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已经……不行了……】
  【不行，绝不能让它们进去！】
  【好疼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
  【妈妈……妈妈啊——】
  脑海中不断涌入或愤怒或绝望的声音，千万股复杂的情绪在此刻通过少女的精神网络交织在了一起。艾瑞瑞立在星空巨虫的头顶，身上的浅色长袍飘悬着，脸上的表情冰冷的像一块面具。
  她慢慢收紧了五指，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奇怪的窒息感伴着细碎的疼痛一股一股地涌了上来。
  而此时，少女背后那一片漆黑之中，忽然开始亮起了无数血色的红点，仿佛是一群从暗黑深渊中爬出来的生物，那一双双兽性的竖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吼——”
  沃伦巨大的口器忽然张开，一声暴躁又震撼的怒吼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冰冷黏腻的触角发出宣战的信号，无形的精神力波动冲击着另一个虫族种群的精神力网络,仿佛一头凶兽向另一头凶兽龇开了挑衅的利牙。
  “那是什么！”
  “援军！虫族的援军——”
  看到突然逼近的虫族大军，每一个人类都被推入了冰冷的绝望沼泽之中，溺毙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了心脏上。
  特莱利看到那一点模糊的白色身影，双眼猛地睁大，这一瞬间的惊诧甚至让他失声喊了出来“那是——”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被另一抹刺眼的血红夺走了所有的视线。
  那一对巨大红色骨翅在整个黑色的战场上格外醒目，就像一团在无尽地狱中冷冷燃烧的焰火。漆黑的长尾在身后难耐地甩动着，金属质地的表面倒映出整个战场不断亮起的炮光，闪闪烁烁。
  奥利克文那双赤红的竖瞳此刻已经全然暗了下来，修长的五指开始扭曲生长，变成了狰狞的利爪模样，而同时，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在这一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虫甲，一直没入脖颈。
  自从当年整个星盟的反攻大军被这位强大的虫族首领直接全线击溃之后，奥利克文这个名字就钉在了星盟威胁排行榜上第一位。
  对于没有见过王虫的新一代来说，奥利克文这个名字就是这片星域中最恐怖的噩梦。而现在，这位传说级别的虫族首领第一次真正地出现在人类的面前。
  “红色的……”
  人类军队内部的通讯系统在经历过几秒诡异的安静之后，便像沸水一样地炸开了。就好像看见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天敌，刺骨的寒意和悚然瞬间顺着脊髓窜上脑海。
  “不会错……是那个虫族首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奥……奥……”
  “快！转换攻击目标，立刻击中火力——”
  若是奥利克文出手，那么他们整个军队都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只能称现在他还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抢占先机，或者说，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
  【把人撤回来，就现在。】
  少女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无论什么情况，她好像永远都是这般的冷静和理智。多年的战斗习惯和默契让特莱利在听到的瞬间就下达了命令。
  按下指令那一瞬，男人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立刻抬眼在混乱的战场中去寻找少女的身影，“队长？！”
  不出意料的，他在那只巨大而恐怖的星空巨虫的头顶上看见了那一抹纤细的白色。而她的旁边站着的，是一只成年的银发王虫。
  显示屏上出现了少女冷淡的面容，特莱利怔怔地看着艾瑞瑞，眼底忽然有些湿润，她原本短短的黑色碎发现在都已经变长了，在一片混乱又暗黑的战场中，在无数涌动的机甲和虫族之间，屏幕中的少女精准地看向了特莱利的位置，她没有说话，但是冷淡的声音却毫无障碍地在男人的大脑中清晰。
  【全员回防地面，等我命令，先修复防御层。】
