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凉山区刑警大队的队长赵思明刚下班回到家，儿子已经睡了，妻子在客厅沙发上织毛衣，见他回来了立马去给他倒水。
  “吃晚饭了么？”
  “没呢，南区又有人举报拐卖案件，处理到刚刚才结束。”
  “我去给你煮碗馄饨。”
  “好。”
  妻子在厨房忙碌，赵思明脱了警帽搁在餐桌上，一边坐下一边解开警服的扣子。
  “那你答应乐乐明天要去动物园的，还能去么？”厨房里传来妻子的声音。
  赵思明正要回答，手机忽然响了，一看到来电显示他神色微微一紧，立马按下接听键，“王局。”
  “……”
  电话那头说了两句话，他立马拿上警帽转身就走，“我这就到。”
  已经是凌晨一点。
  赵思明赶到现场的时候，凉山六个区的分警署的车已经全都到了，在盘山公路上一字排开，比每年年终西昌公安巡阅都来得齐。
  “队长，这儿，”新来的实习探员见到赵思明的车，忙从封锁线里跑过来。
  赵思明问，“情况怎么样了？”
  “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见实习探员一脸的欲言又止，赵思明想到电话里王局长说的话，脸色陡然发白，阔步朝着封锁线里面走去。
  十几辆警车在山路上闪烁着红蓝的灯光，这是几乎出动了凉山六区一半警力的案件，但看案件本身的话，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案子。
  不过是两个小姑娘疑似搭乘黑车失联而已，未满二十四小时，按理说都应该不予立案。
  但偏偏这两个小姑娘身份特殊，总局的局长亲自打电话，并且局长本人也在连夜从外地往回赶，电话里只有一句话，“赵思明，这两个女孩绝对不能在凉山出事。”
  凉山地理位置特殊，民风自古彪悍，全国拐卖人口的案件一大半都出在这儿，二十几年前甚至被一锅端了一整个村子，可即便是这样，依然有人顶风作案，屡禁不止。
  封锁线里有明显的车辙压过的痕迹，还有触目惊心的血。
  “队长，二区的人先我们一步赶到，已经确定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两个半小时之前出的事，那辆车在这儿停下过，疑似争执起来动了手，然后又开走了。”
  看着那一地的血，估算血量几乎让赵思明浑身发冷，“周围都查过了？”
  “查了，没有发现尸体，而且地上有拖拽痕迹，人应该重伤或者……”实习探员不敢说的太狠，“应该是还在那辆车上，二区、三区的人已经开车追过去了，只要还在盘山公路上一定能追到的。”
  见赵思明脸色难看，实习探员小心翼翼的问，“队长，这两个女孩究竟什么来历啊？怎么六个区警署全都出动了？”
  赵思明看了他一眼，“一旦出事，不光是你和我，凉山甚至整个西昌全都要完了的来历。”
  “……”
  此时，凉山四十九道沟的山路上，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正在疾驰。
  “你开慢点，刹车刹车……”
  邵语冰素来冷静，但坐上楚小慢的车，实在是冷静不下来，要不是她的胳膊受伤了，她绝对不会让楚小慢这个马路杀手开车的。
  “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楚小慢看了眼副驾驶，“你手怎么样？”
  “楚小慢，看前面——”
  话音刚落，车身猛地一个倾斜急转弯，车轮几乎都起身了，堪堪的从山崖上擦过。
  邵语冰几乎崩溃，刚到山路拐角的地方，楚小慢竟然敢扭头看她，差点就直接冲下去了，这开车的技术究竟是怎么考到驾照的，太不要命了。
  有惊无险，邵语冰捂了捂胸口，心有余悸道，“我手没事，慢慢你别再想别的事情了，你就专心开车，下山之后我们再说话。”
  “怎么没事啊，流了那么多血。”
  一想到这个，楚小慢的脸色就十分难看，“妈的要不是你拦着，我非要在他身上捅个十个八个的窟窿眼儿不可，你倒好，还把他带上。”
  邵语冰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座上的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抹布，脸色白的跟死人一样，冷汗涔涔，半点生机都看不出来。
  两个半小时之前——
  邵语冰在后备箱拿扳手，听到尖叫和巨响的第一反应是楚小慢出事了，寻声跑过去后却看到了完全相反的场面。
  身高足有一米八的中年司机匍匐在引擎盖上，刚刚的巨响有一半就是他猛地合上引擎盖的声音。
  此刻，中年男人一只手扶着引擎盖，另一只手则是捂住了小腹，汩汩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他的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小慢。
  再准确一点，是看着楚小慢手里的那把枪，黑皴皴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只要再开一枪，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慢慢！”邵语冰也惊住了，这另一半的巨响就是来自这把枪了。
  天知道楚小慢是怎么把枪带上飞机的。
  “语冰，过来，”楚小慢此刻敛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之后，一身戾气与她父亲如出一辙。
  “别杀我……”司机惨呼着后退，却因为小腹的剧痛而摔在了地上。
  “别杀你？你刚刚抢我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要钱还是要命？”
  楚小慢直接扣动扳机。
  “慢慢，”邵语冰疾步走过去拦住了她，“你不能开枪。”
  “为什么？他是个抢劫犯。”
  “这里不是e国，你不能动手杀人，会引发外交问题。”
  “外交问题算个屁，语冰，你让开，”楚小慢拧着眉，俨然已经打定主意不放过这个司机。
  她的成长环境跟邵语冰不同，e国阶级森严，人分三六九等，而活在金字塔顶端的马尔斯家族几乎就是e国的王，人命在她眼里从来都是草芥。
  “不行，绝对不行，”邵语冰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情急之下说，“宇墨哥哥，你想想宇墨哥哥，他不会希望你开枪杀人的。”
  司宇墨的名字让楚小慢微微一愣。
  而就在此时，邵语冰身后的司机忽然暴起，一下子就掐住了她的胳膊，寒光一现，匕首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喘着粗气道，“放下枪，否则的话我就杀了她。”
  楚小慢眼里刚散了几分的戾气瞬间重新凝聚起来，少女身上的寒意比起山风更甚。