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养明月 第37节
作者:多梨      更新:2023-03-31 16:19      字数:3944
  李雁青说:“老师推荐的实习机会,工资比之前那个公司高。”
  林月盈点了点头。
  其实她对工资没什么概念,反正实习生的工资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再高也买不了她的两个发带。
  李雁青低头看,林月盈的工作笔记写得很满,字迹工整漂亮,条理清晰。
  他的视力不太好了,看不清林月盈打问号的那几段,征得同意后,拿起看,这才意外地发现,她笔记本壳子也是黑色牛皮的,饱满有光泽的菱形格,右下角有着漂亮精致的小小logo。
  相比之下,笔记本上夹着的那只钢笔如此单薄廉价。
  李雁青对林月盈说:“这里,记的这个error原因一般只有一个……”
  他解释了报错的原因,讲笔记本归还回去时,说:“你的笔记本很漂亮。”
  “是吧,”林月盈笑,宝贝地摸了摸,有些骄傲,“是我上高中时候哥哥送的考试第一礼物,我哥眼光可好了。”
  李雁青垂眼:“真羡慕你。”
  羡慕她有好哥哥?还是羡慕她的优渥家境?
  读高中时候的李雁青连买普通的笔记本都要去批发市场买,选最廉价的、一元好几本,劣质的纸张有着令人不悦的味道,刺鼻,一点点和坏掉鸡蛋炒熟后很接近的臭味,又薄又洇墨。
  认识林月盈后,才知道还有这么多昂贵的品牌。
  她的日用品中,任何一样的价格都贵到令他沉默。
  林月盈守着电脑屏幕,眼看着进程在99%处停留了好久,代表缓冲的小圆圈慢吞吞地转了近两分钟,林月盈屏住呼吸,终于等到它顺利变成100%。
  被拉取的数据自动备份,打包。
  林月盈顾不得和李雁青聊天了,她认真地检查完数据,点了提交后,才给项目经理发微信,确定一切完成后,她长吁一口气,准备关掉自己的电脑,再去检查几台虚拟机的情况。
  李雁青在这个时候开口,邀请她吃饭。
  “老师说,这次招聘信息是你最先看到、分享到群里的,”李雁青说,“谢谢你,我请你吃晚饭吧。”
  林月盈愣了愣,笑:“好呀。”
  请吃饭的地方是林月盈选的,她想了好久,最终选择公司楼下的一家面馆,印象中一份面不到还不到四十块,应该是李雁青可以付得起的价格?
  她对金钱的确没有太大的概念,无论是购物还是吃东西都不会刻意去记具体的价格。
  点餐时也一样,林月盈说自己不太饿,只点了最普通的青菜卤蛋面。
  李雁青点的东西和她一模一样。
  他还点了一份油炸的小串,有荤有素,味道还可以。
  正在吃面的时候,林月盈接到秦既明的电话,她不好意思讲自己正在和李雁青吃饭——毕竟李雁青刚上班呢,她不想让自己和秦既明之间的“篝火”烧到这个无辜的、家境不富裕的男生,只捂着手机告诉秦既明,若无其事地说自己已经坐上回家的出租车啦,不用他送了。
  隔着窗玻璃,秦既明站在面馆的对面,看着面馆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
  他平静地说好。
  “晚上回去后给我打个电话,”秦既明说,“让我放心。”
  耳侧听妹妹含糊不清地嗯嗯两声,她又说:“哥哥,再见。”
  秦既明说:“嗯。”
  通话结束。
  秦既明握着手机,看着玻璃房间中,林月盈低头,拿了一串努力地吃。
  不知道对面的李雁青说了什么,她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被对方逗得很开心。
  同龄的少男少女,似乎更有话题。
  第29章 刺激
  “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 但感觉还是好可怜啊,”林月盈挑了一筷子热腾腾的面,低头看一看, 遗憾地说,“廉价劳动力。”
  李雁青说:“你在可怜我?”
  “啊, 不是, 也是?我可怜我们俩呀, ”林月盈真挚地说, “我也是廉价劳动力呀。嗯……也不是觉得我们可怜, 只是觉得, 被归类到廉价劳动力好可怜。”
  李雁青声音没什么情绪:“我以为你不会说我和你是’我们’。”
  林月盈不理解, 她微微皱鼻子:“为什么?我们同样是实习生呀,同样是打工人。”
  李雁青终于笑了。
  林月盈猜他应该不常笑, 这样本该简单的笑容,在他脸上透出, 也有一种暮气沉沉的颓然。
  “是,”李雁青说, “我们都是打工人。”
  林月盈叹气:“哥哥和我说起过, 说刚开始工作肯定都是不容易的嘛, 他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实习生,意味着新手, 经验不够丰富, 有点像……嗯,学徒?不同的是,旧社会的学徒会被拼命地压榨压榨再压榨, 而新社会的实习生至少还有一份尊严, 然后就像能量满满的电池, 不停地工作,被公司看中,再拼命榨取电量……”
  李雁青提醒:“炸串要凉了。”
  林月盈缓过神,坐正身体:“呀。”
  她已经饿了很久,一碗面完全不够填满她的肚子,一想到是李雁青请客,她不好意思多吃,不想给他造成可能存在的困扰。林月盈低头吃炸串,东西上得太久,的确有些凉了,肉也不够新鲜,有一点点老了。
  如果是在家里,林月盈肯定向秦既明提出,并拒绝吃这道菜了,但这李雁青请客,是他很不容易赚到的钱。
  她不做声,认真吃掉一串,又吃一串炸蘑菇。
  林月盈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和李雁青相谈甚欢的一天,离开的时候,天空飘了小雨,李雁青目送她上了出租车,才淋着雨步行去地铁口,挤拥挤的地铁回学校。