  特莱利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瞬间的嘴唇，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甚至是想要问问她为什么会跟王虫站在一起，但是万千疑问和话语，在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字。
  “是！”
  下达撤退命令几十秒后，莉维娅军团所有的士兵动作猝然一顿，不过它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伽希利亚的军团就宛如巨大的洪流一般，狰狞咆哮，下一秒便生生冲入了它们的军队之中。
  就像微起波澜的河流表面突然坠下了千丈瀑布，无数虫族士兵的肢体和血肉像炸起的水花一样炸开。这时候，奥利克文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刚才对准他的那颗防御卫星，然后才微微伸展了一下骨翅。
  下一秒，虫族首领便化作了一线赤红，仿佛流星一般直直坠落到战场中央。
  “艾力你在发什么神！”
  一声暴呵宛如炮弹一般炸响耳边。
  坐在防御卫星主控台的狙击员猛地回过神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金属面倒映出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他费力地捏了捏发软的指尖，【明明……对方只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而已。】“艾力！”
  “立刻回防地面，执行命令！”
  “哦……哦……是！”
  而此时此刻，红叶半张脸靠在少年的肩上，她呆呆望着地面仅剩下的半截长辫，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震惊到空白的状态。甚至，她在这一秒竟然还生出了做梦一般的幻觉。
  这是红叶第一次被人如此靠近都没有任何反应，她甚至还下意识揪着少年的衣角。那半截的长辫像是被最精锐的机械切割下来的一般，精确到了极致。
  几秒前，在那锐利的虫刃即将刺入红叶眼瞳的瞬间，亚默尔突然闪现到了两者中间，黑色的空间裂缝也在那一刻伴随着少年的身影出现。
  就像是另一个次元的窥伺，无尽的黑暗在眨眼间就将那个强到恐怖的虫族首领吞噬殆尽，对方连惊讶的情绪都没有来得及出现，甚至连那双兽性的竖瞳都还依旧沉浸在征服和杀戮的快/感之中。但现在，却唯独四周残破的废墟和那半截的长辫还能证明那只虫族的存在。
  【这就是……空间异能。】
  一直以来，红叶只会把亚默尔当做一个方便的搬运机器，瞬移虽然在战斗中极具优势，不过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并非难以破解，但是在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了这种能力的恐怖。
  更何况，空间的法则掌控在一个人类的手中，这本身就是一个极端恐怖的事情。
  若是后期成长到瑞艾沃尔，或者红叶自己那样强大的异能程度的话，直接将方圆百米的空间全部吞噬都会是一件轻易而简单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少年迟早会成为超越瑞艾沃尔的存在。
  因为无论多么强大的对手，总会有两个永远无法战胜的东西。第一个是时间，第二个，就是空间。
  而后者，就掌控在一个人类少年的手中。
  仅仅只是这样浅薄地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时候亚默尔松开了揽在红叶腰上的手，随手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少年冷淡的墨瞳此时此刻和艾瑞瑞几乎重叠了起来，人类永远只会在逆境中激发更多的潜力，亚默尔从小被艾瑞瑞保护得太好了，即便后来她不在他身边，亚默尔也依旧被红星当做宝贝似的养着。
  那么多异能者，只有他一个可以去克里修顿上学，可以拥有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红星的底线。
  这所有的一切特权都是他的姐姐用整个人生向红星换取来的。那天遇见特莱利的时候，他跟亚默尔说，当初少女在剥离精神体之前，和破晓做了交换。
  艾瑞瑞说，她的弟弟要拥有正常少年应该拥有的一切——学校，朋友，老师，成长。
  直到得知所有的那一刻，亚默尔才真正地长大。
  这时候，少年侧过脸瞥了一眼地上那半截长辫，那张清隽的脸上流露出异常冷酷的神色来。这一刻的亚默尔简直和当初那个冲动又稚嫩的少年判若两人。
  ——仿佛另一个新生的瑞艾沃尔。
  他低头看向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红叶，少年清冷好听的声音染上了几分血腥味，他问“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大战进行时~
