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作者:
乔柚 更新:2023-03-30 07:01 字数:4342
楚栖悠悠转醒,逐渐消失的光影下,一个苍老的身影伴着一个灯笼,踉跄着朝他奔了过来,楚栖看着那灯笼,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小七
父皇,我在这里。
楚栖,楚栖啊
天子一下子跌坐在他面前,那双手颤抖着抬起来摸他的脸:楚栖,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嗯?
我楚栖看到了他身后的人,戴着面具的楚冀,少了一只耳朵的楚彦,还有神情复杂的楚镜以及来冷漠高傲的皇后,他不明所以:为什么,大家都来找我了?
他看向父皇:你来救我的么?
天子神情大恸,他抖了抖嘴唇,楚冀的声音犹如毒蛇一般爬入了耳中: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你刺伤神君将其囚禁之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所有人都在搜索你的下落,大家都知道你被神君赶出了神殿。
之前你将神君囚于山洞的事情也已经传开了,那日来的官兵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二人楚彦神情克制:皆在那里见到了神君。
楚栖。楚镜道:你真的渎神了么?
楚栖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缩了一下脑袋,小声道:我没有,我没做师父喜欢我的,师父他喜欢我的。
楚栖。天子开了口,他伸手按住楚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他再喜欢你,岂会容许你那样胡作非为?
我错了。楚栖重新抬眼,认真道:我知错了好不好?父皇,你救救我,我不能动了,我晒了一天,还受伤了,父皇
景帝脸上现出迟疑之色。
如今民怨四起,邺阳城骂声不绝,楚栖如果不交出去,整个皇室都要地动山摇了。皇后猝然被楚栖的眼神盯了一下,她像是被蛇咬了一口般浑身一颤,遂阴沉下脸,道:陛下,您想想三月屠宫,留着这样一条毒蛇在身边,您真的睡的安稳么?
楚栖忽然抓住了景帝的衣袖:父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我一次,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心软过,就这一次,我会去请求师父原谅的,他会原谅我的,父皇
天子玄衣披身,他的手从楚栖脑袋上滑下来,慢慢地,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脸。
他缓缓起身,楚栖两只手都跟了上去,他仰着脸,哀哀道:父皇,父皇,别把我交出去
小七。衣袖从他攥的发白的手指里抽出来,天子缓缓道:不会把你交出去父皇,亲自处置你。
楚栖不知道明澹究竟对他下了什么术法,他这会儿依旧浑身无力,他像小鸡崽子一样被从树下提了起来,被拖在地上带向前方。
冲天的火光将天幕照的亮如白昼。
他被拖着穿越黑暗,一路来到了那一片巨大而亮堂的祭坛。
父皇,父皇?他小猫一样地叫,瑟瑟发抖一般:今天就打一百鞭,好不好?我受伤了,我怕会死。
天子脚下僵滞了一瞬,缓慢而艰难地,往前走去。
二皇兄。
楚镜含泪朝他看过来。
我这里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他示意对方往自己腹部看:不然打我一百五十鞭好了,再多真的会死的。
楚镜看了一眼他拖在地上的双腿,他似乎在努力地想直立,但虚弱的身体明显不可能跟上架着他的官兵,绝大部分时间脚面都在地上擦着,鞋子掉了,脚尖磨出了血迹。
楚镜忽然伸手拨开官兵,道:我来。
他的手刚刚搭上楚栖的腰,楚栖就陡然朝他怀里扑了过来,他吃力地攀着楚镜的身体,道:谢谢二哥哥。
前方忽然传来天子沉沉的声音: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母妃和妹妹想想,现在跟他搭边儿,是想找死吗?
楚镜僵了僵。
楚栖艰难地搭着他的身体,腰间手松开又收紧,楚镜轻轻咬了咬牙,蓦然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抱住。
下一秒,楚栖却忽然重重地将他推了开。
楚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他看向浑身紧绷的兄长,下意识道:其实还好,也没有很疼。
他垂下睫毛,再次被拖向前方,细细地说:二哥哥,我记得你的好。
他从黑暗中来到光明处,放眼望去,四周闹哄哄的挤着人。
找回来了!