  还没到家,林月盈就先给秦既明发消息,说自己其实早就已经到家啦,因为刚才太累了忘记回,现在躺在床上才记起,请哥哥不要担心。
  有些莫名的心虚,林月盈给秦既明回复时也满是忐忑。幸好秦既明没有任何追问,只回她。
  「回家就好」
  林月盈有些摸不清楚秦既明的想法,其实,想一想,倒也没必要真的去摸清楚。
  人不可能完全懂另一个人,和一个一眼望到底的人生活在一起,似乎连未来的生活也是一眼望到底——
  林月盈搬走,也是不想让秦既明对她过于熟悉。
  可若是完全分割也不同,她和秦既明一起生活也好多年,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太久了。
  从林月盈什么都不懂到此时终于的情窦初开,秦既明见证着她每一个时间段的变化。
  包括林月盈念初中时,被学校里游手好闲的一帮人看上。那些人中,打头的是当地某小学校长的私生子,仗着自己是老来子、父亲偏爱,平时没少做混账事。
  等林月盈晚上放学时,故意堵她,一群十几岁的小青年,一口一句小妹妹,叫得林月盈害怕。
  林月盈怕也告诉自己哥哥。
  第二天,秦既明往林月盈身上放了录音笔,又请了假,和爷爷一块儿,就在放学路上等着,等到这帮不学习的混帐羔子拦林月盈时,当场抓捕。
  也不给他父母打电话,直接打电话到警局,中间对方怎么说都没用,事情闹得声势极大,最后校长和老师也出面了,当众道歉,承认学校在管理上也有漏洞,承认没有及时发现错误没能及时教育学生等等,都是一些官方的场面话,也终于痛定思痛,处理学生,给予了那几个人或重或轻的处分,带头拦她的几人,直接开除学籍。
  敢拦林月盈的那几个人被父母拎回去教训,要不是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秦既明还铁了心的要把他们送去拘留几日。
  更不要讲后面林月盈出落成大姑娘。
  她生理期刚来的那段时日,量大,大到夏天穿裙子时不小心还会染到沙发上的午睡小毯子上。那是她最钟爱的一个小毯子,从六岁用到初潮,感情深厚。丢洗衣机洗了好久也没洗净,她自己用力搓,搓得手发红,还是有淡淡的印子。
  秦既明看到了,默不作声,示意她暂且走开,他帮她洗。
  这样的生活相伴,林月盈苦恼地想,或许在他眼中,她可能的确没有什么神秘感。
  许多人都在讲,人不会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产生恋慕的心意。
  可她会呀。
  管他呢。
  林月盈对着镜子美美敷面膜,给自己鼓气。
  “你喜欢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林月盈说,“拿下秦既明!”
  ……可惜还没拿下秦既明,林月盈差点被工作拿下了。
  那天和李雁青的抱怨完全不假,公司的的确确是把实习生当作是一种性价比高的资源来使用。有利有弊,利在于实习生的确能迅速成长,弊在于工作节奏非常快。林月盈中间陆续又加了几次班,忙和压力大到嘴唇都起了小小的水泡,却也坚强地挺过来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只和秦既明见过一次面,也是一块儿吃晚饭。
  一段时间未见,林月盈惊异地发现果然有那么点效果。
  晚餐仍旧在粤菜馆,滋补的汤饮养着林月盈的胃,她埋头喝,听秦既明漫不经心地询问她近况如何。
  一开始的问题,还都是关于工作和开学后的打算,不知不觉,又挪到同事关系上。
  秦既明问:“你们项目组昨天闹得沸反盈天的,是怎么了?”
  林月盈想了想,记起来了:“啊,你是说昨天下午的争吵吗?”
  秦既明颔首。
  “说起来有点怪怪的,”林月盈暂时放下筷子,和哥哥讲,“我们的一个男同事,前段时间不是去广州出差了吗?公费出差,回来后没两天,他的妻子来了公司要和他离婚,说是他刷了一大笔钱买了真包送给情人,送妻子的却是假货——他妻子核对收据单,发现编码对不上。”
  秦既明凝神想了想:“我听说,还有个实习生受伤了。”
  “啊,是的,”林月盈说,“受伤的实习生还是我同学。男同事和他妻子吵架时候,情绪激动,比划了两下,差点碰倒架子上新到的主机,我同学惦记着公司的财物安全,着急地伸手去扶,被砸了一下胳膊。”
  不是很重的伤,但林月盈怕痛,想象力也丰富,一想到李雁青手臂上被砸出的红,仍旧下意识地皱眉:“好痛的。”
  秦既明沉静地看着皱着眉的林月盈,她的表情就好像那疼痛是落在她的身上。
  妹妹总是会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共情,这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
  秦既明问:“后来呢?”
  “后来啊,项目经理就过来了,把同事和他妻子都请到会客室去喝茶,让他们自己解决,不许破坏公物,否则要原价赔偿,”林月盈摇头,“我想不通,人为什么会出轨,为什么要背叛承诺。”
  “我也想不通,”秦既明端着茶,慢慢饮了一口,垂着眼,“为什么某些人的感情就能如此收放自如。”
  林月盈歪着脑袋:“什么?”
  “没什么,”秦既明微笑,“你的同学呢?”
  林月盈的同学——李雁青啊。
  林月盈顿了顿,意识到一点点微妙。
  “给他放了半天假,让他去看医生,毕竟对于我们这个专业的来说,手还是蛮重要的,”林月盈说,“咦,他不是在你手下干活吗?你怎么问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