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冷飒不由轻叹了一声，她一贯对诗词不甚感冒。也总是怀疑那些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诗人写出来的那种豪迈诗篇到底有几分是真实几分是臆想。
  但是当她真的坐在这里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也能够真切地感觉到诗人落笔时的壮烈豪情。
  只可惜…冷爷没啥文化，写不出来。
  “少夫人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楼兰舟从不远处走过来，看看坐在墙垛上的冷飒有些不解。
  冷飒回头便看到楼少还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配枪，武器一样不少。
  挑眉道，“楼少这是？”
  楼兰舟笑道：“今晚楼某值夜。”
  冷飒笑道，“楼少辛苦了。”
  她算是个编外人员，平时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需要她去做。但楼兰舟是前来支援的援兵最高指挥，既然到了雁鸣关也不能真将自己当客人，事情还是相当多的。
  楼兰舟不以为意，“都是分内之事，我看少夫人独自一人坐在这里，还以为有什么事情。”
  冷飒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这些天都待在雁鸣关，难免有些无聊罢了。”
  楼兰舟不由失笑，“原来少夫人是静极思动，少夫人倒也不必着急。”
  冷飒听出了他的意思，“雁鸣关驻军有计划了？”
  楼兰舟含笑道，“暂时保密，不过明天恐怕要请少夫人一起出席会议，少夫人今天应当好好休息。”
  冷飒也不在意，军事行动本身就是高度机密，哪里能随便乱说？
  听楼兰舟这么说，有些意外，“还有我的份儿？”
  楼兰舟笑道，“确实有事情想要劳烦少夫人。”
  冷飒从墙垛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没问题，那就明早见。”
  楼兰舟侧身让开了路，“少夫人早些休息。”
  果然第二天一早指挥部就来人请冷飒过去开会，冷飒赶到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里都已经坐满了人。
  冷飒觉得在座的众人无论是西北军的将领还是京城军部的将领或者原嘉州军的将领，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相比之下，楼兰舟以及带伤出席的宋朗就让人觉得自在很多了。
  于是冷飒走过去在楼兰舟旁边坐了下来，有些歉意地看向众人，“抱歉，各位，我来迟了吗？”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人连忙陪笑道：“没有没有，傅少夫人来的刚刚好。”
  冷飒松了口气，“那就好。”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宋朗轻咳了一声提醒了众人一下才开口道，“人到齐了，会议开始吧。”
  冷飒也立刻认真起来，她确实好奇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她来开会。
  宋朗表态之后，其他人果然将目光从冷飒身上移开开始说起了正事。经过这几天的休息，双方显然都各自蓄力完毕，又准备要开战了。
  大胤人正在收缩西北各地的兵马朝着雁鸣关合围，显然是打算全力攻打雁鸣关。这并不让人觉得意外，大胤人想要攻下宁城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雁鸣关的。
  雁鸣关的各位显然也不打算坐等敌人上门，他们计划先下手为强，最好是不给敌军再次攻打雁鸣关的机会。
  对此冷飒也表示赞同，虽然她内心里怀疑西北守军不想让大胤人再次攻打雁鸣关最大的理由可能是雁鸣关经不起炮轰了。这个数百年的老城墙，这段时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原本不该它承受的猛烈攻击。
  毕竟几百年前人们修筑城楼的时候多半也不会考虑还有这样被炮火覆盖狂轰滥炸的一天。
  “傅少夫人。”西北军第六军的长官含笑看向冷飒，目光十分殷勤。
  冷飒眨了眨眼睛，“将军有什么吩咐？”
  对方连忙笑道，“吩咐不敢，只是想请教少夫人，先前少夫人带人袭击炮团的事情……”冷飒了然了，这位将军是想要问这个战绩还能不能复制。
  冷飒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很是诚恳地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先前能成功首先是敌人没有防备，其次炮团本身就不缺少杀伤力，如果是面对普通的部队…恕我直言，就算人均背着一大包炸药去，也未必能对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而且大胤人吃了这样的亏，必然会有所防范，甚至刻意设下陷阱等我们上钩。”
  众人有些失望，“这么说，确实不行了。”
  冷飒道，“剑走偏锋有时候确实可以有很大的收获，但谁也不能一直走偏锋。另外，我部每一次行动都高度依赖情报的准确性。”
