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杯子，见对方还没回答，这才纳闷起来。
  “这问题很不好回答吗？”她问。
  辜沉微微侧转身体，视线朝冷萤望过去，两秒之后，蹦出一句“合适”。
  “……”冷萤用指尖敲着玻璃杯，发出微弱的叮叮响，咕哝道：“合适？性格吗？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人。我哥我姐说我将来必须要找个圣人才行，普通人根本受不了我。虽然我也不太明白我哪儿不好了，但是他们总这么说，应该也有不少事实依据吧。”
  辜沉回身把火调大，不接话茬反问她：“你为什么同意处下去？”
  冷萤眨眨眼，叹气：“我妈要我学着长大，不要一直当小孩儿。还说你挺优秀的，我不试试就是懦夫了。我当然不想当懦夫啊。”
  “……”
  “而且，我发现你真挺好的。对我特别照顾不说，人还不啰嗦。我这要是在家里，耳朵肯定早就起茧了。什么娇气啦，自理能力差啦，事儿多呀，莽撞啊什么的，一堆一堆的话等着我。也不想想我为什么啥都不会，还不是因为他们惯得。”冷萤说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余光瞥见辜沉去取吐司，非常没来由地注意到他的后脑勺。
  “哇，你后脑勺长得真好诶。”
  辜沉手一顿，扭头看她。
  冷萤笑眯眯地说：“没睡扁啊，圆乎乎的，多立体。我的不行，有一点点扁。”她说着，用手指比了那么一丢丢的距离。
  辜沉：“……”
  冷萤哈哈笑，手指着他乐道：“哈，我发现你特别爱露出这种表情欸。就是那种有点无奈，又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模样，还挺好玩的。”
  辜沉收回视线，去冰箱里拿火腿去了。
  冷萤眼珠子溜溜跟着他转，继续说：“我之前觉得你可能是喜欢所谓的天才，现在看来嘛，大概是生活太无聊了，需要点色彩。我这个人呢，在很多方面可能很一般。但有一点好，那就是绝对不无聊。”
  “嗯。”
  怎么听着有点敷衍啊。冷萤撇撇嘴，伸着脖子想看看他拿的什么火腿。
  “菜不要有水啊，火腿多放两片，芝士要一片。谢谢。”她提出要求。
  辜沉把需要的食材一一摆上中岛台，瞥了冷萤一眼。只有被宠着长大的人，才能像个孩子似的没有防备心，不看人脸色。随性，自在。
  “芝麻菜啊？”冷萤眼尖地发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你家里没有生菜吗？”
  辜沉很冷酷的来了句，“没有。”
  冷萤“哦”了一声，还想再说话，手机突然嗡嗡响了两声。她随手一划点进微信，看见乔靓噼里啪啦发出一堆问题。
  想必是醒了之后被她的伤口照片吓到了，一堆问题。
  冷萤淡定地伸出一根手指，三言两语把出车祸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特别夸张地告诉人家自己浑身上下疼痛值爆表。
  解决完好友的困惑，余光瞥见王主任的微信。她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你说我用什么理由请假好呢？不能让爸妈知道，那就得瞒着王主任。瞒着人家，就得说点别的理由。唉……你说这些主任为什么要屈服于我爸呢？老跟他通什么消息啊，真是的！到底编个什么理由好啊？”
  辜沉把最顶上的吐司放上去，替她解了忧：“实话实说。”
  “啊？”
  “告诉那个主任你不希望父母担心，请他帮忙瞒着。”
  “……可行吗？万一他说了呢？”
  辜沉把三明治放进盘子，推到她面前：“那是你需要承受的风险。”
  “谢谢。”冷萤接过三明治，“我想想啊。”想了会儿，她缓缓地点点头：“……嗯，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这胳膊腿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了的。”
  决定之后，冷萤立刻调出王主任的微信。事情原委、受伤情况，以及真心请求，一通全都发过去。来来回回拉扯好几条之后，对方终于答应了。
  小公主露出点胜利的微笑，收起手机，准备吃饭。
  三明治的香味早勾引出馋虫了，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咬下一口。嗯嗯，美味。吐司香脆，芝士浓郁，火腿纯正，菜虽然不好吃，但是也没有水滋滋的。酱用的也好吃。嗯，几乎完美。
  “谢谢。”她眼睛亮亮的冲人道谢。
  辜沉面无表情地把水煮蛋跟牛奶放到她面前，说：“只有纯牛奶。”
  “哦哦，好好好。谢谢大厨！”她一脸满意，态度极其诚恳。
  辜沉端着煮好的咖啡坐到中岛台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口。另一只手取出水煮蛋滚了一圈，轻松剥掉皮，又放回盘子里给她。
  “谢谢，……你真的就只喝咖啡啊？”
  “嗯。”
  “……酷！”她莫名其妙地比了个大拇指。
  辜沉用眼尾扫了她一下，表情很清楚地写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冷萤笑了，低头吃饭。吃着吃着瞥见自己裤子上的泥点，突然问道：“你说有阿姨来是吗？几点啊？”
  她需要换衣服，需要拿资料，需要工作。
  “十点。”
