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恒一的手机滋啦啦的响起来，他恨不得把电话连同打电话的人一脚踹飞。
  靳楠来的电话，不紧不慢的告诉他，锅里还有一些海鲜粥，放进冰箱里盖上保鲜膜，明早热热还能吃。然后又煞有介事的端着医生的口吻，嘱咐他注意休息，不要想太多，看看书看看电影，转移注意力，多跟朋友聊天。
  付恒一想挂电话就是挂不掉，冉雨濛慢腾腾的在玄关换了鞋子，听见说厨房还有海鲜粥，给盛了出来，放进冰箱，把锅碗都刷了。
  看见付恒一还举着电话，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大有煲电话粥的架势。
  冉雨濛知道是靳楠的电话，她甩着一双手，水珠都甩在付恒一的脸上。付恒一躲了一下抓住她一只手，用口型说，“别闹！”
  她另一只湿淋淋的手，直接抹在了付恒一的t恤上，付恒一装作生气的样子，歪头夹住手机，把她两只手都抓住。
  劲儿用的稍微大了一点儿，冉雨濛哼唧了一声。
  靳楠在车里抽完了一支烟，听着电话里两个人打闹的声音，他一时间有些出神。
  电话里没了声音，付恒一给冉雨濛嘘了一下，“楠哥？”
  靳楠回过神来，听筒里传来他懒懒的笑声，“卷毛毛，我以专业的精神奉劝你，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太适合剧烈运动。”
  付恒一被冉雨濛搔痒，嗤笑出声，手机掉在地上，他呸了一声，“滚蛋吧你，一个拔牙的，还装什么？”
  他伸手去挂掉手机，抬头就看见冉雨濛想跑，一把把她捞了回来，“叫你挠我，往哪儿跑！”
  冉雨濛知道跑不了，干脆乖乖束手就擒，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嘴里说着，“我错了我错了，哥哥饶了我，靳医生说你不能剧烈运动，我都听到了，你可不能报复我！”
  付恒一的手都准备伸向冉雨濛的腰间了，愣是被她那句不能剧烈运动气到内伤，干咳了一阵，冉雨濛拿了水给他，拍着他的后背无限温柔地问，“怎么样啊，还是不舒服吗？那早点儿睡吧。”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好好的气氛都被那杀千刀的靳楠给破坏了。
  冉雨濛还给他量了体温，盖好被子。
  付恒一刚想说这么晚你回去小心一点儿，冉雨濛就拉开了他的衣柜。
  “你干嘛？”付恒一赶紧坐了起来。
  “睡觉啊！”
  “你，”
  “我的睡衣呢？你给我买的那个，我没带走啊。”冉雨濛弯腰在衣柜里找，在抽屉里找到了。
  她拿着睡衣对付恒一说，“这么晚了，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去吧。”
  付恒一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已经去卫生间换衣服了。
  他顿时紧张起来，想了很多种让她回去的理由，甚至想到自己送她回去。但是那些想法只在他脑海中闪过，等冉雨濛换好衣服进来，他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都没动。
  看着她从床的另一侧掀起被角爬上来。他回过头去躺下，全身都僵硬了。
  冉雨濛其实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如果他拒绝的强烈，那她就回去，没想到他居然躺下了，而且一句话都没说。
  她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儿，心想付恒一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没什么精神跟她抗衡，她不由地抬手敷上他的额头试试温度。
  付恒一一直惊醒的体察这冉雨濛的动作，感觉到她慢慢靠近他，他呼吸都停止了，等他感觉到了她软软凉凉的小手，愣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付恒一，”她轻轻地问，“你还难受吗？还发烧吗？”
  “没有。”付恒一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声。
  “我看你都不吭声，你要是难受就叫我。睡吧。”她收回了手躺下，轻轻靠着他的后背，一条胳膊搭在他手臂上拍了几下，然后，从臂弯下穿过来，落在他的腰间。
  这下付恒一很难受了，很烧了。
  他甚至不知道以前的十几年，他是怎么做到只把她当做妹妹，怎么控制自己的。
  就在他快要人道毁灭的时候，冉雨濛呓语般地说，“一一哥哥，给我讲个故事吧。”
  她刚住进他家的一段时间，经常做噩梦，妹妹夜半惊醒哭泣，付盛炎都要被吵醒，大声表达不满，然后全家人都被吵醒，刘静只好哄着付盛炎跟她睡。
