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付！”孙少杰吓了一跳，跳下车过来看他，“你是昨儿喝大了？”
  付恒一吐得昏天暗地，根本顾不上搭理他，孙少杰回车上拿了瓶矿泉水，付恒一吐得差不多了，扶着行道树挪了个窝，喝了水漱口，又洗了一把脸，这才缓过点儿来。
  “行不行啊你。”孙少杰给他拍背。
  付恒一摇摇手，哑着声音说，“没事儿，晕车。”
  晕车？孙少杰想我开车没那么差吧。
  “那你，不上去看看？”孙少杰往上望了望。
  付恒一抬起头，除了茂密的树木和匆匆的行人，什么也看不见，他出神了一阵，垂下头来，就势坐在路牙子上，孙少杰也坐下来。
  “还没问你现在什么情况呢？”孙少杰偏头看他，“你不是说跟着炎炎两口子逛去了吗？怎么带着丢丢回来了？”
  付恒一大概说了一下情况，“抱歉啊，孙总，公车借给他俩了。”
  孙少杰嗤笑一声，“滚吧你，装蒜！什么公车不公车的，给你你就开着。咱也得有排面儿啊！”
  “那你这回把她带回来，下一步怎么打算的？我说你也是够了，耗着人家姑娘这么久，我都看不过去了。”
  “不知道。”付恒一摸了摸领子处的平安扣，真的不知道。
  “你想当渣男啊，又不想负责任，又不想放人走，怎么那么墨迹呢。”孙少杰知道这个平安扣，他直接捞出来搁手里拽了拽，“我就没明白这么多年你到底是纠结啥呢？你说你平时也挺爽快的人，怎么这事儿上就这么急人，问你要不就是不说，要不就是不知道！”
  付恒一拍掉他的手，把平安扣重新塞回领子里，对着天空转了转脖子，“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儿？”
  “嗯？”孙少杰顿了顿，“后悔？”
  他嘶嘶呵呵了半天，“入错行算不算？”
  付恒一似笑非笑的呵了一下，“我还以为孙总挺热爱装修行业呢。”
  “混口饭呗，谁想到他奶奶的这么累人，你看看，我这脑袋顶都有白头发了。”孙少杰说着把头伸过来给付恒一看。
  付恒一屈着食指给他敲了一下，“你那是少白头，上大学就有，少胡扯！”
  孙少杰捂着被敲的头缩回去，“以前没有这么多，你还不信，我马上就30了，唉，想想真快啊！”
  是啊，真快！付恒一品味着，初次见到冉雨濛，已经是20年前了，居然这么久了。
  “那你呢，有什么后悔的？后悔几年前没把丢丢了留下？没事儿啊，现在也来得及，人家不是还是跟着你回来了吗？我跟你说小付，能遇到个死心塌地对你的人不容易，更何况你也喜欢她。”
  付恒一揉了揉胃，吐空了挺难受的，“那要是，我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估计会恨我。这种的呢？”
  孙少杰侧身仔细端详了一下付恒一，感觉他好像不是开玩笑，试探着问，“这么严重？你该不会是，跟别人有了私生子吧？”
  付恒一扯了一边嘴角，“唉，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啊！”
  孙少杰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啊，你不会干那种没谱的事儿啊。不过如果真有你说的那种事儿，你最好还是尽早交代，拖得越久伤害越大。听哥的，我是过来人，女人啊，不管大小，心眼儿都特别小，记仇！就我家那个小的，我就尝了一口她的果蔬泥，后来都不准我碰！嘿嘿，小东西！”
  说起女儿，孙少杰就满眼星星。
  “我特羡慕你。”付恒一由衷地说。
  孙少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羡慕呀，那你就行动啊，老婆孩子热炕头，特别美！”
  正说着，冉雨濛出来了，孙少杰用脚踢了踢付恒一，“赶紧起来，出来了。”
  付恒一闻言站起来，“别跟她说我刚吐了。”
  孙少杰了然，保持优质形象嘛，我懂！
  冉雨濛正在接电话，对方不知说什么，她眉头微微皱着，用眼神跟付恒一和孙少杰打招呼，三个人上了车返回。