  譬如上次胤军炮团和宋朗的事情，他们都是事先确定了炮团的位置和人员配备才行动的。宋朗的事情也是一样，至少大致确定了宋朗所在的方位和附近的情况，而不是一腔热血冲进去满草原的大海捞针。
  在座的其实大都也明白这个道理，之所以这么问也不过是心存侥幸罢了。毕竟这个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有捷径谁不想走呢？
  楼兰舟含笑道：“傅少夫人说的不错，若是一味的依赖剑走偏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带到沟里去了。各位将军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他们当然不是真的想要让冷飒再去炸两个炮团。
  大家说起之后的战事部属，冷飒和她麾下的精兵被安排跟楼兰舟一起往西南方向拦截大胤人的南路军。
  因为靠近西南方向是一个环形山脉地带，虽然不比西南和中部地区崇山峻岭但在西北也算得上是少见的地形复杂的山地了。这样的地方，这些精兵才更能派的上用场一些。
  冷飒自然不会拒绝，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楼兰舟人很不错，跟他合作自然比跟那些完全陌生的将领要方便愉快得多。
  西北军这些天也制定出了大致的计划，除了一部分兵马留守雁鸣关，其余人分南北两路阻拦向雁鸣关靠拢的胤军。
  之后北四省和军部还有援兵会陆续赶来，以西北军的战力现在粮草弹药不缺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不用担心雁鸣关失守。如果南北两路兵马能够就地灭掉胤军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尽力挡住他们的攻势等待西北战事变化在做相应调整。
  宋朗和楼兰舟觉得最好的情况是，傅凤城和宋督军龙钺先一步干掉孙家汇合，然后从西南方向沿着齐云山脉西行抄大胤人的后路与北边的守军形成合围全歼境内的大胤兵马。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设想的最顺利的情况，目前连放到会议上讨论的必要都还没有。
  会议结束后冷飒和楼兰舟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雁鸣关往西南方向而去，雁鸣关的一切都暂时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第523章 功勋背后（二更）
  “我们目前在齐云山脉的中部，整个齐云山脉呈环带分布将整个西北分成了两块，源头位于境外横穿三国，因此古往今来也是隔绝西域诸国从这里入侵西北的重要屏障。”
  会议室里，楼兰舟站在挂着地图的墙边对坐在一边的众人道，“这条山脉不仅阻挡了西域各国从西北窥视安夏，也将大胤和这些西域各国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直到几百年前大胤人大肆西扩之前，大胤跟西域各国的交流都极少。而直到现在他们依然很难通过齐云山脉交流。”
  冷飒托着下巴道，“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西域那些小国从齐云山脉偷袭我们？”
  楼兰舟点头道，“不错，如果那些国家想要参与齐云山以北的战事，直接翻越齐云山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绕道从西边穿过大胤南部的领土。大胤人恐怕不会容忍他们出现在自己的领土上。”
  姜毓道，“大胤人应该也看不上那些小国的战斗力吧。”
  楼兰舟微笑道，“确实有这个可能，大胤兵力强盛，在他们眼中对付西北未必需要这些小国跟着分一杯羹，那些多半还是孙良拉拢过来的。”
  冷飒问道，“我们距离胤军还隔着两百里左右，他们会不会抛开我们斜插向雁鸣关前进？”
  楼兰舟道，“除非胤军还有大批援兵补充否则可能不大，胤军也得担心自己的后方。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除非十万火急否则他们绝不会抛下我们自己跑。”
  “那就好，后面还要辛苦楼少了。”冷飒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楼兰舟笑道，“多谢少夫人抬举，楼某一定尽力而为。”
  从会议室出来，他们现在驻扎在齐云山脉中段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外面。小镇上并没有多少人，大多数百姓都已经往东边迁徙了，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不过这地方的环境却是相当不错，背靠着齐云山脉，即便现在是夏天山顶也隐约能见皑皑白雪。山顶的冰雪融化成水从山上淌下形成一条河流在草原上蜿蜒而去，而这水也滋养了山下的草原，让这里显得比别处更加郁郁葱葱。
  冷飒漫步在小镇上，比起北边即便是雁鸣关也时不时黄沙飞舞，这个小镇显得十分干净。空气清晰，草地一望无际，这才是冷飒心目中草原真正应该有的模样。