灾星回来了!
烧死他!不知何人喊了一嗓子,楚栖陡然一阵耳朵嗡鸣。
他被拖上邢台,耳朵里嗡嗡的一个字都听不到,有人捆住了他的双手与双脚,邢台下面堆满了干柴。
他看到天子张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目光缓缓缠上四周光明之中的每一张脸,接着火把的光,将每个人都记在了心中。
他看到天子开始讲话,因为听不到声音,他只能分辨出一些口型,似乎在说,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寥寥几句不合适宜的声音冒了出来。
真要烧啊?没必要吧?
他跟着声音去看主人,看到了一个圆脸的姑娘,四目相对,姑娘陡然缩了一下脖子,周围有人骂道:你还替他说话,小心他化成厉鬼来找你亲近!
楚栖便明白了,他从黑暗中,来到了别人的光明里,这个光明,是要以烧死他为前提的。
他扬了扬嘴角。
他笑什么?
你还笑!
一颗白菜砸在了他太阳穴上。
立刻有官兵前去制止。
天子发表完了他的感言,扭脸来看楚栖,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啊楚栖歪了歪头,眼神出现了病态的偏执,看谁都直勾勾的:我其实是无辜的,刺伤师父的人不是我,你们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如果真的把我烧死那才是噩梦的开始呢。
他是说会来报复么?
那就来啊!
别跟他废话!烧死他!
天子动容,小七
父皇。楚栖眼中浮现了虚伪的水光:我害怕,我好害怕,你能不能放了我?救救我吧,父皇,父皇救救我呜呜我害怕,不要烧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陛下。皇后再次开口:这般穷凶极恶、疯癫狂妄之子,若不尽快除之,只怕夜长梦多。
天子接过了递来的火把。周围的呼声陡然更高了一些,嚷着要烧死楚栖的声音不绝于耳。
楚栖看着他手里的火光,条件反射地又动了一下,他依旧无力,但神情已经出现了克制的怨毒:父皇,别烧我,我怕,我怕疼
天子的手抖了抖,忽一寒目,抬手将火把扔在了干柴之上。
火势轰然而起。
他背过了身,紧紧捏住了手指。
神殿内,青水终于把所有可能关押楚栖的地方都找遍了,天擦黑,青水重新回到了四季小筑。
神君静坐着调息,重新感受灵力在经脉奔腾的感觉,无妄伴在他身侧助他修复灵穴。
见他回来,神君随口问: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丢了一些记忆。
他挠了挠头,神君则眉头一跳,张开了眼睛。
他忽然自榻上起身,挥手驱散空中迷雾,隔着悬崖,前方火光滔天,一片橘红。
无妄一脸愕然:似乎是祭坛的方向,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火星飞溅,灰烬四散。
楚栖低头看向脚下四周,渐渐被熥的口干舌燥:好热,热
火势汹涌,火舌疯狂地向内卷来,一下子点着了他的衣服。
楚栖睫毛抖了抖,眼睁睁看着火从衣服下摆冲了上来,他当即惊叫了一声:烫!好烫!父皇!好烫啊,好烫!!
皮肤灼痛,被捆在木架上的楚栖徒劳地扭动挣扎。
周围响起一阵山呼海啸的叫好。
去死吧!
烧的好!!!
灾星一死,咱们又可以过好日子咯!!
那烫,很快变成了疼,楚栖挣扎着想要翻身,却依旧被死死绑在上面。
神君飞奔着冲出了小筑,隔着云雾翻滚的悬崖,便清楚地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之声,犹如在举行着什么盛大的欢庆典礼,带着浓郁的畅快与悠然。
无妄也急急跟在他身侧,侧耳去听,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他话音未落,忽闻那欢呼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青水忽然浑身一软,下一刻,神君已经一跃而起,凌空飞去。
无妄也是脸色大变:那是,什么声音
后方急急奔出一个人,张子无嘶声道:是楚栖,楚栖在叫!