  “哦。那我的东西怎么办？我不能干坐着休息，上面的任务很重的。”
  “需要什么列个清单，让阿姨跟司机替你跑一趟。”
  “……好，谢谢啊。”冷萤感谢完，突然叹气：“好麻烦别人……”
  辜沉就算了，怎么也算有个名头。但是他的工作人员就真得是不熟。现在既需要人家帮忙，又不知道用什么还。唉，别别扭扭的，头有点大。
  她蔫蔫的，抓了下脑袋看着对面的人。
  辜沉眼皮都没抬，“快吃。”
  “……哦。”冷萤低头咬下三明治，细细嚼着。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余光一瞥，发现是母亲大人发来视频邀请。
  我的天！
  小公主差点呛到，立刻看向辜沉，“我妈！”
  “嗯。”
  “我、我这样怎么办啊？她能看见我包着胳膊的！”冷萤瞪大眼睛，万分焦急，左看看又瞧瞧，似乎在寻找着能躲的地方。
  她正着急，见唯一的同伴不但稳如泰山，竟然还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立刻不满道：“你帮帮我啊，你们家有能挡着我点儿的地方吗？得让我妈看不见我的胳膊才行。”
  辜沉摇头，告诉她：“拒接，换语音拨回去。”
  “啊？哦！哦！对对对！”冷萤听话地戳屏拒接，用语音拨回。
  那头几乎是秒接，冷萤还没开口叫妈妈，柳教授焦急声音就已经传出来了--
  “宝贝儿你怎么样啊？！严不严重？怎么就出车祸了呢？！为什么不跟妈妈说？！你说话--”
  “……”冷萤肩膀一垮，得，白折腾了。“妈，稍安勿躁。”
  “你怎么样了啊？快打视频过来，让妈妈看看！”
  冷萤叹了口气，跟辜沉对视着，无奈地“哦”了一声。
  视频接通后，柳教授焦急的身影旁边还多了冷院士，老人家在看到女儿精神如常之后，面色由担忧转为了生气。沉着张脸，严肃得很呐。
  “……爸爸。”
  “宝贝儿你确定全身上下只有骨裂，没有别的伤吗？”柳教授心疼得很。
  “没有没有，真的就只有骨裂而已。不要担心啊妈妈。……那个，爸爸……你也不要生气……”
  柳教授还是很忧心，看了眼丈夫，又看回镜头，“为什么瞒着家里？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多担心！”
  冷萤哎呦一声，“我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啊……王主任也真是的。”刚刚还答应的好好的。
  “王主任怎么了？”柳教授纳闷。
  “啊？”不是王主任说的！！“呃，没什么，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乔靓啊。”
  “……”
  这死丫头！嘴还真快！冷萤无话可说。抬眼见爸爸的脸色还是没见好转，立刻软着声音认错：“爸爸……我下次不敢了。你别生气，我真得没事。”
  冷忠勉向来拿女儿没辙，再怎么担心生气，开口也没有责备的话，“都检查清楚了？”
  “嗯嗯，都查清楚了。没有大事，就是生活上有点不方便。骨裂养养就好了。”
  冷忠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疼吗？”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就像打开了委屈的大闸。冷萤身体里那个一直被压抑着的，小孩子心态的，怕疼怕累怕吃苦，又爱哭鼻子的宝宝，拼命地想往外跑。
  她瞬间就红了眼眶，鼻子也酸酸的。偏偏还知道这是在人家家里，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掉金豆子。
  “……还、还行。”她憋得脸通红，谎话都说不好，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这种要哭不哭的模样，让父母看着更心疼，二老立刻“哎呦”起来，转而开始安慰起她。
  辜沉在一旁静观了全程，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只有一个感觉--
  真是个被宠大的姑娘。
  小公主被爸爸妈妈安抚了半天，情绪稍稍稳定，跟着刚要喝口水润润嗓子，就听见妈妈问：“你这是在哪儿啊？看着也不像医院。”
  第14章 很活泼啊
  “……套房！……医院套房！”冷萤胡说八道。
  “套房？”
  “嗯……辜沉……帮忙定的，一会儿就能出院！”小公主别扭地说着慌，任谁都看出来有问题，但她可能这方面信誉很好，以至于视频里的二老愣是没发现不对劲。
  “嗯，那好好谢谢人家。你这胳膊腿不方便，在那边也没个人照顾。”柳教授担心。
  “……没事，没什么大问题的。”
  柳教授叹气：“妈妈还有两个讲座，走不开。你爸爸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没办法过去照顾你，要不……你还是先回家住一段？”
  冷萤听着这话，有一瞬间确实动摇了，但想到自己下周也有安排，只能蔫蔫作罢。
  “太折腾了，过几天研究所有个活动必须参加。而且……”她瞥了眼辜沉，见他正专心喝着咖啡，扭过头来小声对父母说：“……有阿姨照顾我的，那个……辜沉、他请的……”
  “……”冷家二老集体安静了两秒，显然都有点意外。最后还是柳宁先笑了，说：“那你更得好好谢谢人家了。知道吗？”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