  小镇上偶尔可以看到几个老人孩子，不过这些人显然对外来者有些惧怕，看到有人就都纷纷躲进了家里。只有胆子大一些的孩子才敢悄悄打开一点门缝往外偷窥，冷飒正好对上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展颜对他一笑对方仿佛受到了惊吓碰地一声关上了门。
  姜毓慢悠悠地走在她身边，笑道，“没想到西北还有这个好的地方，真的很不错啊。我一直以为都是向北边那样，要么是荒野戈壁，即便是草原也显得有些荒凉。”
  冷飒点头道，“确实不错，这里靠南方嘛。不过这边距离安夏中心还是太远了，交通不便很难建立起大规模的城市。”
  “确实。”姜毓道，“听说西北边境的百姓日常跟大胤人交流比跟东边还要多一些。”毕竟普遍百姓一辈子的活动范围可能都不会超过他们居住点方圆一百公里，就西北这广阔的面积以及寥寥可数的几个大城市还都集中在东边。即便是牧民也少有跑那么远的，这边的百姓除了一些商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那些人和事。
  “少夫人这是打算去那儿？”姜毓有些好奇地问道。
  冷飒道，“四处走走，你不用跟着我。”
  姜毓本身也还有事情，自然点头同意了，“那好吧，少夫人可小心一些。不是说大胤人还暗中对少夫人虎视眈眈么？”
  冷飒微笑道，“多谢姜少关心，我心里有数。”
  目送姜毓转身离开，冷飒才对跟在身边的傅钰城和江湛道，“我们去镇外面看看吧。”
  两人也不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沉默地跟上冷飒的步伐。
  小镇外面不远处就是山上的冰雪化水后形成的一条小河。
  傍晚日落西沉，夕阳让河面也染上了明媚的颜色，蜿蜒着奔向远方犹如一抹横陈在草原上的彩带。冷飒蹲在河边伸手拨了拨河水，刚刚从山中流出的河水入手微凉，一洗夏天的炎热让人倍觉清爽。
  傅钰城和江湛站在一边看着冷飒的动作，傅钰城有些疑惑，“大嫂，这水有什么问题吗？”
  冷飒回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没问题啊。”
  傅钰城更加不解了却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看到冷飒朝着他们打了个手势。
  冷飒道，“这儿没什么可看的，往前面走走吧。”于是三人又一路往前面走去，河道顺着山脚拐了个弯儿才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三人顺着河道拐过去，很快就被朝着外面延伸出来的山脚挡住了身形。
  夕阳渐渐落下，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消失在了天际。
  整个草原上的光线仿佛都渐渐变得暗了起来，但三人却始终没有从那里面拐出来。
  几个男子出现在了河边，聚在一起交谈了几句之后才朝着三人消失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去。
  他们身上穿着西北地区牧民的服饰，若不仔细看轮廓那模样就跟本地的居民差不多。
  冷飒坐在山坳上方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后面，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一边有些嫌弃地叹气。
  这里的山跟其他或松柏森森或大树参天的地方不一样，这齐云山脉很大一部分山上别说是大树了，就连小树苗都罕见。就是光扑扑的山石，以及稀疏枯黄的茅草，十分不便于隐藏行踪。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她都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放弃了，才终于看到了几个人影走进她的视线。
  四个身形高大眉目轮廓深邃一看就不像安夏人模样的男子，身上却穿着跟小镇上普遍百姓差不多的衣裳，手里还握着枪正小心翼翼地一边前进一边朝四周张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冷飒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其中一人，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打破了傍晚的宁静，面对自己身边同伴的突然倒地，其他三人飞快向四周散去寻找掩体挡住自己的身体之后才探出手来朝着冷飒的方向一阵乱射。
  他们并没有看到冷飒，只是凭着子弹的方向凭感觉射击。可以说感觉相当准了，冷飒才刚刚从石头上滑下来，七八发子弹就招呼过去了。
  冷飒一落地，就地一个翻滚也隐入了下面的一块石头后面。
  这时，山坳两边上方傅钰城和江湛也同时出现，对着下面就是一阵扫射。他们跟只带了手枪的冷飒不同，跟着冷飒出来的时候是全副武装的。
  小小的山坳里一时被枪声充斥着，几分钟后又有两个人倒在了两人的枪下。
  剩下的那人见状立刻想要开溜，只是他才刚刚退出山坳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把冰冷的匕首就顶在了他的后腰上，“别动。”
  他听不懂安夏语，然而全世界人民对于危险的感知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