  每每此时，付恒一都会坐在冉雨濛床头，给她讲故事，直到她挂着泪痕睡着。
  他拍着她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开始给她讲故事。没过多久，就感觉到了她绵长均匀的呼吸。
  付恒一试着动了动，冉雨濛没动静儿。
  这丫头，还真能睡着。
  他缓慢的转过身子，冉雨濛好像突然被惊醒，付恒一摸摸她的头，“睡吧睡吧。”
  说罢她又睡过去，付恒一不敢乱动了。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鼻翼，都这么大了，脸上还有些未消退的婴儿肥，被枕头压住，脸颊感觉肉乎乎的。付恒一想伸手捏，又怕弄醒她，只好作罢。
  他虚虚实实的，没有睡踏实，梦境和很混乱。夜半突然惊醒，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实际上，是被冉雨濛嘤嘤的啜泣弄醒的。
  付恒一定了定神，摸出手机点亮，看到把脸深深埋在被角里，眼角真的挂着泪珠。付恒一轻轻唤她，她像是被梦魇拖住，直到付恒一提高了声音，她才被叫醒。
  “丢丢，做噩梦了？”付恒一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冉雨濛还在混沌中，喃喃低语，“妈妈。”
  付恒一霎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机械的重复，“妈妈？”
  冉雨濛确已经开始醒转，盯着付恒一看了几秒，“一一哥哥。”
  付恒一咽了咽口水，“你做噩梦了。”
  冉雨濛鼻子一酸，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付恒一的脖子，“真的是你，这不是梦吧。”
  他听她说话带着哭腔，一颗心也跟着楸紧，任由她抱着，用手安抚她的后背，“不是梦，是我，宝贝，是我。”
  冉雨濛就这哭着哭着，又开始笑。付恒一感觉她把眼泪鼻涕都抹了自己一脖子，她的胳膊松了点儿劲儿，付恒一慢慢脱身，打开床头灯，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你看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哭着哭着就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两只眼睛放大炮。”付恒一给她擦眼泪，她像个听话的孩子配合他。躺下，盖好被子。
  付恒一翻身要下床，冉雨濛拉住他，“你去哪儿？”
  “我去洗洗，你哭了我一身鼻涕，抱得我满身都是汗。”
  冉雨濛抽抽鼻子放开他。
  听着卫生间里他开着水龙头的声音，她摸了摸他的枕头，上面还有他的温度。
  这真的不是梦啊。
  付恒一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冉雨濛滚到他刚才躺的那边儿去了。
  “付恒一，”冉雨濛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开空调吧，我要抱着你睡。”
  付恒一哭笑不得，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形抱枕。冉雨濛抱着他也不老实，一会儿抬头看看他，一会儿趴在他胸口听心跳。
  “别折腾了，再折腾天亮了。”付恒一终于忍不了，把她那颗到处乱拱的脑袋用胳膊圈住。
  “付恒一。”
  “又干嘛？”
  “我好高兴啊！”
  “你高兴啥？”
  “我喜欢你，我觉得真好。”
  付恒一听着从他自己的胸口传来的她的声音，配合着自己的心跳，闷闷地问，“我有那么好吗？”
  “恩。”
  “那我要是没那么好呢？”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好不好，喜欢你，让我觉得真好。”冉雨濛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渐渐陷入睡前的迷糊，“能喜欢你，我一直都觉得特别好，在我的生命里，第一次喜欢的人，和永远喜欢的人，都是你。我难过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漂亮的时候，邋遢的时候，都有你在。虽然我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有你真好。”
  她说到最后已经含混不清了。
  付恒一直挺挺的盯着黑魆魆的天花板，眼眶满溢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