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啊啊!
楚栖素来是会忍疼的,可这一刻,他实在是疼疯了。
不只是□□,仿佛灵魂也在被烧灼着,一寸寸的被焚为灰烬。
他像是火中的厉鬼,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滔天黑气自火中升腾而起,漆黑的眸子里布满了疯癫的杀意。
他恶毒地诅咒着,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怨灵,阴森可怖:你们都要死,全都要死!!!
冥顽不灵。皇后沈着脸,一把夺过身旁官兵手中的火把,直接朝他身上扔了过去。
火把在空中豁然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掀了回来,呼啸而至,正好落在皇后的发上。
她当即尖叫了一声,长发直接卷起,烧出糊味,头冠落在地上,好在燃烧面积不大,很快扑灭。
她抬眼看去。
白衣神君眸色阴郁,素来清雅无暇的衣袍尽显肃杀,凛冽如寒冬乍至。
周围寂寂无声。
于是那火焰尽熄的邢台之上,疼到不断抽气的少年,便分外显眼。
白靴落在漆黑的邢台上。
高大的神明挡在了遍体鳞伤的少年面前。
手腕上被烧了半天的绳子蓦然崩断,楚栖浑身疼痛不堪,狼狈地朝前扑来。
白靴朝他迈来,一只手稳稳接住了他的身体。
分明是那温暖而熟悉的怀抱,楚栖却在与他接触的时候,疼的痛叫了一声。
撑在神君衣服上的手猝然弹起,留下一块粘掉的皮肉。
神君瞬间蹲下了身子,任由白袍铺开在脚下黢黑的灰烬里。
楚栖跪在他面前,双手无助安放地支棱着,浑身抖个不停。
他低低地喊:阿娘,阿娘,阿娘
是师父。
师父,不要小七了。
白袍忽然落下一滴水渍,神君伸手,虚虚托着他烧伤的手,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要的。
怎样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费眼睛,头疼,就一更了先。
推个火葬场预收,不出意外下本开:《偏执受想开了》专栏可见
云清辞是个管家夫,管的男人是当朝天子,管的家是一个国家。
他偏执,强势,善妒,仗着父亲权倾朝野强行嫁做了天子的男后,手腕毒辣横行后宫,天子十年如一日只能宿在他的寝宫。直到有一天,天子抄了他的家,将他打入冷宫,父兄全部流放。
大势已去,云清辞才知道他卧薪尝胆十六年,一直都在等从自己手底下解放的这一刻。
一朝重生,云清辞回到了他耀武扬威的起点,和天子大婚的那一天。
他不再逼迫天子同寝,不再仗责勾引天子的宫女,不再天子一有时间就黏糊糊贴上去,不再嘘寒问暖,不再主动讨好,不再辅助国事,也不再亲手给他煲汤做衣
还寻了个良机,双膝下跪,声讨自己年少不经事胁迫天子娶自己的罪责,末了磕头:臣罪无可恕,请陛下休书一封,此后天高水长,再不敢叨扰陛下。
结果,天子自己赶走了勾引的宫女,主动派人来求他做汤,一本正经地在他面前穿破掉的衣服,黑着脸拒绝了他赐休书的请求,半夜偷偷摸进了他的寝宫,逐渐表现出克制的摆尾求宠状态
云清辞:原来陛下也重生了。
天子:嗯,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对不起,这一世我想好好爱自己。
想开了受x从头开始学爱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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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楚栖没想过他会来。
在他的想象中, 阿娘死而复生,都比神君会来的几率要大。
他太疼了,烧伤的疼根本不同于其他的疼, 甚至大过挖眼睛,那个疼不是一瞬间的, 而是不停地,不断地, 随着时间的增加, 疼痛也在频繁地增加。
在能力不敌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想要落荒而逃,但这一次, 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被火燎伤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嘶喊着疼痛, 叫他只能无能地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