳露不缺钱。
  虽然她家里反对和一个警|察在一起断了她的经济来源，也不至于缺钱需要卖他的东西。
  “她当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想我知道，所以……”
  “你管得着吗你，你现在什么身份关心她？”金景轩白了刑侦韫一眼：“能不能看清现实？骗了就是骗了，哪怕是一点点还是骗了你。”
  刑侦韫抿嘴：“反正她已经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