  “我也没有经验呀姐姐，你别哭了。”冉雨濛还在说，“这事儿你就跟孩子他爹商量就行了，我怎么出主意呢？你俩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孙少杰看了看后视镜，正好对上付恒一的目光。
  挂了电话，孙少杰问，“谁啊？”
  “同学，”冉雨濛稍微转头向后，跟付恒一说，“李杭。”
  付恒一点点头，冉雨濛接着说，“她怀孕了，宁伟不想要，我也走的急，没跟她打招呼。”
  付恒一不自然地哼了一声，想起自己误会冉雨濛的事儿，浑身不自在。
  “哟，那这哥们儿不地道了啊，怎么能这么干呢？”孙少杰不知道情况，瞎打抱不平。
  “也不是，意外怀孕，我同学前面还生病感冒过，吃药打针什么的，她男朋友也是担心孩子会不好。”
  “奥。”
  付恒一应着她这句生病感冒，很及时的打了三个喷嚏，冉雨濛从包里抽了纸给递给他，“你也感冒了？”
  付恒一擦着鼻子摇头。
  孙少杰抬眼扫了一下后视镜，充满同情地说，“没人管的单身狗，真可怜。妹妹，你看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整天冰锅冷灶的，宁愿呆在办公室也不愿意回家，也是啊，家里连个出气儿的都没有，回去也是面壁。”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看冉雨濛的反应。付恒一也不由自主地放慢呼吸，佯装看窗外，等着冉雨濛接什么话。
  冉雨濛睁大眼睛，“孙哥，你太不够意思了！”
  “啊？”
  “你看你，只管着自己，都不管管付恒一，你就忍心看着他一个人这么可怜兮兮的。”
  “这你冤枉我了妹子，你岳悦姐给他说对象都说了一箩筐，长的扁的，方的圆的，他统统看不上，我们也没辙啊！”
  冉雨濛看看孙少杰又看看付恒一，慢悠悠地说，“这样啊，那是挺难的。那孙哥你看，我这样的，他能看上吗？”
  孙少杰忍不住在心里给冉雨濛点了赞，这妹子真是不错，比付恒一这小子强多了，人家喜欢就明说，从来不藏着掖着。
  “这我看不算呀，你得问当事人。”孙少杰故意大声说，“后面那个当事人，问你那！”
  当事人半张脸都转向窗外，摆出一副春色宜人，要好好欣赏的姿态，才不理你们这些闲人的浑话。
  “什么？”可惜声音出卖了他，有点儿飘。
  “我是问你，你”孙少杰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更加大声的说。
  付恒一的电话轰轰烈烈的响起来，他从没有觉得他的铃声如此动听过。他妈打来的，他啧了一声，不知道现在是接他妈电话和回答孙少杰的问题那个更难对付。
  毕竟他妈隔着电话线总不会爬出来，冉雨濛可真是活生生在眼前，两弊相衡择其轻，他还是压低声音接了电话。
  “亲爱的妈妈。”付恒一直觉他妈找他没好事儿。
  “你回来了？”
  “嗯，跟少杰约好了要去苏老师那儿。”
  “晚上有事儿没，没事儿回来吃饭吧。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从来不主动找我，你心里还有我和你爸吗？”
  就算他声音再低，车里这么小的空间，冉雨濛还是听出来是谁，她看着前方，听见付恒一说，“回来回来，那什么，濛濛也回来了，我带她一起吧。”
  冉雨濛耳朵支棱起来了，她看不到付恒一的表情，只知道他停了好一会儿，说了一句，“回来再说吧。”就挂了电话。
  冉雨濛问，“大姨？”
  付恒一点点头，“她说她下午也过来给小姨和姥姥扫墓，早知道跟你一起来了。”
  冉雨濛不是没想到刘静会来，她年年都来的。可是冉雨濛不愿意跟别人一起来看妈妈和姥姥，她有很多体己话，只能自己说给她们听。
  付恒一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刘静确实是说了要来扫墓，不过刚才在电话里，她很焦躁，问他是不是也去了。
  “都多少年了，你赔她还没赔够？”刘静挂电话前的话语还在他脑海里萦绕，他感到头疼，不仅仅精神上，生理上也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