  以及我以为我考完就闲了，然而我竟然还要留校做实验。orz
  第146章
  【特莱利，男，擅长机甲，军队统领，可信任。】在抵达战场见到特莱利的那一瞬间，艾瑞瑞的脑海中就自然出现了这样的字体来。
  【队长么……】
  想到刚才那个男人对她熟悉的称呼，艾瑞瑞垂下了眸子，看来她真的在人类中拥有不低的身份。一直到现在，艾瑞瑞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出于一种诡异的本能。
  就像有谁在脑子里对她说——必须回去。
  她怔怔地看着那颗漂亮的蓝色小星球，内心奇怪地泛出了几分酸涩来。目光落到那处破开的防御层漏洞上，少女下意识攥紧了五指,那双浓墨般的眼瞳沉沉一点，仿佛无尽深渊之下那一抹最阴暗的黑色。
  ——她绝不会让任何种族染指它。
  哪怕是伽希利亚手下作为支援的那支虫族军队也不行。
  所有的……所有的侵略者，她都会一个不留地驱逐出去！
  “艾瑞瑞，”
  银发王虫低头轻轻地用触角碰了碰少女，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女身上的变化，不过说不出来具体，比起平时那种可爱又无害的感觉，王虫虫更喜欢这时候她身上那种染着暴戾的气息。
  ——这是战斗和征服的前兆。
  虫族爱慕强者，王虫也不例外。这时候，伽西西开始有些兴奋了，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了些，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少女脆弱柔软的身体中藏着的那股汹涌尖啸的力量。
  就像冰冻层下面汩汩涌动的熔岩。
  “伽西西。”
  虽然口中轻声唤着银发王虫的名字，不过此刻少女的目光没有离开那颗蓝色的星球。她微微歪头，很是自然又亲昵地蹭了蹭王虫虫的侧脸，“地面上的事，你不要插手。”
  “好。”
  虫族对战斗很执着，它们渴望征服，渴望激烈战斗时血肉的碰撞，因此，在正常的战斗对决中，即便是最亲密的伴侣，一般也不会插手对方的战斗。
  既然她已经开口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王虫虫自然也不会拒绝。虽然莉维娅很强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奇怪地反感和对方的战斗。
  那种看向所有物的眼神让王虫虫极度厌恶。
  银发王虫很喜欢这样亲昵的互动，少女的皮肤极其细腻柔软，他甚至被蹭的微微眯起了眼，这副模样就像一只被挠到了下巴的猫咪。
  只不过，用这样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浓浓的血腥味。
  “地表之外的那些，不会有一个活着离开。”
  虫族间的宣战，必然只会是你死我活。他知道可能将莉维娅的军队驱逐出来对艾瑞瑞来说并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只不过，仅凭目前他的了解艾瑞瑞若是想要杀掉一只王族，就不可能了。因此，最后的一切将会由王虫虫亲自来处理。
  听完这句话，艾瑞瑞忽然轻笑了一声，她低低地夸道，“啊……不愧是伽西西。”
  不同于往日那般兴奋又崇拜的口吻，少女此刻的语气只是一点点的叹谓。叹谓他的强大，也在悲哀于人类的弱小。
  说话间，沃伦已经靠近了地球外缘。
  而于此同时，地面上的各大城市依旧没有完成平民的疏散和避难工作，但是之前从防御层漏洞中钻入进来的低级虫族已经开始肆虐。
  无辜的民众尖叫哭喊着四处奔逃，往日威风凛凛的城防军在无穷无尽的虫族军队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坚固炫酷的机甲在短短几秒间就沦为了虫族口器中的嚼碎的渣滓。
  更糟糕的是，愈来愈多的智慧虫族出现在了重要的城市群中，莉维娅一出现，海域战场的形势就开始一边倒。洛伊达知道，他们这些人正面跟王虫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还是海族的大长老，必须为族人考虑。因此，在他潜入深海的时候，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所有的因素加在一起，地表的战况便瞬间恶化了。
  繁华的城区中，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呼救和哭叫。连巨大的爆炸声和虫族恐怖的嘶鸣都难以掩盖。无数人群拥挤推搡，本能地尖叫奔逃着，纷纷往防御力更强的中心城区跑去。
  外层的防线已经全线崩溃，他们甚至能够看到不远处那些黑色的虫甲和高空中疾行的智慧虫族。恐怖像瘟疫一样在整个地球蔓延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